第一回(修错字) 仁业二十六年,乙卯月,日十二。 虽然春日渐暖,到底乍暖还寒。绵绵春雨持续了十来日,把整个京都都衬的雾蒙蒙的。嫩绿抽枝加之绵绵细雨,景色虽好到底惹人不快。谁知从前日这春雨终于止住,天色放晴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紧着今日又是一个艳阳天。连续三日的好天气,沉闷多日的人们终于活泛了起来计划着春日登高踏青。巳时刚过,城西响起的爆竹声响彻了半边京都。须臾,爆竹声又起,一迎亲队伍从黑漆木门中缓缓而出。迎亲车马似未直接行止目的地,而是绕着皇城缓行,所过之处无不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队伍打城东最大酒楼门前而过,二楼靠窗位置,一锦衣华袍男子端着酒杯,目光飘向了下头那迎亲队伍。这京城布局西贵东富南贫北贱,这东城虽住着京城也算有头脸的人物,可这支队伍的仪仗,怎么瞧都像是国公府以上的人家。男子放下酒盏,转头对着邻桌独自饮酒的抱了抱拳,“敢问兄台,这是城东哪家娶亲?看着架势都赶上国公府了。” 中年男子喝着小酒,正摇头晃脑的瞧着外头热闹,闻声转回目光,带着几分诧异看着锦衣男子。稍稍打量,见那男子大约二十五六,虽一身华衣,但无论头上发冠还是腰间配饰均不是京城时下的样子当下了然,笑道: “兄台可是今日才到京城?今日可是荣国公嫡长子娶亲!娶的不是别人,正是前首辅张钰张大人留下唯一嫡女。” 听中年男子如是说,青年眉毛微蹙,听这意思这亲事可谓誉满京城,无人不晓了? 中年男子看着青年不解的样子,笑了笑,又夹了口菜,片刻之后这才缓缓道来: “兄台可还记得着五年前的‘丙辰之乱’? 前首辅张大人一家为护天家几乎死绝,独留一女。张大人与荣国公交情深厚,故早早结了订了亲,结了儿女亲家。那场事情之后,这荣国公依然固守诺言,要娶着张大人着遗留血脉。” 中年男人顿了顿,随即嘴角扬起一抹讥讽,“兄台可是没见到昨日着张家孤晒妆,正正十里红妆,足足一百二十台。荣国公倒是好算计!今上早就有旨,这张家万贯家财,均有此女继承。他们如今娶了张家女,可些迟早不都是荣国公府的吗?” “张家产业都归了此女?这……这不合礼法啊!”青年咋舌,他打南边过来,对着前首辅张大人并不陌生。早两年依稀是听过这些,只是那是他并不在意。如今忽然被确认真有其事,吃惊不已。本朝律例,若是家中只有一女者,可从族内过继嗣子方能继承家业。如若不然在父母皆亡之后,已出嫁女只能获得家业的十之一二,未出嫁者得除其母陪嫁之外,也另得家业的十之一二。产业中族田由本族收回,其他产业由父族嫡亲兄弟继承,若无嫡亲兄弟者收归国有。 中年男人又呷了口酒,摇头晃脑,无限感慨: “张大人并不是无子啊!他曾是太子太师,两子与太子年岁相当,是太子伴读,前途不可限量。这两子为了护着太子,不惜以命相抵。据说是张大人临前托孤,说明不要嗣子,就是怕委屈了自己女儿。若是再用礼法约束,岂非叫人寒心?此女如今可是太子妃的义妹呢!” 青年恍然大悟,扭头看着窗外,说了这好一会子话,终见一顶花轿打从面前经过。他向前眺望,远远可见一匹黑色骏马之上喜服着身的男子。虽然看不清眉目,到有几分气度,只是为不知何为隐隐觉得这新郎仿佛并无几分喜气。青年转头又问, “虽然看不清,可这荣国公嫡子瞧着也已二十出头了……” 闻言,中年男子不由对着青年另眼相看。他点了点头,道: “兄台好眼力!这荣国公长嫡子,姓贾名赦,字恩侯,今年正是二十有一。其胞弟叫贾政,字存周,说是最喜读书之人,小其一岁。已于两年之前娶了金陵王公家的嫡次女。” 青年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这荣国公一门太不懂规矩,这长幼有序,何况要娶的嫡长媳还是忠烈之后。如今这次子先娶亲,莫不是不满天家? 中年男子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又道: “说起来此女也是苦命了。如今虽顶着太子妃义妹之名进门,到底无得力娘家仪仗。张大人并无嫡亲兄弟,旁系一族对着万贯家财虎视眈眈,如今已经无人搭理此女。外家虽世袭罔替着威闵侯,可到底远在福建鞭长莫及鞭长莫及。这不,荣国公前些年身体不好,这次有了次子先成婚。京中隐隐绰绰倒是有此女命硬之说。” 青年听闻唏嘘不已,他无比同情的看着渐远花桥喃喃自语,“富足……孤女……高门,哎,不知道又是怎样一段官司。” 此时,花桥中,被一方锦帕遮头的张梓莘并不知道自己被同情了。花桥轻晃,她半垂眼眸,轻抚着被宽口遮掩的左手虎口处那浅浅朱红色的蝴蝶型胎记,嘴角微微上扬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心念一转,人已经处在一片青山绿水之中。一块几人高的巨石赫然狂书“有求必应”四个大字。 她漫步进入小竹屋内,推开门里头装潢和外头古色古香决然不同,全然的现代气息。纯白色长毛地毯,大红色的布艺沙发,开放式的厨房,她眯起眼睛瞬间身上繁琐的大红喜袍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是宽松米色亚麻棉布套头长裙。她走向落地窗,拉开窗帘瞧见的是天海一色。打开窗户,闭气眼睛呼吸着带着咸湿味道的空气。张梓莘顿觉心情好了许多。虽然已经五年,她依然还是感觉不可思议。 彼时,她不过是初入职场的新人一枚,毕业前也是读过《我不是教你坏》,《王小二升职记》等新人职场指导书的。她自认为虽不具有战斗力,但是好歹也能看穿阴谋诡计,定能自保。果然,虽然处在职场,但是身为副总秘书团的小秘之一,这斗争堪比宫斗。好在恶补过一些,倒是让她躲过多次算计。一年之后,事业刚有起色,不想却卷入与副总绯闻当中。副总老婆大闹公司,她被迫辞职。 经此一役,张梓莘全然败北,不仅如此,似乎在一夕间行业内人人都知晓了她这个靠潜规则上位的小秘。好工作难寻心灰意冷之际,她沉溺于某页面青绿且爱抽闻名的女性小说网。某日翻到一文,只是瞥了寥寥数行,张梓莘脸色骤变。此文正是她那多年前遗失的手稿。作者文案挂着微博,她顺势进入,瞬间被闺蜜和副总恩爱照的背景闪了眼。顿时,她只觉五雷轰顶,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眼前浮起和闺蜜一起上大学,一起进公司的零零总总。稍稍回神,她机械点开闺蜜置顶的微博,那是一篇文的里链接。 文案标注,此文乃自传,所涉及的人物皆以化名。若是亲友看到,切勿对号入座。 点开内容,匆匆而读,张梓莘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自己成了她笔下的恶毒女配,以残害善良女主为己任。同为秘书专业,闺蜜的文笔并不差,加之又是反三热潮,作者且说不会出卖自己,写此文只是为了跟过去做一个告别,故此文没有v。如此作为,闺蜜狂刷好感值,待到新文一出,虽文风有变,粉丝们也只当是大大进步了。闺蜜从来就是个会来事儿的,已然有了新生代大神的架势,微博粉丝直逼十万。 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张梓莘只是略略后仰,闭起眼睛细细回忆起与这位好闺蜜相处的点点滴滴,半晌之后,待她回神之时居然想不到半分纰漏之处,此人行事可谓毫无破绽,滴水不漏。事到如今,她只觉没有了半分气力。思及前几日的读过由小透明作者布颜写的红楼同人不由破口大骂,什么宅斗宫斗都是骗人的。若是没有金手指,没有人帮衬,结局只会像她一样,丢了工作,丢了名誉,却还依然蒙在鼓里,正真是被人买了还给人数钱! 好吧,迁怒是不对的。她骂够了,发泄了,却觉一阵耳鸣,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天地已全然不同。 第二回 对于一个带有文学属性的女青年而言,没有看过红楼的少女时代,仿佛是不具备完整少女心的,张梓莘当然是读过的,而且不止一遍。 这本可谓《石头记》、又叫《风月宝鉴》,最后定名为《红楼梦》的奇书,历来养活不知道多少文人墨客,人人读红楼,品红楼,写红楼。曹公在书中可是说的明明白白,“若无朝代可考,尽可假借汉唐等年纪添缀。”故她醒来的时候,听人描述了解到自己虽身处于红楼梦,但是却是一个叫做“大秦”的朝代并不有丝毫意外。 醒来时,张梓莘并不具前身记忆,恰逢巨变纵使她有十分不妥此时也变的情有可原。“丙辰之变”她从当朝首辅千金变成了孤女,此番打击她只是“大病一场”也是心性坚强了。从太.祖天武帝建国以来,这张氏一门均都是特别的存在,老子辅佐帝王,儿子辅佐太子。虽然也是好友遍天下,却总能微妙把握好此间之度,可谓天家第一得信之家。“丙辰之变”倒也真正验真张家忠心可表天地。可是到了张梓莘这个张家唯一的血脉,如今倒是有了几分尴尬。 仁业帝想法其实很简单,若是她是唯一儿子,倒也简单许多,配几位良师好好栽培,将来又是天家助力。偏偏她是女儿身,彼时也已经十三岁且是订了亲的。帝后纵然再感激张首辅,却也无法收其为义女。若为义女出嫁时少不得许一个郡主之衔。本朝律例:尚公主、郡主者,皆不能出仕。若是她许的是平常人家的儿郎也罢了,全然可以使两人富贵悠闲一生。可张家订的偏偏是荣国府的嫡长子。倘若国公府真的尚主也未尝不可,可这张梓莘虽是忠烈之后到底只是“义女”,此举可是彻底断了人家出仕之路,难免有仁业帝故意打压荣国公一门之嫌。兔死狐悲当真因此寒了开国之勋们的心则大可不妙。无奈仁业帝唯有一旨而出许张梓莘富贵荣华:让其继承张家除族田之外所有家产。因担心其年幼不知事儿,帝后甚至亲派了可信之人一一核对入册确保不失,又令太子妃收其为义妹。因其两位兄长是因为太子而亡,太子因为此全身而退得以保全。他日太子继位,皇后义妹的身份也可保她一世平安。 唱声起,花轿停。张梓莘睁开眼回到花轿之内。听着外头一阵吆喝声,她的嘴角再度上扬,带起了似有似无的讥讽。她觉得此时的自己仿佛一头肥羊,生生的被推入狼群之中。其实,待张梓莘弄清自己处境之后,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咒骂这个仁业帝是假情假意,虚伪自私。他确实派给她两个护卫,又有四个教养妈妈,可那都是给世人看的。这个时代她一旦出嫁,若是娘家无人撑腰,自然是任由婆家揉搓。更不提自己还是带着巨资进入那种人家,不被生吞活剥才怪。所谓的太子妃义妹唬唬其他人还行,这家人……摇摇头,张梓莘不由感慨,如今的她只是一个摆设,用来标榜仁业帝仁慈的标杆。 “叩,叩,叩”轿门响了三声,爆竹礼乐声轿门应声而开,大红绸布的一端被塞入她手中。张梓莘深深吸了口气,随着跟着喜娘的指示踏步而出。好吧!有多少穿越者玉珠在前,她这个也是开了金手指的应该不会混的太差。大不了过些时日,让自己“病逝”好了。反正这个贾赦原配在原著中连个名字都没有,有的只是同人文中的无限揣测。如今有了这空间,她是什么都不怕的! 繁琐礼仪不予详表,待到新房中遣散了众人,只留张梓莘一人时,她闭合双眼默念了三遍《玉女经》中的安神篇心境依然无法平静。说道这部功法亦是空间所得,正是写在那块“有求必应”大石之后,堪称天下第一适合女性修行的功法。心经修心、修身随着修炼者功力上升,这个空间亦会有意想不到的拓展。且在功法最后说起此功法修炼至大圆满之际,可获得一惊人之谜。许是这张梓莘天资过人,五年间她以守孝之名日夜苦练,如今已有大成,距离圆满只有一步之遥。饶是如此此刻张梓莘已然觉得心中小鹿乱撞,久久不能平静。 张梓莘暗骂自己无用,纵观前世今生,她也并不是毫无见识之人,可是在喜帕挑起与她传说中的夫婿四目相对那刻,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了。这贾赦身长七尺,一身大红喜服更是衬的他面如冠玉,一双大而有神的桃花眼向她望来。那人的嘴角微微向上,居然带着说不尽的妖媚风情。这……这个……居然是贾赦! 隐隐好像听到几声讥笑。贾赦倒也不在意,仿佛是对于自家娘子如此反应甚是满意,转身笑呵呵的接过喜娘递过来的酒杯塞到张梓莘手中。跟着略略倾身向前与梓莘的手臂交错又转了个弯,见她依然有些错愕的俏脸不由嘴角更上扬几分。张梓莘瞧着那张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似有似无的青草香气,更觉一股燥热冲上脸颊,耳畔的笑声更大了几分。放下杯盏,又换上了吃食,夹生的面食让她恢复了几分神智,含羞带臊的回了一句“生。”而后见贾赦起身,对着众女眷作揖,跟着好听的男声传来,“辛苦各位嫂子了。今日还需辛苦各位嫂子招呼女眷……” “啊哟哟,这是赦兄弟怕我们欺负他媳妇儿呢,好好,我们这就走。”俏生生的女声响起。梓莘偷眼看去,说话的女子看起来大约三十左右,生的一张俏脸,说话干脆利落,看着十分讨喜。众女眷也不多言,跟着说话的那位鱼贯而出,看起来此女在贾氏宗亲中略有地位。贾赦见众人而出,只是小声嘱咐了丫头几句,跟着也出了门未与梓莘说一个字。小丫头上来伺候梓莘梳洗完毕,换上常服,留下她一人好生休息。 安神篇念到第五遍,梓莘终于平静下来,想着刚刚自己无措之举不由分外羞恼,恨不能再来一遍,如此就不会做出那等丢人举动。男色当前,果然误事。只是这样的贾赦实在难于原著那个袭着一等将军之爵,却整日无所事事,不是把玩古董就是和小老婆喝酒,最终弄得卖女求安的猥琐男子联系起来。想到那双桃花眼,梓莘的心又突突快跳几下。她立即闭眼,心念急转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身处在空间之内,她席地而坐在青山绿水中再次修炼起来。或许正是因为心性不足,才是久未突破的的原因吧。梓莘想着,一团小小的气体在体内顺着周天慢慢经过各个穴道,终把刚才的失态抛之脑后。 荣国府花团锦簇热闹纷呈,外院推杯换盏声不绝,内院女眷处也劝酒声频频而来。儿子娶亲,作为母亲的自然应当是高兴。荣国公夫人史氏端着酒杯笑意吟吟对着前来恭贺之人,毫无推脱之意,但凡来敬酒的一视同仁,统统一饮而尽。各家女眷看得出着她今天是真的高兴。这能不高兴吗?看着史氏的笑脸,有人忍不住心中发酸。这荣国公贾府前年娶了王家长房嫡次女,晒妆那日那嫁妆可是让京城贵女着实眼红了一把。如今这张家孤女进门,虽那一百二十台看着让人眼红,可谁都知道那可是带着整个张家的富贵进门。别人家的高门儿媳还要怕着儿媳娘家掣肘,这位虽顶着太子妃义妹之名,可到底还是差了一层。难道这天家真会为了家长里短来为难这一品诰命?何况大秦如今四海升平,以孝治天下,婆婆为难媳妇儿,只要有点手段,真正能叫人说不出一点错儿来。各家夫人看着史氏的眼神艳羡不已。 史氏笑脸迎人,一杯又一杯的吃酒,身旁伺候的赖家的不由着急万分,却又不要出面劝说,拼命给一旁的伺候的鸳鸯使眼色。那丫头大约十七八岁,平头正脸毫不出色。她回了个眼神给赖家的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低着头帮着史氏添酒布菜。赖家的心中轻叹一口气,只能故作不知。伺候这位主子也有二十来年,虽不能说十分了解,到底也能明白七八分。自家夫人对于大爷的婚事,史氏本事不满意的。正想着,只见一未留的小幺儿匆匆而来,立在了回廊之上,对着一个史氏身边叫珍珠的二等丫鬟耳语一番。那丫头听完,从腰间摸出几枚铜钱交到了小幺儿手里,转身向史氏而来,只是那丫头并未靠近,而有对着另一个大丫鬟耳语一番。赖妈妈看着这一番作为,心里撇了撇嘴。自打史氏进门,这所谓的规矩排场大了不老少,以前她婆母伺候老太太的时候,哪有这等样子。什么正式宴席,非一等丫头不得上前回话。连她这样的颇有身份的管事媳妇儿也只有一旁站立的份。 “夫人,”丫鬟着一身粉蓝色,轻轻走到史氏身边福了福。史氏轻抬眼皮示意丫鬟起来回话,只听那丫鬟脆生生的回到,“夫人,老爷喝多了,现已经回房,正找夫人呢。” 席面上的女眷闻言皆掩帕而笑,打趣史氏一番,这才放人离开。史氏的脸上的微笑只维持到了进了正院大门,她神色一禀,眼神飘向刚刚传话的珍珠,珍珠立即上前,压低声音说道, “回夫人,大爷已经回房,可是却不知为何又急摔门而出,现在内书房身边还是夏燕夏鹃那两个在服侍。” 史氏未开口,只是抬了抬手示意珍珠退下由鸳鸯扶着回到内室,却见贾代善已经沐浴完毕闭着眼依靠在美人榻上,脸上还带着欣慰的笑。史氏眼神一冷随即又换上了笑颜。娶了张氏又如何,她倒要看看这位老爷一心想要娶进门的儿媳到底何等能耐。 第三回 新房之内的梓莘背对着一人高的穿衣镜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本是白皙嫩滑的背脊如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狰狞伤疤,瞧着可怖之极。想着方才贾赦反应,她自觉满意。也不枉她一直侧耳倾听,待听到贾赦脚步声,慌忙状似换衣被撞见。 好看的皮囊果然无用,这位还是原著中描述的好色无德的男子。见到她背后的伤疤,贾赦起先是震惊,跟着脸上浮起愠怒甩门而去。丫鬟们来的时候,梓莘已穿戴妥当扯着帕子蜷缩在床角嘤嘤哭泣。值夜的贴身丫头秋风夏至对视一眼,眼睛里立即蓄满泪水“扑通”跪在了床沿,其他闻声而来不明所以的丫鬟婆子见奶奶身边的贴身丫头都跪下来,也跟着一起跪了。梓莘一概不理,只是抱着帕子哭泣,不肯多说一个字。 片刻之后,一个老婆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她推开众人踢掉了鞋子不管不顾的爬上床,紧搂着梓莘口口声声,哭道:“我的大姑娘哎,我的心肝哎……” 这边闹的实在不像话,听得屋外几分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大奶奶,夫人派我来问问这里是怎么了?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哭天喊地的。若是有人冲撞了奶奶,拉出去发卖就是了。” 梓莘躲在李妈妈怀里紧拽着她的前襟,李妈妈轻拍梓莘哭声倒是停了,却听一老年妇人不紧不慢的回道, “还请夫人恕罪,想是我们奶奶旧疾犯了。那事儿之后,我们奶奶倒是落下一病,一到夜里略受有风吹草动就会躲在床角惊吓啼哭不止。圣上请太医治了许久,太医院的各位大人皆说是心病,慢慢温养就好了。哎,说来我们奶奶也是可怜。这病也是头一年常发作,这三年都不曾……” 李妈妈说着瞧了眼来传话的人,又笑道, “许是奶奶初来不适应,加之今日是洞房花烛……或是大爷心急引发了我们奶奶的旧疾。昨儿送妆时,上头已经特特嘱咐让钱妈妈先来布置一二,好让奶奶住的安心。只是今日这新房布置,虽是精巧到无半分奶奶熟悉的模样了……” 来传话不是别人正是赖家的,闻言她眉毛抽了抽,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昨日跟着嫁妆而来的钱妈妈晒装之后,立即拿着账册嫁妆单子一一安排入库。这贾府下人看着那些个好东西怎会不眼馋。虽然打赏的荷包鼓鼓,可是那么多东西,若是可以顺手一两件……可这位钱妈妈也不知道生了几只眼睛,让人无从下手,故在新房布置上着实让人为难一把。 传话之人说的也是好听, “钱妈妈见谅,如今老爷身子不好,这房里布置都是让天师瞧了,利长辈身子的。您看……” 钱妈妈当下不说什么,只是把塞满嫁妆的后罩房锁起,又安排了随行之人的起居。赖家的等人得意非常,自觉给了这大奶奶陪房下马威,立下日后的规矩,却不想今日来了这招。如今老爷和夫人都已经惊醒,等着她回话呢!早知道今日,昨儿就不多嘴了。想着她眉毛抽的更厉害,昨儿因新房布置之事,她还向着太太邀功。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 里头的哭声减小,另有一个婆子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疾步走来,她看也不看赖妈妈一眼,只是横扫了李妈妈,粗声说道: “老姐姐还在这里多说什么,姑娘还等着呢。”说着也不等李妈妈急急走进屋内,只听她放低声音哄道,“好姑娘,我们吃药,这吃了药就都好了。咱什么都不怕。” 李妈妈对着赖家的抱歉的笑了笑,“赖家妹子请便,我先瞧我们家奶奶去。妹子千万别跟孙婆子一般见识她呀是个奶奶打喷嚏都要请太医的主儿。”说着拿出荷包塞到赖家的手里,“夫人那里还请妹子多美言几句。您瞧,我们这儿实在走不开人手跟着您去回话。还劳烦妹子代我们请罪。明日我们奶奶大安了在亲自向夫人赔罪。” 赖家的哪还敢托大只是摆手口称不敢,待听到里头没有了声响这才悻悻然而归慢慢回了史氏的话。听得原委,贾代善微微皱眉,看向身边的史氏,挥手遣走所有人。烛光下,妻子看着依然年轻,虽已近五十的人了,看着不过四十不到的模样。他早年跟着父亲东西征战,二十多岁刚刚娶亲。又因国孝,家孝堪堪到了三十有四方得长子。因觉得亏欠妻子尚多,家中大小事宜他从未插手,早年的通房也早早打发。甚至是妻子和母亲的龃龉他也只作不见,从未因为母亲为难她半分。直到长子说亲,妻子一心想要让长子娶史家女,可是……朝堂之事不该与妇人说道。可这位也是国公府的小姐,怎得这样糊涂。 “夫人,”贾代善轻柔的唤着史氏,执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是否还怪我一意孤行订了这门亲事?” 史氏低垂眼眸心中翻江倒海,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夫君对自己绝无二话,可成亲头些年他却极少在家。那些年她受的苦他有怎会知道。近三十的时候她方生下长子,可婆婆一句话就抱走了。索性她肚子争气,隔年就生了次子,又隔了两年生下一女。这才儿女双全然放心。没生儿子那些年,那妖媚的老妖婆表面上未怪她半分,只是可劲儿给她进补算什么?她独守空闺的年轻媳妇需要吗?还说什么“好好调理身子,待我而归来,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起初她也曾心怀感激,可那些补品里到底搁了些什么?她只觉越是进补,这空闺寂寞越是难耐。原本好打发的日子,居然有了煎熬之感。她唯有暗自咬牙,偷偷处理了那些补品。好不容易熬死老妖婆却见长子生的与那老妇有着七八分相似,心中日渐不喜。其实,对于长子她心中记挂更深,可是每每见到那张脸,她一腔热情总在瞬间化为乌有。 “夫人?”贾代善看着沉默不语的史氏出声唤道。 史氏抬眼,脸上露出几分委屈,嘴里却说,“老爷的吩咐妾身怎敢不从。虽说这儿女婚事本该是后院女眷之事,可赦儿是长子,老爷自然有周到的考量。” 贾代善看着妻子做派,心中暗暗叹气,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而是举手搂过妻子肩膀,让她依靠在自己怀里,声音放的更加轻柔, “如烟,如今这宁荣二府眼看着要到第三代了。不论旁嫡,子孙中竟没有拿得出手。你别着急,我知道你要说政儿,可是他读了这些年书,你可知我为何迟迟不让他下场?那是不想灰了他的心!赦儿被母亲宠坏,如今只知风流快活。”说着他努了努嘴,“那边的敬儿如今也有三十好几,也是文不能武不行,好在他媳妇儿是个好的。原本定了张家这门亲,也是想上头念着他家的好,将来赦儿袭爵之时,可照拂一二。没想到出来那样的事!好在如今上头还看顾着张家丫头,我估摸着待赦儿袭爵之时,绝不可能只是一等将军。想我贾家一门忠心为国,纵横沙场,子孙却没落如此……” 史氏在贾代善怀里微微一怔,听着男人叫着当初为自己取的字,不由脸上微红眼睛湿润,那日洞房花烛一夜缠绵,次日贾代善便许了她这个字,虽艳了些到底只是闺房之趣。多久没有听到他这样唤自己,如今两子皆已经成亲。 贾代善觉得自己怀中妻子放软了身姿,自然知道现下说什么她都听得进去,于是立即说道, “如烟,现今赦儿,政儿皆娶亲。我也打算向上头致仕,趁着这些年我们好好过日子,待到有了孙子,我们也抱一两个来好生养着。府里的事儿都交给儿媳们吧!” 想着日后和丈夫含饴弄孙好不再自在,史氏只觉眼热心热再无不肯答应的。她算是想明白了,哪怕丈夫让出爵位,将来只要有她在一天,就是这府里的太夫人,谁也越不过她去。这两年,小儿媳脾气她自然已经摸清有不妥处之处且都已收拾的差不多了。这大儿媳虽不似小儿媳那般好拿捏,却也是不怕的。从家而言自己是婆婆,自己站着就没有她坐着的份儿。从法而论自己有诰命在身的,大儿媳虽是太子妃义妹,到底无品阶。之前是自己鲁莽了这才丢了大面子,现下被丈夫一点拨,那仅有的半点郁闷也荡然无存了。另外……她呵呵一笑,想着儿子洞房花烛居然舍她而去不觉多了几份笑容。没有丈夫庇佑的女子,更不足为惧。 贾代善看着史氏如此模样,不觉心头暗自叫苦。古人都云女子成亲是第二次投胎,却不知道这男人娶亲远比投胎重要多。妻儿妻儿,自古这二字就是摆一起的,妻如何儿女自然就是跟样的。他记得家中老祖母常念叨,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当初,自己的祖母和母亲可是亲如母女,可是到了史氏这里……罢了罢了,如今这样,这个媳妇是不可能再退货了。他多看顾着想来也不会有事。小儿媳不是个省事儿,当初自己病病歪歪的,史氏做主定了这门亲,哎……还有,这长子又在闹个什么?他眯起眼睛,想起那张酷似自己母亲脸孔摇了摇头。他从未觉得自己母亲有半分不妥,可是如今儿子长成那样,加之那种脾性,何止祸水二字……想着他又感觉头痛了。 第四回 一夜无话,不予详表。却道那成亲第二日照例的请安、认亲、入宗谱之事。 卯时刚过,李妈妈带着春雨冬雪并四个二等丫头伺候梓莘梳洗。刚刚收拾妥当,贾赦已经出现在门口。今日他着一身深红秀牡丹暗刻长袍,长发束起以紫玉为冠,腰间系着金色窄带,更是衬得身子修长。男人背着光,不知为何居然让梓莘有了种似曾相识之感。她睁大眼,嘴角带着微笑,心中却暗自狠狠骂了自己一通。自己又不是林妹妹,眼前这位也不是贾宝玉,既然没有木石缘又怎的似曾相识了?一定是男色当前,她心智又不稳了。想着,她一面挂着笑,一面又开始默念安神篇。 “大爷来了?我们奶奶可是好等。”无需梓莘开口,李妈妈笑盈盈的招呼着。贾赦似笑非笑的扫过李妈妈一眼,目光落在梓莘身上,目光温和仿佛与昨夜那个落荒而逃的男人不似一人。被那样的目光瞧着,梓莘略感不自在。好在提前运功空间练就了古代生存基本技能:喜怒不露于色。昨儿盖头掀起之时,实在太吃惊了,以至于她根本忘记了发挥这项功力。 梓莘站起身款款的迎了上去,面对面站立梓莘发现自己才到男人鼻下,在这个时代女子中她的个子已是算高挑的,可是在男人面前站着居然感觉自己有娇小之感。男人好看的桃花瞳含着一抹她看不明的情绪,直视着她的眼睛那一瞬居然让有了无所遁形的狼狈。她别过头转开目光,却觉得自己手被握在了柔软大掌之中,男人手指修长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她直觉想要抽回手,却被男人牢牢握住。这个……什么情况。终于,梓莘卸下伪装,瞪大眼睛看着男人,无法继续镇定自若。 贾赦好笑的看着自己家娘子表情转换,倾过身在她耳边低语,“娘子的顾忌为夫明白,为夫愿等。昨夜之举,断然不要再试。” 梓莘愕然!难不成昨夜这男人是故意配合自己的? 贾赦满意看着梓莘略显痴傻的模样,牵起她的手往荣禧堂而去。踏出院门的之际梓莘不经意回头见匾额上狂书龙凤凤舞几个大字“擎仓斋”。回眸再瞧身边男人,越发觉得看不透此人。猛然一个念头跃然心中,她不由脱口而出,“夫君可知西方大不列颠国储君威廉王子前些年娶亲生了一个可人的小公主?” 贾赦脚步不停,脸上依旧带着浅笑,悠悠答道,“娘子好见识!定是跟在今上身边得以见闻广博。为夫在这一宅之内,如何知晓这等消息。难道这大不列颠国想要以小公主许之?”说着转身瞧了梓莘一眼,颇有几分好奇之意。 梓莘重启技能,脸上挂着笑,心中却如万马奔腾。好吧,这位应该不是穿来的。原著是从贾敏过世,黛玉入府开始。如今这家中第三代连影子也没有,这贾赦青年时何等模样无人知晓。这男人一脸桃花相,虽此刻逢迎讨好,谁知道会不会如那贾琏一样。她又看着男人,暗想兴许贾琏就是活脱脱的贾赦再版也不一定。梓莘思及至此,便觉被握着手,好似千万针刺一般难受。可是如今又不好甩开,只得再次默念安神篇。当下决定一会定要会空间,要用泉水好好洗洗才行。 梓莘一路乱想人已经跟着贾赦来到荣禧堂。贾赦微微停顿,放开梓莘的手,饶有深意的看这里她一眼。梓莘如获大赦,手掌收回袖中拿帕子狠狠擦拭一番,也不管身边贾赦是否知晓。须臾贾赦抬脚前行,她跟在男人身后半步距离,终于走进正堂。 贾代善与史氏端坐首位,下手空出两个位置。空出位置对面依然已经做了一对青年夫妇。男人看着也是二十来岁,虽面容清朗端正却与贾赦有着天然之别。他身边女子端坐一角,双手款款按在腿上,低眉顺目,甚至端庄。想来这便是贾政与王氏了。 梓莘从进门起就低垂眼眸,不过到底她是跟着教养妈妈学过几日规矩,这国公府做派她了熟于心,不胎眼皮却能把周围情景尽收眼底,这也是豪门贵女的必修课。很快,两个蒲团搁在了贾代善与史氏面前。梓莘跟着贾赦款款下拜,又端着茶盏进了茶。贾代善摸着短须看着眼前一对璧人甚至满意。虽说张家出美人,可到底眼见为实。自家儿子相貌过甚,他一直颇为担心,如今儿媳在侧居然能相得益彰,妙哉,妙哉! 史氏身边大丫头鸳鸯捧着个大锦盒出来,盒子打开室内只觉流光溢彩。梓莘再次款款下拜,谢过了史氏,又露出三分羞怯,七分惶恐, “昨儿惊扰了父亲母亲,儿媳深感不安。实在是……” 史氏拉起梓莘拍了拍她的手,一脸慈爱的打断了她请罪之词,“快别这样说,都怪我没有交代清楚,弄出了这样误会。那是前些年你父亲身体不好,这才请了人来看。如今你父亲早已大好,你房里的事情,自己做主便罢。” “多谢母亲抬爱。原是为了父亲身子,儿媳不好妄动。昨儿刚来怕是不习惯,过几日便好了。还请母亲多担待。”梓莘柔声说着,一脸小媳妇模样。她并不清楚这贾代善何时亡故,若是她这厢动了摆设,那里老人家就出了问题……那她也别想着怎么“病故”,大概直接就被炮灰了。她可不想如此出局。再者昨儿说辞不过是为了掩饰,她不动神色偷瞧众人脸色,恐怕以后都不需要再来一次了。 史氏微笑点着头,笑容中还带着几分感激,看的梓莘心惊胆颤。还想说些什么,史氏已经指了指贾政夫妇,冲着梓莘笑道, “那是你政儿弟弟和她媳妇王氏。” 梓莘笑笑上前两下相互问安,且递上表礼。王氏款款站起,她生的平头正脸,虽无十分颜色,到底甚在年轻。水嫩嫩仿佛可以掐出水的肌肤,眼波流转之际也颇有风情。到底十八无丑妇,若眼前是个状似中年妇人的王氏,怕是二房的孩子不会一个个往外冒了。只是……梓莘瞧着王氏扶着腰肢那只芊芊玉手,疑惑的转向史氏。 史氏脸上掩不住的欢喜, “说来也是双喜临门。前日你晒装那日,你弟妹忙里忙外帮忙张喽,回房自觉身子不好。她老实巴交的不敢提,说是怕冲撞你喜事。也亏得她身边的妈妈知事儿,特来回了我给请了大夫。这才知晓已有两月身孕。故你昨儿正日才没瞧见她。” 王氏脸上飞起一片红晕,期期艾艾的说道: “看母亲说的,是媳妇糊涂。大嫂子成亲我也没帮上忙,只在房里躲懒。” “傻孩子,我不是在帮你开脱?昨儿大日子也不见你,当心你嫂子生了嫌隙不给你好东西。”史氏笑呵呵的说着。只是她话音刚落,王氏脸涨的通红,双手扭着帕子。她瞧了一眼梓莘,又瞧着史氏,额头居然冒出丝丝细汗,一副急不可耐却有无所适从的样子。 史氏笑的更欢,指着贾政笑道,“还不快扶你媳妇坐下。呵呵,我不过说笑罢了,你嫂子怎么会如此小气。” 说着又冲着梓莘笑,“你这弟媳就是这般实诚,你可别笑话她。” 梓莘抽出帕子也跟着掩面而笑,也不顺着史氏话头,而是指了指身后丫鬟捧着的精致盒子,笑道,“幸而母亲告知儿媳。这是太子妃姐姐赏我的宫中胭脂。说是大不列颠国的外史进贡之物。如今弟妹有喜,此物怕是不合适了。回头我另选了加上贺礼一并送去。” 一番话梓莘回的落落大方,丝毫不见刚才的初来时的生分。 史氏眼光一闪,看了身边贾代善一眼,笑的十分满足,“好好,也是个实诚孩子。” 梓莘对上王氏的眼睛,王氏憨憨的笑着,忠厚老实的模样。梓莘倩倩而笑,这眼见都不能为实,不管原著还是各路同人如何描述这两人,以后的日子过着瞧吧。 贾代善看着一屋子女人做派,脸上岁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叫苦。想来昨夜跟妻子交代算是白说了。算了算了!他又瞧了瞧两个儿子,一个沉着脸一本正经且苦大仇深的模样。另一个嘴角含笑放荡不羁,不由无语问苍天。是否贾家祖坟出了问题,怎的他就生了这两个孽障! 正想着,忽听外头传报,“大小姐来了。” 第五回 听闻大小姐三字,梓莘面色不变心中到底存了几分好奇。曹公在书中只闻其名不见其身排行中贾敏当属地第一。荣国公府嫡出大小姐,林如海之妻子,黛玉妹妹的亲母;时常对女儿提及外家与别人家不同的,却似乎并无气力十分教导女儿究竟哪里不一。许是寥寥数笔的交代,倒是给人无限遐想。无论是美好的想象还是恶意揣测,有件事梓莘是完全认同的:若是贾敏有灵,见女儿那般下场,定是连死都不安宁了。 思及,已见一娉婷少女款款而来。少女十七八岁,身量略高,纤细修长,环佩环绕却不见丝毫庸色,生的更是出水芙蓉般。梓莘微微一愣,这相貌与贾政全完不同,倒有贾赦三四分的之形,另有其绝代风姿。少女先是给父母请了安,得了史氏指引上前对着梓莘微微一福,娇俏而笑, “这位就是大嫂子了吧。昨儿就想来见见嫂子,何奈规矩摆着不得而见。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说着,对着贾赦眨了眨。 梓莘看着眼前爽利明朗的少女,不由感叹这果然是国公府嫡女做派。见她笑容真挚,眼神清澈,提及那“名不虚传”四字也毫无讥讽之意,梓莘不由心存几分好感。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如今的梓莘时常提醒自己万可不再轻信何人。且听且看吧! 当下梓莘笑吟吟回道,“早就听闻妹妹之名。今日见了果然是明媚可人,让人忍不住欢喜。” 说看了眼身后的二等丫头蔓草,女孩儿低头捧着一个匣子上前。梓莘指了指匣子继而笑道:“这是我的一些心意,还望妹妹喜欢。” 贾敏也不推辞,只是微微一笑,身后已有丫鬟接过。贾敏转身冲着史氏笑道道,“母亲这可好了,如今又来了一位嫂子疼我。” 说着亲亲热热的走上前挽起梓莘胳膊走向一边,眼神却慢慢飘过王氏。只是这个照面,梓莘已觉察两人似有不妥。也是!历来这姑嫂相处也不简单,倘若这王氏真与贾敏姐妹情深何至于那般薄待黛玉。 梓莘一边与贾敏叙些女孩家似是而非的私房话,一边在偷眼打量着屋内这群主子,似乎各个一副好相貌,如此贾政夫妇倒是相称而庸,毫不起眼了。 王氏打贾敏进门口目光未从她身上离开过,虽然她立即掩饰,却无法全然遮掩眼神中的艳羡之色。梓莘不由奇怪,连自己都知道女儿家是娇客,家中待不长久,即使现在作威作福,远着敬着让人挑不错就是了。何必一般见识!若这小姑硬是挑唆婆婆与自己为难,凡事做到一个“理”字上头,慢慢见招拆招,要知道但凡小姑早晚也是要做儿媳的。何况当人儿媳的从来就不是来享福的。 一声轻咛打断了梓莘的胡思,循声看去映入眼帘的王氏扶着腰肢,眉毛微蹙惶惶不安的模样。史氏颇为担心,立即命贾政送王氏回房。跟着一行人离开荣禧堂往贾氏宗祠而去。贾敏作为未嫁女不好跟随便辞了众人回房。 走出荣禧堂沿着抄手游廊,经过擎苍宅,绕过枫林之后是一处精致院落,这便是贾敏居所。如论位置除荣禧堂之外,擎苍斋之后,便是这座小院了。古代女子所谓深闺,自然不可少得“深”这个字。这小院名为“函姝居”,名字还是当初贾敏搬入时贾赦起了,意为这里藏了贾府最美好的宝贝。贾敏最不喜此名,但见哥哥如此待自己,自然也妥协了。 进屋而坐,白芷立即把手中匣子放在桌上,在贾敏的指示下打开。匣内静静躺着一套精心打磨的红宝头面,一套文瑞轩的文房四宝,另有一久本贾敏寻未得的孤本拓本。贾敏拿起拓本细细翻看,当下喜不自甚。 一旁服侍的白芷看着贾敏如此模样,笑呵呵的说着,“小姐,大奶奶可是个妙人。奴婢可记当初得那位……” “多嘴。”贾敏虽出声喝止,倒也无半分责怪之意。 端茶进门的白英闻言,放下水杯轻点白芷额头笑骂,“就你话多,也不怕又给姑娘惹麻烦。也不看看这府里对那位评价,那可是最最敦厚温良的。” 白英拖长了音,话语中倒是带着几分不屑。 贾敏扫了两人一眼,放下拓本,淡道,“如今倒是在我面前打趣起主子来了。” 白英白芷立即低头垂手而立。贾敏不慌不忙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也不说话。白英低头喏喏说道,“姑娘,我们错了。” 贾敏继续喝茶,白英偷瞪白芷一眼,继续说道,“姑娘,是我们造次了,甘愿受罚。” 贾敏放下茶盏,轻叹一口气, “你们是和我一道大的,将来自然是要跟我一道走的。你们也看到了,这做人媳妇和做姑娘截然不同。你们姑娘我在这里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翻了天去,无人来左右。可你们再看看如今大嫂子和那一位。当人媳妇可是简单的? 昨日大嫂子闹的好!她无娘家照拂,若没有昨日那场作为,拿起子下人岂会放她在眼里。再看看如今,谁人不知那四个妈妈是上头赐下的。哎,母亲也……怎能任由人拿着父亲作伐。你们都给我仔细瞧了,大嫂子身边各个都是人物!” “姑娘……”白芷也上前嗫喏说道,“是白芷错了。” 贾敏轻叹口气,脸上浮起无奈, “若是不从现在起谨言慎行,他日入了林府,你们要如何为我立威!这林府与我们家不同,那是百年传承书香之家,最最重视这个不是规矩而是知理。知理方能明理,明理自然懂分寸进退。那位看着规矩甚好,再比比大嫂子,何尝不是立见高下!” 白英白芷两两相望立见羞色。贾敏见两人如此,心知今日已是够了,便命两人退下。房内只剩她一人,想着自己婚期渐进,不由满心愁绪。心中倒是感激母亲早早让二嫂子进门,观其行,闻其言,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往日虽有教养妈妈,到底不比这活生生的例子来的鲜明。林家虽说人口简单且只有一子,可是,这般一来恐怕婆婆更难应付吧。轻轻摇头,她又拿起孤本细细品读,这是一部关于食疗的书册。大哥哥说过,食物乃人之根本,任何药物都及不上每日饮食。如今了有这个拓本在手,贾敏对于未来又多了一份希冀。 话分两头,那厢贾敏教训了自家丫头,这厢梓莘见了宗亲,又开了宗祠入了族谱。堪堪回房还未歇息,有人来报姑娘们要来给大奶奶请安。梓莘面上笑容可掬,心中暗道还好昨日抵制了男□□惑,若是昨日真的……嗯……那个什么了。今日再闻得“姑娘们”的存在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不作细想,她轻声吩咐了冬雪几句,叫了人进来。 看着一屋子莺莺燕燕,梓莘不由感慨,真可谓真谓燕瘦环肥无所不有,且个顶个都是美人。瞧了一眼那十二支打造的一模一样的金钗不过是去了半数,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悲。这喜自然是省下了一笔,悲的则是堂屋似乎太小,才装了这些人就略显拥挤。要知道,今后这些人可是成倍增长的……想着,梓莘略显忧桑的请了众人回去,并命他们无时不用来请安伺候。众人自然欢喜应下。这位夫人似是不讨老爷欢喜,若是不必她们伏低做小,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众人走光,梓莘吐出一口气,正想回房继续修炼,李妈妈已经俯身上前,在她耳边小声嘀咕, “大奶奶,我瞧着那些丫头都是完壁。” 梓莘愣愣看着李妈妈欢喜的模样,才慢慢地反应过来她的所指,不由心中腹诽, “妈妈看到这一群完壁你就不担心那位喜好男风吗?再者,看着完壁也不代表没发生过什么好吗?” 自然这些话难以出口,她只得答了一句知道了。李妈妈实在开心,一时竟然忘了称呼,笑呵呵道: “姑娘,我早就说国公爷不会任着大老爷胡来,这婚事上头看着呢!怎么会让那些糟心事惹了姑娘不快。姑娘,我看您还是……” 梓莘满腹的话想要反驳,却在李妈妈殷切的目光下吐不出一个字,只得再次接受李妈妈传授御夫之术。 这边梓莘无奈听讯,那头贾赦也不好过。外书房内,贾代儒看着自家儿子那副放荡不羁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拿起镇纸向贾赦扔去。贾赦不躲不闪,一抬手正好接住。他瞧了一眼手中之物,慢悠悠的说道, “父亲,此物还是收好了。此乃您五十之寿,北静王送您的紫玉镇纸,这可是真正古物。” 贾代善闭眼顺气,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这逆子气死,好不容易顺了气,厉声质问: “说,昨日究竟怎么的一回事!威闵侯世子还未离京,明日你们是要回门的。若是你们还……外人还不知道如何编排我们府上!” “父亲说的有趣。外人又如何知道。府里的下人又谁敢多言!”贾赦不以为意的捏着手中镇纸,慢慢踱步到了桌前,又拿起另一个细细比对,全然没有把贾代善的话放在心上。 贾代善语塞,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何内宅夫人身边总有些个目光如炬的老妈妈,姑娘媳妇一眼就能分辨的出。 “父亲多虑,旁人说什么有何要紧。管束要下人莫要多嘴,外头人也是只是猜测。此时儿子自有分寸且能保证您三年内有孙可抱如何?”贾赦慢慢悠悠的说着,不动声色把镇纸放入袖中。又瞧了瞧自鸣钟,笑道,“父亲,您不是约了……儿子先告辞了。” 贾代善也回首瞧了自鸣钟一眼,果然已经到了时辰要准备进宫面圣。回神却发现桌上的紫玉镇纸不翼而飞,不由大喊, “臭小子,把镇纸给老子还来。” 第六回(修错字) 贾赦颠了颠紫玉镇纸,往擎苍斋而回。一路想着自己家小娘子不由加快脚步。 此时,梓莘还不知自己已被惦记上,她在正屋坐在东厢的炕床之上,一手无意识的把玩着小巧木盒,一手靠着炕桌撑着下巴发呆。转眼来这世上已有五年,过去种种如今在她看来皆可归于前世。记得自己猛然醒来发现穿越之时,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在做梦。昏昏沉沉睡了三日,每每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这个世界,她便又闭眼睡去,期望着醒来又回到自己房间。可是却事与愿违,三天后她终究妥协,回是回不去了,那就看看怎么活下去吧。 周围是一片素缟,她被告知现天下以平,大皇子被鸩酒赐死,那等拥护大皇子上位者皆以被诛。仁业帝安然无事,太子也已回宫。却只有她张氏一门……好吧,应该是说是原主的这张氏一门较之惨烈。父亲张首辅因为护仁业帝,宁死不肯拟诏书宣布大皇子为新帝。母亲李氏因不愿大皇子一派以她为质要挟丈夫就范,当场撞柱而亡。大皇子暴怒,张首辅立即身首异处,其他被囚女眷皆瑟瑟发抖,也不知是谁,领头口称新帝。被囚的四位阁老宁死不屈,有一陈姓翰林却允下大皇子草拟诏书,只是那诏书墨迹未干,太子以杀入重围,此时张首辅次子以重伤不治而亡,长子同太子一起救出仁业帝。大皇子见大势已去,居然想要与太子同归于尽,幸得张首辅长子所救。至此,张氏一门只留原主一人而已。家中横遭此劫,受不住打击也属正常,许是那时梓莘也横遭受打击,两下一合,她便接手成为这大秦前首辅遗留孤女。 待丧礼已完,太子亲率亲卫护携梓莘护送张氏一门忠烈遗骨返乡入祖坟安葬。张氏一族得信之后,早早派人迎之,又有族长起头向太子以表族中男儿忠心,不论辈分皆愿以嗣子之名,替张首辅延续香火,决计不会亏待首辅独女。又有各女眷写稚儿来梓莘面前卖弄,均可谓她未来依靠。那些十岁以下的男孩儿,或乖巧、或机敏、或忠厚,却无例外有强悍生母。梓莘索性一概不见,称每日焚香抄写佛经以告父母兄长在天之灵。无奈众人只有每每在太子面前讨好,以求天家做主,谁曾想一旨圣恩,众人算盘落空,族长清算出族田草草收回。另有那二三旁系想伸手梓莘祖产,却被太子手下火眼金睛发现,以抗旨处置,这才让族人消停。 一切安置妥当,父母兄长皆以入土,梓莘又被外祖接回家中安置。外祖治家有道,家中人丁兴旺,子孙繁衍却无鸡鸣狗盗,纨绔浪荡之备。族中无论男女,三岁启蒙,六岁入学,到了十来岁的时候或科举,或帮忙管理庶务,可谓各司其职,恪守乃职。只是,梓莘始终无法融入这同龄姐妹之中。论才学,梓莘仅能读懂繁体字,知晓些许唐诗宋词;论女工女红,她会的只有十字绣针法,更不提琴棋书画那等风月之事。好在有守孝作为名头不至于让人耻笑了去。 那日,照理抄经练字,烛火不稳,梓莘本能用手去扶,一滴烛油落在虎口位置,她只觉头一晕,天地恍然已经变色。待到神智清明之时,她已立在青山绿水之间,一块大石上书“有求必应”四个大字。最初的瞠目结舌之后,梓莘心念一转不远处一出现一排竹屋,这才确定自己拥有了传说中的空间。待转到大石背面,细细研读上头文字终究明白这里空间如何使用。 这所谓的“有求必应”自然也有诸多限制,不过随着功力进步,这空间也可或已延生。初出之时,她得到不过是在这个时代生存基本法则,以及一拍即会的些许辅助罢了。如今无论是吟诗作对亦是琴棋书画,也能略显一二,更不提那针黹女红。 哎,想着她轻叹一口气。本来二年前她出了孝期就该出嫁,只因若是修得大圆满之际,自己获取这空间最大秘密,兴许就不用嫁入荣国府,故称病拖之。可是,从半年前起,她就陷入瓶颈,无论怎么努力依然停留在第十层末端,迟迟未能突破进入大圆满境地。另则婚期也已拖不得,故而无奈嫁入这是非之地。想着,她转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那个匣子,里头装着小小一枚黑色药丸,溶于水无色无味,服用之下并无害,只是对于梓莘会有不死不休的忠诚,故此物名曰“赤胆忠心丸”。 梓莘获得空间之后,日以继夜的修炼,每每随着她功力上升,便有不小的惊喜。待她练得第一层时,便得了这匣子中之物。因前世那位闺蜜之事,如今要梓莘全然信任谁绝无可能。古代,不是女子应该待的地方。虽有这空间,却无法一蹴而就,确保她一生无恙。她不想死,至少不想屈辱而死。从继承家业那天开始,她就知晓自己就是别人眼里肥羊。无论自身修炼的何等厉害,到底是孤掌难鸣,唯有一群至死都会为她效忠人,才能让她觉得稍许有些安全感。只是,这药丸难得,除了头次获得较多,之后每年她只得三枚。如今,匣子中的则是今年的最后一枚。 梓莘早知给所有伺候之人服用是不现实的,掐住要点便是关键。所以头次的要自然是给了身边四位妈妈,春夏秋冬四个大丫鬟,另外几个颗用在了外头管理店铺田庄的几位大管事身上。后来那些赏了能力不错且颇为伶俐之人,预备以后无论是嫁入贾府或是独自生活皆可为助力。 许是丹药之效,四位妈妈不仅各司其职妥帖的管理着她那一某三分地,对于她也是关怀备至再好也无了。而春夏秋冬四个丫头更是忠心耿耿体贴周到。朝夕相处着受着他人的好,银钱上梓莘从不小气,可是要她拿出多少真心来换……好吧。到底她还是介怀着“丹药之效”。其实她手中这枚是给贾赦准备的。因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突破,若是一辈子停留在此,贾赦对自己态度至关重要,可是,若真的只能与贾赦相对一辈子,以后一想到此人对自己种种好都是丹药效果。梓莘只觉得嗝噎着难受。 贾赦走进屋子正屋婆子丫鬟正忙着收拾碗碟,见他进来忙不迭的想要行礼,却被他挥手制止。掀起东厢房门帘,却见梓莘半躺在炕床之上捧着一本话本瞧得津津有味。贾赦眯了眯桃花瞳,笑笑的坐在炕桌另一半,自顾自倒上一杯茶饮了一口。梓莘好似不见贾赦,也不出声依旧读着书,懒得多说一个字。贾赦笑而不语,眼前女子与今日在母亲跟前示弱装乖,在王氏面前又大度和善,跟贾敏颇为投缘,如今到了自己面前又完全无视自己。不由戏谑心起,出声调侃, “昨儿为夫帮了娘子一个大忙,敢问娘子要如何答谢为夫呢。” 梓莘放下话本坐直了身体歪着脑袋打量着贾赦。论皮囊她至今还未见过比他更好的,但就这一双桃花瞳,就不能让人久视。昨夜,今晨的总总作为太多让她看不明白的地方。她不知道那些穿越前辈如何接受陌生人,还能安稳度日,如今她是做不到的。手上的话本其实不过掩饰,她在听得贾赦脚步声之后,收起匣子之际随意拿起装装样子的。此人与她设想过贾赦无半分相似,让她有种无从下手的无力之感。若此人也是穿越,大家可以摊开说就一番,没有感情的那啥是不道德。如果两人这辈子都要被捆绑在一起,慢慢培养感情,之后再行周公之礼倒也可谈。可是,如今要她怎么说呢?这个人又不蠢钝,很不好糊弄。还是说需要用到另一种药丸呢?梓莘面上不显,心中倒是万般不情愿。那种药丸可以伪成圆房之后的假象,可是……她轻咬嘴唇,到底是不甘心。前世她都没有来记得恋爱一场,今世却要孤独终老吗? 贾赦拿出一串钥匙放在炕桌之上,梓莘不明所以,贾赦呵呵笑道, “为夫不才,不及娘子家财万贯。此乃后罩库房中为夫一点点家当。如今都交于娘子,还劳烦娘子帮衬着为夫打点一二。” 说着又拿出刚所得的镇纸,笑的更媚,“此物是为夫刚所得,娘子若是喜欢就留着玩把一二,若是不喜直接收入库中即可。为夫还有事,娘子继续读书吧。” 说着也不停留,转身要走。事情转变太快,梓莘还未反应过来,一股香气飘来,跟着两片温润贴上了自己唇,还不等她有所反应,贾赦却已出屋。梓莘瞧着桌上紫那对名贵的玉镇纸以及那串钥匙,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刚刚一定是错觉。自己好歹也是修炼人,贾赦的速度不可能如此之快,绝对不可能! 贾赦脚步轻快,刚刚只是瞧着自己家娘子模样甚是可爱,一时没忍住。他一点不怕自家娘子发现什么,以她性子定不会瞧出什么,哪怕瞧出也会装作不知吧。她这个性子不改,早晚……想着,贾赦神色一秉,闪身进入内书房。 第七回 贾赦把私库钥匙教到了梓莘手中,梓莘自觉横竖也该清点一二。晌午用餐之后,她便带着钱妈妈一同前往。 擎苍斋作为独立小院自然一应房舍俱全,后罩房本就是库房。梓莘嫁入,不过是把这库房填塞更满而已。本因腾出空间不足,钱妈妈尚不知要如何安排,如今见梓莘得所有库房钥匙急不可耐的同去好把那些个物件一一妥善入库。 打开库门那所谓“一点点家当”差点闪瞎了梓莘眼睛。贾赦小库房整理的井井有条,古玩字画,珠宝首饰,甚至那真金白银分门别类码放的整整齐齐,更不提那银票地契,甚至另有一室摆放着珍贵药材。当然,这些与她的财帛确实不能比,可到底也是不弱了。想来曾经听过这位是继承了祖母私库,现在看来也是不差了。钱妈妈眉开眼笑,立刻上前翻看进门处整齐罗列的账册,当下表示要梓莘问得整理库房究竟何人,定要好好拜会学习一二。 见钱妈妈如此,梓莘也不多待交代转身而出任由钱妈妈安排。其实,梓莘早已把私产中银票地契,众仆役的身契等主要物件皆都存入空间随身带着。之余其他在她看来也不过尔尔,有了空间内的积藏,足够她这一生悠然度日。只是,如今见贾赦如此轻易便把身家全然托付,到底让她心中微动。 此后,贾赦虽每日歇息在内书房中,却定要与她同膳,偶尔也会带些新奇之物于梓莘,更不提若是得贵重之物,必定是交付到梓莘手中。梓莘恍然有些错觉,好似自己与那人相熟已久,此番作为如平常夫妻无二。如此,梓莘却越发不与他好脸色瞧。 虽然早就确认这位与她所知的贾赦决然不同。这人不但生具一副好相貌,更是谈吐风雅,气宇轩昂,无半点猥琐之气。成亲三月有余,两人未有夫妻之实,且房中还有那些个莺莺燕燕,却不见有谁入内书房伺候。贾赦身边随从小厮也各个相貌堂堂,可是也未见特别亲昵之辈,不像是个喜好男.风的。更不提那人给予的信任,体贴入微的细致,梓莘觉得两辈子加起来,也不曾有人如此待自己。可是贾赦越是如此,她就越发不安,深怕一颗心沦陷之后,发觉不过黄粱一梦。前世的她不是没听过这样的例子。 日子恍然而过,转眼竟然快端午了。 这些时日贾赦虽待梓莘极好,史氏却不忘自己婆母身份,每日必定要求两位儿媳亲自伺候用膳。因早就准备,史氏的刁难全然梓莘没有放在心上,为人儿媳自然少不得些面上规矩。梓莘早知会有此番机遇,故早就从空间处得到协助,所以无论史氏如何差事,她都不觉烦累,从未多言一字。弄得史氏想要掐错儿,却又无从下手。 这史氏本是侯府出生,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因是侯府唯一的嫡出大小姐,性子自然有些骄纵。嫁入贾府之后,因公爹是幼子,又自有爵位,那老祖母是跟着宁府那边生活,要应付不过是婆母一人。这婆母生性不好管事,史氏年纪轻轻的便管理起了荣国公府上上下下。到了如今虽已接近五十,可平日保养得当,尚有心有力却要放出管家之权,让她情何以堪?那日听闻丈夫所言,当下却有心动,可是一夜思绪,到底心有不甘。所幸她有两子两媳,若是让两人分庭抗争,自己变可学那渔翁,当下便有了决定。 那贾代善从小跟着父亲南征北战,又怎么会知道内宅妇人琐事。在他看来的区区小事,却已经是史氏所有。他自以为已哄得夫人回心转意,却不想正因如此,夫人更是要为难儿媳一二。 这日旁晚,贾敏照例请安,却被史氏留下用膳。贾府主子不多,除节日均是在各自小院内用膳。史氏留饭,贾敏也不好推辞。可见两位嫂子在为自己布菜添汤,甚觉不妥。梓莘自然笑意盈盈,不以为意。可王氏扶着腰惺惺作态到底让贾敏食不下咽。 待用膳完毕,贾敏留下用茶叙话,两位嫂子也各自回院子。贾敏这才对着史氏娇笑, “母亲,下次留我用饭,也让两位嫂子回去歇息,女儿亲为母亲布菜伺候您用膳。” 史氏岂不知道贾敏用意,轻点她额头,笑道, “鬼丫头,你当我为何如此?我这是在为你立威。你是这国公府大小姐,这府邸里旁人再尊贵能越了你去?不让她们知晓一二,他日又怎会把你放在眼中?” 贾敏脸上笑呵呵,心中却颇为无奈。母亲这些年不知为何,越发不可理喻。这番作为到底是在立威还是在帮她树敌呢!好在大嫂是个明事理的,这些日子两人相处的颇为愉快,甚至有了相见恨晚之感。至于另一个位……想着她今日那副做派,贾敏自然是敬而远之,那位如今身娇肉贵,她可惹不起。 不提那厢贾赦带着醉满楼新出炉的烤乳鸽回家献宝与梓莘分吃,且说着王氏回屋独自用膳完毕,在屋内走了几圈,满心欢喜的回炕床坐下,适才伺候贾敏用膳的不快也已烟消雨散。 如今她坐胎已稳,前日天大夫来瞧,说是胎脉强健是个哥儿无疑。想那日,三朝回门送走了威闵侯世子,这京城里真正只剩梓莘一人,还未等贾府中人轻慢心起,太子妃给三岔五招梓莘入宫小叙。如此揭示她张梓莘虽无娘家可依,可背后立着的是天家。每每见梓莘抱着上头所赐回府,王氏也曾恨不能以身替之。可又想起那大嫂似至今未能名副其实,心中不觉顺气,轻抚着隆起的小腹,甚觉安慰。 王氏乃金陵王公嫡长孙女。其父名声不显,只爱风月,倒是其嫡兄王子腾如今读书有成,被家中寄予厚望。回想在金陵闺阁内,谁人见她不称一声好。她自知相貌平平,可是哪家娶亲是端看相貌?她这般的才是正头夫人做派:无需做小伏低,无需摆弄风月,识得几字,通晓闺训,会读账本,善掌家理事,其余皆可不计。她自小便之男人要的不过是贤妻美婢,看自己家父亲即可知晓。故王家大小姐在金陵时就以贤名在外,最是规矩守礼,不越雷池半步。每与金陵闺阁姐妹相聚,见她们嬉笑打闹,总嗤之以鼻。果然,她是那些人中嫁的最好,终究入得荣国公府。虽嫁的是嫡次子,可是贾府为金陵望族之首,何况…… 王氏抚着肚子微微而笑。她虽不喜风月,不善诗词,却幼时与兄长伴随祖父左右,听过不少故事。现下虽是嫡长袭爵,可若长亡且无子便可次儿袭之。大房那头传来的消息,那两位如今可谓“相见如冰”,婆母史氏也对此视而不见,反而时时关心自己这一胎。若是可以一举得男,生下长孙。想着,王氏不由咧嘴笑出声来。 王氏正得意着,却见一年轻媳妇子掀帘而入,那妇人匆匆上前,急急唤了声,“二奶奶!” 王氏瞧妇人一眼,笑容不收,只是问道,“怎得了?可是那边有事?” 那妇人正是王氏身边头等丫鬟,年初刚嫁了她陪嫁管事周瑞。闻得王氏所言,周瑞家的不觉难以启齿,却依旧慢慢踱步到王氏跟前,小声说道, “奶奶,是二爷身边伺候的丫头霜儿似有数月未换洗。瞧着日子,似与奶奶……” 王氏眉毛一挑,顿时牙根紧要,一手用力捶在炕几之上,双眼露出杀意,片刻之后冷笑道,“去,就说我有事要吩咐令她前来,你先悄悄请了陈大夫来在小厅坐着。” 周瑞家的低头得令而去。王氏轻抚手指,渐渐脸上又浮起几分微笑,好似刚才全然无事发生。 三更梆子刚过,擎苍斋堪堪准备落锁,却听得重重拍门之声。守门的两个婆子面面相窥,终究还是打开院门,却见那二奶奶的乳母陈妈妈鬓发散乱,神色慌张的对着两人福了福,急急说道,“两位姐姐,我们家奶奶肚子痛了半日,虽已经回了夫人请了大夫,可却不知何时可到。听闻大奶奶身边有位通晓医术的妈妈。我特特来请,可去瞧瞧我们奶奶?” 两婆子对视一眼,那马婆子已是应道,“我这就去请了孙妈妈。”说着,也不顾一旁黄婆子的偷偷拉扯,转身就往右侧倒座房而去,黄婆子见马婆子如此殷勤,反倒是冷着脸,不说一句。陈妈妈抽出汗巾拭汗,一边偷眼往里头瞧。院内正屋黑漆漆的,只有廊下悬着的灯笼有些许亮光。如此这般闹腾,想来正屋那位也该听到,却不见她有丝毫反应。陈妈妈暗笑自己家奶奶料事如神,如此一石多鸟之计,真正女诸葛也。 急急忙忙脚步声起,陈妈妈收敛心情,殷切瞧着来人,却见来人不是那位孙妈妈而是大奶奶身边管事的李妈妈。陈妈妈心下一紧,立刻上前,还不等她开口,李妈妈已经抓着陈妈妈的手,安抚道,“老姐姐别急,刚刚我已经遣了人拿着我们奶奶名帖去请太医。想来夫人那里也是得了信儿,如此姐姐且放宽心,二奶奶吉人自有天相。” 陈妈妈哪里见到什么人拿着名帖出去,见李妈妈这般搪塞,心中暗笑,脸上却焦急万分,“好姐姐,劳烦孙妈妈了与我走一趟,我们奶奶已疼了小半个时辰,若是……若是奶奶有个万一……” 李妈妈脸色一沉,完全无半点和气,厉声说道,“还请姐姐慎言。却不知道你哪里听得孙婆子通医术之事。她不过是我们奶奶身边的汤药婆子,何曾懂那些个稳婆之事!若论及经验,怕是不及府上好生养的婆子妈妈。” “老姐姐,求您就让孙妈妈好歹走一趟,您几位到底是宫里出来,见识自然比我们强。我也是糊涂了,如今那边还不知道如何。就当我们奶奶借了孙妈妈……”陈妈妈竟耍起了无赖,非要孙妈妈走这一趟了。 梓莘一直在倾听着院里动静。这事儿本不该她出面,由李妈妈打发了人也就罢了,却不想这陈妈妈耍起无奈。梓莘刚想起身,却听院中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来人,困了那引路婆子。” 陈妈妈瞧着贾赦从侧房而出,心下更是喜不自甚,她当下三步并作两步,扑通跪在了贾赦脚下,把头磕了得碰碰作响,很快额头便出现红印,只是她未开口,已见那为她叫人的马婆子被困了严严实实丢在了她身边。贾赦指着马婆子道,“都是这婆子胡言,如今交与你处置。”说着吩咐赶来的小厮把马婆子送到史氏处暂且扣押。陈妈妈无奈,只得姗姗而回。 待到五更,却不想得了史氏命人传来信儿,这王氏当真小产,一个成形的哥儿没保住。 第八回(修错字) 得了消息梓莘不由愣了半晌,原以为这王氏是想拿住孙妈妈作伐对付自己,不曾想过她当真会小产。卯初一刻还未到请安时刻,梓莘因昨日的闹腾没睡好,更没得修炼机会,此刻正厌厌有些倦意。二等丫头木棉伺候她梳妆,只见那丫头双手灵活而动随云髻已成形。梓莘瞥了妆奁一眼,指着一支金蝶镶翡翠茶花步摇,正好来配她今日衣衫。看着全身镜中的自己,清丽却不张扬满意的点了点,再瞧一眼自鸣钟,差不多到了请安的时候。 李妈妈端着茶盏进门,木棉识趣的退下。屋子里只留李妈妈与梓莘两人,李妈妈上前几步,亲手端了茶递到梓莘手中,缓缓而道, “奶奶,昨儿出事的不止二奶奶一人,还有个叫火儿的丫头生生落下一个成形的哥儿,看日子尽与二奶奶相差无几。” 李妈妈语气波澜不惊,脸上却露出几分不屑来。梓莘闻言也只是抬了抬眉,听李妈妈继续说道, “那丫头是二爷书房里伺候的,且还未过明路寻常也不会上赶着跑去二奶奶跟前。昨日也不知道得了谁人的信儿,这才去了二奶奶处。虽说二老爷跟前伺候的丫头皆都是相貌平平,这位身段本是极好,如今四五月的身子岂是遮掩的住的。赶巧给平日里给二奶奶请脉的大夫也在,两相一凑,这才确诊。” 李妈妈停了停,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之事,抽出帕子掩面而笑,“奶奶可知如今府里怎么说那位?那可是真真正正良善忠厚之人。被不知脸的丫头欺到了头上,不气不急,只是道了句‘二爷好福气’,一面命人收拾出厢房给丫头住,又吩咐几个丫头婆子好生照顾;一面亲自往夫人处报喜去了。” 梓莘嫣然一笑,已接过话头,“想来婆母自然是要怒的。那位定也必定苦苦乞求,说什么都是二爷骨血,也是她的孩子一类。” 李妈妈瞧着梓莘得意的模样,不由莞尔,点头称是,“奶奶所料不差。听闻夫人当下就勃然大怒,立即命了身边妈妈婆子捆了人要丢到庄子上去。那位拖着身子跪求着夫人,可是夫人依然一意孤行。还令二奶奶回去好生休息。不想那二奶奶回去不过个把时辰,却闹起肚子疼。这不,还闹到我们院里。” 一想起昨日之事,李妈妈不觉愤慨, “幸好昨儿孙婆子不在府里,不然还真不好收拾。白姑娘倒是好身手,闻得消息立即去请了太医来,面上功夫且做足。如今那位想要挑错,恐怕也难。” 梓莘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仁业帝给她两个护卫,那是一对兄妹。平日里也不知在何处,如今却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本以为摆着好看的人,如今实实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梓莘默默筹划着如何答谢,却听李妈妈又说, “昨儿太医来时,这二奶奶已经落胎。半个时辰后,叫火儿的丫头也叫人抬了出去。夫人派人查了,那火儿知道自己必死似的,去二奶奶那的时候带了让人滑胎之物,竟是抱着玉石俱焚之意。” 梓莘眯了眯眼。这王氏进门时间不短,外头的人不清楚其秉性,院里的人自然是知道一二。古今女人对待丈夫态度也是一致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王夫人要收拾谁本与她无干系,只是王氏居然还想拿此事作伐欺负到她头上,实在不可原谅。想着王氏简单粗暴的行为,梓莘不由对着李妈妈感慨, “妈妈且别小看了那位。她手段虽未见那位手段虽未见多高明,却是狠辣有效。我那婆母大人又怎得是真的动怒,不过是为了面子二字,须有此番翻作为。先不说那丫头与那位孕期极近。就是晚上几月,也断然不会留她。若是真叫个丫头生下庶长子。她不仅在王家面前不好交代,以后也不用出门应酬了。那位不想自己作恶,便推到了婆母身上,而婆母却不得不接。我那婆母又是惯为好人,此番一来兴许而我们倒是有几日消停。” “夫人说的极是。”李妈妈点附和,随即脸上又浮起讥讽,“太医昨儿来了时候,二奶奶虽已落胎,可就是那小会儿,太医觉察到似是二奶奶屋子中有两处不妥。想来昨儿叫了我们过去,必是……” 梓莘已了然,她冷冷笑道,“妈妈且盯着,若是那边安生也就罢了,若是还要闹事,也让她知道知道我绝对不是一个人而已。”李妈妈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而出安排去也。 梓莘再看看自鸣钟时辰已到,带着两个大丫鬟往荣禧堂而去。踏进大门只见史氏一人端坐正堂,她脸色不愉略带倦色,似是没有歇息好。在与梓莘目光相处时,史氏神色中多了一丝无奈。梓莘心中好笑,面上如常,行礼问好之后微微侧头坐在位上不发一言。这王氏小产她自然不好不闻不问,只是怎么问,何时问却是一门学问。毕竟那里头还牵扯着自己。果然,须臾之后,只听史氏重重叹了口气,道, “老大家的,昨日究竟怎么得一回事?怎么得你弟媳乳娘会去你院中?还有找一位什么妈妈?” 史氏盯着梓莘的神情,连她细微表情都没放过,近日才想着让两人抗争,没成想那位居然把自己扯了出来,心下虽气恼万分,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先借机收拾了这位再说。 梓莘听史氏问话,慢慢起身款款下福,轻柔开口,回答: “母亲明鉴。昨儿三更时分,媳妇倒是听到院中闹了会儿,后夫君……” “碰”史氏的手重重拍在炕桌上,怒道, “老大媳妇,这内院之事,是我们女人家的事,你怎的让爷们插手!爷们是做大事的,怎能终日烦心这家长里短。你若是管不好擎苍斋,我倒是可以给你拨些帮手!” 史氏言语狠厉,语出威胁。 “母亲!”梓莘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史氏,“这……这……夫君的话是可以驳斥的?” 史氏眉毛一抽,顿时哑然,头蹙的更紧。刚刚的话,试探成分居多。梓莘进门三月,除了每日在史氏跟前伺候,其他时间悠闲度日,从不过问府中事务。史氏摸不透梓莘心性,说她蠢钝好似从未吃亏,说她灵巧却从不讨好卖乖,一言一行凡皆点到为止,此后诸事不理,自顾自开心。 史氏的方才的话有些过了,可梓莘既不反驳也不讨饶,而是一句话反问回去,这让史氏却一时让她无法回招。女子以夫为天,自然不好驳斥丈夫的话。可是哪个婆娘私下里真正做到,只是这话却不好明言。正如昨日王氏来报喜,她绝对不能以“同喜”对待,必须担下赶人出府的恶名不可。王氏可以“大度”,她这个当家人却不能放任。本就有气,如今又看梓莘做派,只觉的气血翻涌,闷闷的说不出一句话。 梓莘察言观色,见史氏真的气到,倒是收敛几分,赧然道, “昨日夫君先我一步,我想着爷儿的面子最大,不管对错,也不好当着众人说道。倒是弟妹这里,不知道在怎得误会我那管着汤药的妈妈是精通医理,非要过去瞧弟妹。母亲,孙妈妈一辈子待在宫里,虽管着我的汤药,却……却……” 史氏看着梓莘脸红羞涩模样,当下了然所指。宫里头的可不都是圣上之人,那四位妈妈可是一辈子未嫁入的。想着,对王氏多了几份不满。再一细想,不觉惊出一声冷汗,即刻猜到王氏用意,更是怒气攻心。贾代善虽前些年病了一场,如今以及大好。如今那王氏的意思,岂不是咒……当下也没有对着梓莘心思,遣了她回去。 梓莘赶紧问道,“母亲,我年轻不懂事儿。弟妹如今这般,我竟是不知道该送些什么。还望母亲指点。” “女人家补身子都可。你有心了!”史氏看着梓莘老实呆傻的模样,真无法确认她是装的还是真傻。或许这位也真的只是运气好而已,故每每都能化险为夷。想着无论真假都不能让王氏称心如意,史氏又道,“你一会把东西送至我这里。我遣了人一并送去。” “哎!”梓莘愉快的答应,跟着辞了史氏回房准备物品去了。 王氏一身白色中衣服,头上包裹着抹额。年轻的脸孔有些浮肿,她眼睛微红,轻咬着嘴唇硬是逼着自己不要哭出来。陈妈妈见了心疼不已,亲自端了汤药,递给王氏, “姑娘,快别如此。这小月坐蓐更重要!都是拿起子贱人,居然带着那等鬼祟之物。都怪老奴没有查清,白白害了哥儿。” 王氏眼里泛起血丝,紧紧地握着拳头。昨日她期望着孩子出生,如今却以阴阳两隔。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连排行都没有,如今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查,给我彻底查!”王氏哑着嗓子吐出几个字。 事情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原本,她不过是弄走了那贱人之后,装作不适找来大房汤药妈妈,再陷害一二。她要的不是扳倒那边,只要有些许谣传就够了。 什么荣国府大奶奶因不得相公所喜,故嫉妒有孕弟媳云云。又或者贾府长子宠妾灭妻,娶亲多月不曾圆房。只要外头有一点点风声,两人名声有污,这爵位保不齐就给了自家相公了。可人算不如天算,她又怎么会知道,那贱人真的敢……摸着瘪下去的肚子,她恨恨地问道, “那贱人可安排妥当了。” 陈妈妈点了点头,脸上挂着邪笑,“都安排好了。人已经送走,西边有不少黑窑子,想来那丫头细皮嫩肉,定是……” “哼”王氏冷哼一声,“只是卖去那里,是便宜了她。若不是怕相公追究,我定要她碎尸万段为我儿偿命。” 陈妈妈谄媚的笑着,“姑娘,快别生气。养好身子要紧。昨儿我可是瞧仔细了。大爷是从侧房出来的。那边的马婆子被送到了夫人处,我们是否还要安排人……” “不急,姑且放一放。昨日那事儿,顶头那位应是恼了。我等且收敛时日。”王氏阴冷的笑了笑,“接着是端午,我病了,可不是要我那位大嫂子来一显身手吗?” 陈妈妈瞧着王氏,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第九回 初夏京城略显闷热,连日淅淅沥沥的小雨,居然了有了几分南方才有的梅雨气息。 未时三刻,史氏午睡方醒,见外头细雨蒙蒙,吸口气都觉着粘染着湿气。因未到酷热时节用冰尚早,便觉得整个人都是湿漉漉黏糊糊的,心情也着实不快起来。今年天气实乃异常,也不知道庄子进项如何了?想着前段时间长子娶亲的花销,史氏更觉胸闷气短。 “夫人醒了?”赖家听到声响,推开门而入只见史氏半依在床边,掀着床帘发愣,急急带着小丫头上前伺候史氏穿衣。史氏瞥了赖家的一眼,挥了挥手遣走了丫鬟们只留她一个在跟前。这赖家一边帮史氏梳头,一边缓缓说道, “打听清楚了,大奶奶那头来了不少管事儿。因管事儿不方便进二门,大爷便把自己的外书房借给大奶奶,拉着屏风回了话。倒是没见着有什么物件送进了擎苍斋。” 史氏点点头,梳妆镜里印出了她那看不清喜怒的脸。大秦习俗每年端午,中秋,年关为一年三次为田庄店铺上缴进项出息之时。梓莘带着巨资进门,嫁妆单上的东西虽不好动,但是每年进项却是活物。史氏便早早派了人盯着那边动静好伺机而动。 说来,贾府主子每月自有公中所出月钱,各家小厨房的定例也是由大厨房统一采买分配。各家主子若是想吃些时新之物,则由各自采办不走公账。贾敏是未嫁女,故她的小厨房开支一律是由史氏来出。说是史氏来出,到底也是走了公账。史氏知晓这家业早晚是要交出去的,唯有她的陪嫁私产别人觊觎不得。若是年轻的时候,从未有过这等心思,到了媳妇一个个进门,史氏却不得不到为自己盘算。 “夫人,”赖家的瞧不出史氏表情,只得继续如实以报,“我家那口子从大奶奶的管事们进京起就盯着了。各家管事均已轻车简行,也不见人护送进项入京。就连大奶奶在近郊的庄子,也没有人车队进出。” 史氏闻言眉头蹙的更紧,一时不知那梓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回想那日见到的嫁妆单子,上头真金白银确实不少,如今也不见她有所行动,难不成真是傻的想要坐吃山空不成?还是她也是觉得这府邸的家业早晚都是她,所以目前出息不入她眼?不由的,史氏陷入了无限假象之中,越想不由越发心惊肉跳,便觉得自己危机四伏。 “夫人,大奶奶和大小姐来了。” 听得丫鬟来报,史氏脸色更是黑了几分。晌午,梓莘来伺候的用膳时候的不过是说了一句,让她申初来一趟,却不想这梓莘居然携了贾敏同来。挥手遣走了小丫头,史氏瞧着镜中赖家的,问,“这些日子,你冷眼瞧着,那位究竟是何等样人?” 赖家的脸上带笑,也不看史氏,笑呵呵的为她挽发,又带着抹额,这才回道, “秉夫人。奴婢瞧着这位大奶奶是个傻的。大奶奶每日笑呵呵的,话不说明,事不做清想来她统统是不明白的。倒是她身边的四个妈妈,分管这大奶奶大小事务。不管是人事,银钱事无巨细,统统把持的紧紧的。如今这个擎苍斋居然似个铁桶似的,插不进手。二奶奶的倒是能耐,摆了个不起眼的看门婆子,这次让大爷一并罚了。” 史氏冷笑,随手拿起一只玉簪别入发中,笑道, “说那位傻倒不尽然。说话做事虽不见八面玲珑,言语也不爽利喜人,可是你可曾见她吃亏?凡事滑不留手,到叫我拿捏不住。在看看二房那位,也是‘顶顶老实’的,我倒是真正好福气!” 史氏语带讽刺,眼里透着恨意。赖家的冷眼瞧着心中腹诽,脸上却带着恭维之色, “瞧夫人说的,这府邸还不是以夫人马首是瞻,且不说现在依然夫人当家,他日无论哪位奶奶当家,谁还敢对您说个不字。” 史氏闻言,气恼略平。又令鸳鸯,鹦哥几个进来伺候换衣。赖家看着几个水灵灵的丫鬟心下一凉。史氏身边的丫鬟向来是换人不换名。她已经不记得最早那一批的鸳鸯,鹦哥如今身在何处。 见史氏收拾妥妥,她也不再跟着,由着俩个大丫鬟扶着史氏往正屋东侧厢房而去,自个默默退出沿着抄手游廊而走。没走几步,赖家的见正院里几个小丫头正在廊下轻声调笑,心中泛起的涟漪久久不能平静。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同他们那般。只是自己嫁入赖家,其余那些姐妹皆有史氏做主不知去向了。想着,居然悲从心起,不可自已。 再说那史氏从卧房走向正堂厢房,一路缓步无语。鸳鸯,鹦哥一边一个扶着史氏的手,低头悄悄看着前方,两人偶尔对视一眼,又立即调转目光。这才几步路,却走的好似有几里长。踏入荣禧堂正堂,史氏心中已有主意,脸上自然露出几分笑意,却得鸳鸯鹦哥两个心惊胆颤。鸳鸯偷偷给鹦哥使了眼色,鹦哥立即上前掀开门帘。 梓莘一早听到了史氏脚步声,见帘子掀起,立即起身迎接史氏。史氏进门前跟前立着两个娉婷婀娜女,左边那位简简单单梳着倭坠髻,并无珠钗环绕,发间配着几缕细丝,仔细瞧了这细丝上无不点缀着晶莹剔透米粒大小的宝石。浅粉色薄稠夏衫,系一条朱红色绣百蝶裙,腰间环佩叮当,到显得清丽无双,更称的她身边少女明艳娇媚。 “母亲。”梓莘贾敏不约而同福身问安,待史氏微微抬手两人已经在炕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小丫鬟忙掀连递茶,摆上在炕桌上摆上瓜果。 史氏端起茶盏喝上一口,微微抬眼看向梓莘。她端着而坐,双手置于膝上,眉目微垂,无一丝可挑剔之处。她笑笑的放下茶盏,脸上带着几许无奈, “老大媳妇,今日找你过来,还是有事相求。” “母亲别提相求二字。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梓莘抬眼瞧着史氏,语气平平,不见诚惶诚恐,也不见丝毫欣喜。 史氏点点头继续说道,“你也瞧了,如今这府里是何光景。都快端午了,这还有这许多事儿未发。哎,往年里有老二媳妇帮衬着,如今她那样,我也不好劳烦与她。不如从今儿起,这府里大小事儿暂交于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来问我,你且放心这些妈妈都是妥帖之人,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梓莘面上波澜不惊,站起身微微下福,侧头垂目娓娓道来, “原是母亲的吩咐,媳妇不敢推辞。只是……母亲。”梓莘顿了顿抬眼瞧着史氏,“媳妇想着这妹妹快要出阁,虽平时也有妈妈们教导着到底也是纸上谈兵。不如这次节里的事宜先交于妹妹,我从旁协助,可好?” “这……”史氏看向贾敏,眼神中带着询问。 贾敏也起身下福,爽快接下了年节之事。梓莘欢喜许诺定然会全力相助。史氏无奈遣走梓莘独留贾敏说话。贾敏挥手赶走了屋里伺候的,转身坐到史氏身边,挽起她的胳膊,撒娇道, “娘,您也消停点吧。何必赶在这个时候给她难堪?也不想想,女儿出嫁之后,还要仰仗哥哥嫂子们。这位到底是太子妃义妹!” 史氏伸出手指点了点贾敏额头,看着自己女儿明艳样貌叹了口气。女儿生得如此,又出生在国公府,配个什么样的不行?却偏偏定了那子嗣单薄林府。虽也是大族,可是到了到了这一辈,也算是顶峰。若想在有些精进,非科举出生不可。只是,如今万千学子,只有几人考取功名?想来,也为女儿不平起来。那张氏孤女早晚是有诰命在身,可是自家女儿确实前途未卜,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贾敏瞧着史氏脸色变化,自然想到她要说些什么,心中轻叹口气,嘴里却哄道, “娘,算是女儿求您!您也为女儿好好打算。如今女儿亲事已定,若是有何变故,这要女儿如何自处!既然已无转圜之地,何不另作打算?您那未来女婿,也是读书求取功名之人。不论将来进到哪一步,都需要人帮衬不是?如今我卖好给那位,他日她能不出手提携一二?” 史氏虽心有不甘,却听贾敏说的头头是道,只能作罢。只是心中不免感慨,若是能娶嫡亲侄女进门,如今到底是另一番其乐融融的光景。 贾敏瞧史氏已经唤转,暗自松了口气。刚刚的话,其实也并无虚伪之处,只是,这些日子相处,对着梓莘倒也生出几分真情,见不得母亲拿捏嫂子。心中暗责怪母亲不能将心比心,若是将来自家婆婆处处算计自己又将如何。 且不提贾敏理家如何头头是道,也不表王氏闻讯多少愤愤不平。却说这端午正日,天已放晴。府内上下一派忙碌,梓莘出借出两位妈妈交于贾敏,也算是帮忙了。 晌午,梓莘用餐完后假寐片刻,忽闻一股香气,钝钝有些晕厥之感,再到清醒之时,却觉身下车轮辗转,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在一马车之中。光线顺着下马车小窗而入,正映在车内一人身上,显出淡淡光晕。梓莘眯眼迎上了贾赦的那双桃花瞳。 “娘子,成亲数月,未曾带你出来走走。今日请示了父亲,母亲,我们晚膳之后回去即可。你也好松快松快,日日伺候母亲用膳,着实累着了吧!” 贾赦笑意盈盈,语气缓慢悠长。狭小的空间里,梓莘可以清晰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干净温和。想着他数月来待自己不着痕迹的用心,梓莘一时居然有些不知所措。没有听到梓莘回答,贾赦似乎也毫不在意。马车又行驶了一段,终究停下。 贾赦扶着梓莘下车,她环顾四周,并无看到其他人。贾赦紧抓着梓莘的手,下颚微动示意前方山路。梓莘无奈只得跟着贾赦前行。许是修炼有道,山路蜿蜒曲折,梓莘走起来倒也不累,一路听这个贾赦介绍沿途风景,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终于两人来到这山顶之处,放眼瞧去,眼前一片开阔,梓莘微笑。五年了!这五年的时间除了空间里,她都没有出过门,几乎忘记了外面的世界。互听吆喝声由远及近,却见那眼前河流之上居然划过几条龙舟。梓莘侧眼惊异的看向贾赦,他是带她来看龙舟的? 贾赦微笑,紧抓梓莘的手,慢慢说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莘儿,我贾赦此生只会有你一人。若违此誓,如同此玉。”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向山下掷下。“碰”那物件碰到山石,瞬间粉身碎骨。贾赦转头,一双桃花瞳里闪着期待,他盈盈而笑,又吐出几个字, “莘儿,我若不离不弃,你可愿生死相依?” 梓莘盯着贾赦,自觉此刻自己的表情定然精彩。为何这充满狗血的告白,居然让她有热泪翻涌之感? 第十回 马车载着贾赦与梓莘悠悠而回。两人之间相隔了一个炕几的距离,也不知道这车内灯火如何制作,任由马车如何颠簸,灯火纹丝不动。梓莘偷偷看着贾赦,朱唇微启,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今日在山顶她无言以对,而后贾赦却好似全无此事的模样,陪她看完了龙舟,又去了醉仙楼用膳。 贾赦如此对待自己,梓莘略觉过意不去,可又无法应答。她深知誓言若是有效,怕是男人这生物早就绝种几回了,故虽有感动,到底不敢冒险。车停在二门处,贾赦扶着梓莘下车,又命人准备了软娇送梓莘回擎苍斋,入轿之时,梓莘抬眼瞧了一眼贾赦,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看着轿子打从垂花门而过,贾赦淡淡吐出一口气,脸上看不出悲喜之色。一个长随打扮的男子见剩贾赦一人快步而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大爷,今儿宁府那边出了一件新鲜事儿,有一僧一道求见了敬老爷,三人相谈省欢。那一僧一道走后,敬老爷赶着上我们府邸,禀告了我们家老爷,说是要上书让出爵位,跟着那一僧一道去修仙呢!” 贾赦神色一凛,问;“如今老爷现在何处?” 长随低头答道,“老爷还在外书房,今日好一通生气。” 贾赦也不再多话,抬脚往外书房而去。 且说今日贾赦带着梓莘往山涧而去,没走多远便有那一僧一道缓步往宁荣二府大街而来。这两人衣衫褴褛,道人跛着脚,走路一高一低,那僧人还生着赖利头,门房见了他们远远躲开,倒也没赶走他们。这世人到底心中敬畏鬼神之说,见到僧侣道人虽不会人人供为上宾,却也不敢怠慢,敬而远之罢了。不想两人走到宁府门口,居然哼哼唧唧唱起歌来,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公民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才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即至多时眼必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门房听这僧道二人反复吟唱这首不知何意的歌,只觉两耳嗡嗡作响,头晕脑胀,心火渐起。再见这僧道二人神色不悦起来,起身就赶人, “去去去,你们可知只这是何处?要化缘卖唱趁早去了别处。在敢放肆定不轻饶。” 那僧道两人也不恼,只是摇头晃脑对着门房直道“痴儿,痴儿。”门房恼怒不已,才要命人将这两人赶走,却见“呼”的宁国府大门应声而开,贾敬居然着一等将军官服而出,且目不斜视快步走到僧道二人面前,一揖到底甚是恭敬,口中说道, “两位神仙到访,小子有失远迎,还望两位神仙见谅。”说着微微侧身让出一路。 那僧道二人对视一眼,也不看那门房一眼,大摇大摆从大门而入。贾敬急急跟上待到大门再度关上,门房嘴巴微张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摇了摇头,嘴里喃喃“我这是在做白日梦,一定是的白日梦。” 宁府内皆闻老爷引入贵客,待知晓竟是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不由面面相窥。贾敬却毫不在意,一路引着二人往外书房而去。待把那一僧一道引入房内,贾敬殷情的命人奉上茶点,又着人准备素斋,这才又恭敬站与二人跟前,俯身拜倒, “今闻两位之言,小子如醍醐灌顶,特特前来拜见,请两位神仙收小子为徒。” 那道人衣袖一挥,无风自起,待风而过贾敬已被扶起,他脸上敬畏神色更甚。那道人对着贾敬上下打量一番,摇头说道, “想来阁下还是未懂吾意,如此盛装到底是着相了。” 贾敬微微一思量,点头称是,脸上露出豁然开朗之色,居然当着二人面,解袍散发,赤足而立身上仅着月白中衣。僧道二人见状却相视而笑,头摇的越发厉害。贾敬见状更加着急,扑通一声,跪在二人身前, “小子愚钝,今日的机缘得见二位仙人,还望仙人点化小子一二。两位不在他人门前,偏偏与我门前唱那《好了歌》,可见二位也是特特来点拨小子的。” 那癞头和尚眼看着贾敬赤足散发跪在身前,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那警幻仙子之言有掠上心头,当下收敛心神。却听跛足道人已经发话, “听小子所言,便可知尔乃吾同道中人。且尔慧根极深,此乃修道之良才,只可惜在这俗世蹉跎至今。哎……” 贾敬闻言更是连连磕头,口中皆是求大师指点之言。跛足道人瞥了一眼癞头和尚,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摸着几缕长须,又从怀中他掏出一枚玉简,抬手贴在贾敬眉心处。贾敬顿时觉得脑中多了什么,虽不得解,却已完全记住,仿佛是印刻在那里似得。 “这枚玉简你收好了。虽然上头内容皆以印在你识海之中,但若此后遇到有缘之人,到可以赠之。至于玉简用法,他日你修炼有成,便可知晓。只是,从今日开始,你要勤于修炼,不可荒废资质,辜负我等苦心。好了,你我之缘暂尽于此,他日待你修炼有成,我等可在西方极乐再度相见。哈哈哈……” 随着道人笑声渐止,贾敬抬头哪里还有什么一僧一道,书房内自己着官服,发髻整齐。细细一想,脑中却多出了修炼之法,手中更是握了一枚暖玉。当下大喜,令小斯进门替他换上常服往荣国府而去。 这宁荣二府乃贾演,贾源两兄弟所得。彼时,天下初平,贾府一门双国公羡煞旁人。不过虽两人是兄弟,年纪却差了许多。故而这宁府倒比荣府多传了一辈。这贾敬只比那贾代善小了十来岁而已。故而如今这贾敬虽为贾氏一族族长,可贾代善到底是长辈。如今他得了神仙点化,需了却俗世种种,自然必定向贾代善交代一二。 贾代善冷眼瞧着贾敬气的说不出一句话。他犹记得这堂侄儿出生的时候,父亲说过,贾氏虽有名望,可两府直系人丁不旺,故要他好生照顾侄儿。 待到那贾敷病故,这那府更是小心伺候贾敬且不要他再习武,转而从文。都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丙辰年贾敬高中了进士两府皆喜。只是那榜单刚出,朝堂却发生了大皇子逼宫的“丙辰之乱”。至此之后,贾敬不读书,也不习武,每日关在他书房中,不知究竟忙些什么。多亏的得他媳妇,竟然内务外务一手操办。 贾敬跪在贾代善跟前,却见他一言不发,心中忐忑,不由再度恳求: “叔父,珍儿如今也已十二岁了。侄儿想着这些日子就上书皇上,让出这爵位。可珍儿到底年幼,不堪族长之职,还请叔父看顾一二,待珍儿弱冠之年,再以族长之位许之。” 贾代善闭眼,想起前些日子进宫面圣时总总,不由只觉心寒。这富不过三代,居然是没错的!再想到自己家那两个儿子,更是悲从中来。他轻叹一口气,当下也不多言,只是闭着眼睛不理这不孝侄子。 今日听他所云总总,贾代善只想替他找个太医来瞧瞧脑子。可眼前这个好歹是袭了一等将军爵位的,打不得骂不得。无奈,贾代善最后只道了一句知道,便打发走了贾敬,自己待在书房中出神,丝毫不觉天色已暗。因是吩咐了不准打搅,小厮虽见他不曾用膳,却也不敢贸然上前。 贾赦进入书房,见老父神色哀伤,收起了往日戏谑,吩咐人端上晚膳,亲为贾代善斟上一杯酒。贾代善瞧着儿子,接过酒一饮而尽,幽幽问道: “赦儿,你可是真的决定了?此路可不好走。为父虽希望家业更甚,却更想子孙安享太平。” 贾赦盯着贾代善,一双美目中带着些许复杂心绪,最后还是慎重点了点头,再为贾代善斟上一杯,又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保证, “父亲放心。儿子定然会留着命保护妻儿,也会好生守着这份祖上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儿子糊涂一次就够了,断然不会重蹈覆辙。” 贾代善抬眉不解看着贾赦所言。贾赦也不解释,只是笑着举杯饮光了杯中之酒。他眼前又浮起了梓莘今日表情,不由暗自苦笑。虽说保护妻儿,可是这妻子若是不明自己心意,怕是儿子还不知道在哪儿。贾代善见贾赦不愿多言,也不追问。一想到日后的自己必须的作为,却又不觉摇头。 “赦儿,以后……委屈你了。” 贾赦摇头轻笑,“父亲严重了,以后只是怕为难的只是父亲。” 贾代善闻言摇头苦笑。其实,他们父子还有其他选择吗?出生给予了他们富贵荣华,却也注定他们无法像平常人家。再想那四王八公之家如今局面,又觉自己何等明智,加之有儿如此,甚觉得满足。 几日后,圣上颁旨,令贾府嫡长子贾珍袭三等将军之爵。贾敬搬入了贾代化临终小院,过起潜心修炼的生活。 第十一回(修错字) 这宁府之事,如同小石头投入大海般,竟在京城中半点波浪未起。梓莘闻得之后,只是略略皱眉,虽一早知道贾敬早晚迷上修仙,却不知道其中居然还有那僧道二人之事。说来也奇了,似乎两人所到之处总有劫难发生。想罢,梓莘不觉莞尔,方记起书中似有提及这两人是拿着补天之石,随一干痴男怨女下凡走遭,想来自己如今也是“怨女”中一人吧。如此,自然不免想起那位“痴男”来,一时居然晃神了。 钱妈妈捧着账册笑眯眯的掀帘而入,见梓莘歪歪靠在锦褥之上,手中团扇轻摇,似是全然不知自己进门。平日里,梓莘是最警醒的,每每自己刚刚进堂屋,她已知晓。如今见梓莘如此,脸上笑容不觉更甚,出声轻唤,“姑娘。” 梓莘闻声回眸,却见钱妈妈带着揶揄的笑意瞧着自己,不觉脸颊一红,暗怪自己大意。都是那人惹的祸!心中没由来的责怪起贾赦来。 钱妈妈抬眼瞧着梓莘表情外露的模样,心中暗暗高兴起来。自打到了梓莘身边,她对自己虽客气有礼,银钱之上也未曾小气过,却总觉得少些什么。如今瞧着梓莘这等模样,到底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不过,她还是怕梓莘当真羞恼,几步上前把手中账册放在炕几之上,静待吩咐。 梓莘瞧着几本崭新的账册颇为不解,她抬眉询问的看向钱妈妈。这下子,钱妈妈终于绷不住了,笑出声而来: “哎呦,我的好姑娘,可不是您早上吩咐我把那上半年各田庄店铺出息账册拿给您的?” 梓莘猛记起晨间自己的指派,当下抽出帕子掩嘴轻咳几声,装模作样的翻开了账册,心中却不免腹诽:男人果然靠不住!前几日还信誓旦旦,这些天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居然连擎苍斋也不回了。又一面庆幸自己明智,没有被那日贾赦言语所惑。可是,明知如此,心中却有一丝不明的惆怅荡漾开来。 钱妈妈瞧着梓莘哪里是看账册的样子,却有不好点明,唯有上前几步笑道, “还是姑娘有先见之明。这次只是让几位管事带了账册上来。瞧着那两头都盯着咱这里呢。” 闻言,梓莘那点子女儿家的小心思终于歇了。想着那史氏与王氏动作,不觉好笑。这次端午收了店庄出息,她倒是没着急做那散财童子到处派发节礼。这贾敏倒是有心,派送年里时没忘了梓莘外家,却被史氏拦了。梓莘也不声张,自行命人备了节礼送去。倒是太子处,史氏准备的格外用心。对此,梓莘也不予置否,听其任之。 再说那王氏,虽小月坐蓐,却不甘放手这府邸大小事务。史氏虽从未放权给她,到底这两年来她从旁协助,在府邸内安插了不少人手。这次端午,王氏本意要给梓莘难堪,如今换成了贾敏,只是吩咐那些人做事更加隐秘些罢了。 梓莘见贾敏忙碌,便把李妈妈,钱妈妈另位暂与贾敏。如此,王氏所按之人倒叫贾敏好一顿收拾,此致两人那不可言说的梁子真正结下了。 其实,那王氏心中还有不可与外人言说之结,便是那贾敏未来夫婿林如海了,此刻暂且不提。 先说这端午时节贾府非但没出错,而且主仆尽欢,大伙甚至满意。如此这般,贾府众仆对贾敏评价颇高。有女如此,史氏也甚感欣慰,对着梓莘的脸色却越发不好了。 梓莘合上账册点头轻笑,那一些些不安的心绪如今已经抹平。她心中深深吐出一口气,面上却不显,只是笑道, “有劳妈妈了。我想着大妹妹佳期应是近了。这次秋闱林家姑爷不管是否高中,都是要与妹妹完婚的。妈妈且看着准备贺礼,到时与我过目,且妈妈记得另外准备二百两银票与我。” “哎!姑娘放心。这次协助大姑娘时,我冷眼瞧着她倒是个好的。稳重,知理,性子也顶顶爽朗的。我瞧着也喜欢呢。”钱妈妈管着银钱之事,性子颇为磊落,凡事却容易非黑即白。听闻她说起贾敏,梓莘暗暗好笑,却也不多言反驳。 想那黛玉妹妹的可是生得了七巧玲珑心,若不是有贾敏这样母亲,哪里会有黛玉那等女儿呢!只是人心多变,又怎是一两天可知的? “哦,还有呢!按您的指示,上半年的所有出息均换成银钱已入了钱庄。京城田庄一切安好,无论姑娘想吃些什么即可让人送了进来,到无需另外采买。” 梓莘点头,说了这会子话,居然有些累了。钱妈妈瞧着梓莘一副奄奄的,没什么力气模样,暗自决定要报了孙妈妈,当下便抱着账本辞去。梓莘又斜斜靠在一边,心中无端的又颇为烦闷,连修炼都打不起精神。 日子浑然不觉,这转眼,居然已经过了中秋。王氏见贾敏打理府邸有声有色,待一月坐足,便早早请了史氏安,表示身体已康健,不好再让妹妹辛苦,自愿接手。因与林府早有默契,贾敏婚期应该就是定在年末,故史氏便允了王氏之求,命贾敏安心备嫁。 大户人家的女儿嫁妆自然是从出生起一点点准备着。可史氏只有贾敏一女,自然想要她嫁的风光,可这三年内为两子娶亲,虽未动摇府中根本,到底去了不少财物。思及史氏对梓莘不满之意渐浓。 那王家自从女儿定了荣国公的嫡次子,就起了不一样的心思。虽说梓莘的情况与别家不同,可到底不能让女儿因嫁妆悬殊而抬不起头,愣是加足了嫁妆。虽无法比拟梓莘,到底也此别家盛了三分。如此,史氏在聘礼之上不好小气。 待得长子娶亲,一则贾赦是嫡长子,二则有了王氏聘礼做比,送到梓莘处的自然是更胜几分。如今虽二位儿媳妇皆已进门,那些东西也大多随嫁妆而回,到底成了媳妇们私产。如此,史氏到底心有不平。 这史氏心中不愉,待到儿媳妇请安之时便露了出来。梓莘察言观色,爽快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二百两银票,且许诺另有物件会亲自交于贾敏。虽然这字数史氏并不满意,却着实不少。寻常人家再添加一二,直接够嫁女了。 梓莘此番动作倒是惹恼了王氏,见梓莘出手大方,她暗自咬碎一口银牙,却不得不随礼而出。只是到底不愿出了太多,便给了史氏送去一百两银票,口中称不好越过大嫂了去。此番,史氏一边怨恨王氏小气,一边又埋怨起梓莘给的太少,让王氏拿捏住了把柄。 待到秋闱之后,从姑苏传来喜讯,得知林如海高中解元,史氏就欢喜的忘了埋怨。 次日,林家夫人亲自上门,给予了史氏几个日子选择,细细琢磨,两家商订了十一月二十这日迎娶。如此到底双喜临门,两家各自喜不自甚。 得了贾敏出阁确切日子,王氏躲在房中,幽幽想起往昔之事。 还在闺阁之内,母亲也曾经说起过林家儿郎。林家只一独子,家产丰厚,虽如今没有世袭之爵,却听闻那位读书勤勉。十五六岁的时候便过了童生试,此后更是拜于当世大儒名下。是个不错人选。她听了,自然是欢喜愿意的。 王家规矩颇重,她又怎好告知母亲,那一年在姑苏外祖母家,只是惊鸿一瞥,林家独子玉树临风之貌便上了她的心头。而后,她母亲也曾托了相熟姐妹前去试探,却了无音讯。 没多久便传出这林家儿郎定了荣国公府嫡女。又不多日自己的婚事也有了着落。那时的她一心想要见一见那荣府嫡女,到底是何等模样,自己居然会输给她。 待到嫁入贾府,见到贾敏之后,心中不觉气恼万分。这贾敏虽生的花容月貌,却根本不似她那般持重。无论吃穿用度,还是行事做派,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名字居然还随了兄长排行,这府邸真是没有规矩。 王氏暗自不甘,这贾敏不过是国公府嫡女,毫无出彩之处,可见那林家也是趋炎附势之徒,便心中鄙夷了一把。可如今听到那人高中,王氏心中还是不可抑制的泛起涟漪。 当初嫁入贾府,人人都道她嫁的好。成亲当日,见到了夫婿,她颇为失望。也曾耳闻那贾府嫡子相貌出众,如今瞧着与那人相去甚远。好在夫婿还算亲厚,便也不多想了。 第二日认亲之时初见贾赦,若是不是固有的定力,王氏觉得自己当下定然要失态了。居然有男子生的那等模样,再想想自家夫婿,不敢相信两人是亲兄弟。 等见到贾敏,她发现,原来这府邸最平庸的居然就是自己夫婿了。不甘,嫉妒?王氏不知自己到底恼怒什么。却觉得此刻若是不宣泄出压抑的不满,怕是要疯了。她暗捏拳头,当下了新打算。 秋高气爽,午后也不觉炎热。贾赦风尘仆仆赶回擎苍斋,却止步于院门前,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如何表述。离京数月非他所愿,那日离去前,他与梓莘似乎有所缓和。却不想这一走就是数月,直接从初夏进入了深秋。连那中秋都未赶回相聚。若是那日梓莘曾经有些心思,恐怕如今也淡了。 院门吱呀而开,里头露出一张欣喜俏丽的脸庞,欢快称道,“大爷回来了”。贾赦冷颜瞧那人一眼,当下也不做停留,只往堂屋东厢而去。 梓莘握着笔抄经书练字,听闻贾赦脚步声,手一顿,白纸上晕开墨点。梓莘胡乱处理了那纸团,抓起话本斜靠在锦褥之上,心中开始默念安神篇。 此次别离居然三月有余,起初对于贾赦避而不见,梓莘略有恼怒。渐渐的,她气平了,想着成亲以来的点点滴滴,更觉没有让自己沦陷彻底,实乃明智之举。平了心恢复往日生活,却不觉加快修炼进度,若是突破了境界困顿,找到了解脱之法,也可早日离开此地。 可是如今听得那人脚步声不知为何,竟觉心中颇酸,眼底居然湿润了。 梓莘猛然丢下话本,坐直身子,堪堪对上了那双桃花瞳。四目相对之际,梓莘只觉得心突突跳的厉害。 第十二回(修错) 很久很久以后,贾赦常会压抑不住心中疑问,揪着梓莘追根问底,“娘子究竟何时对为夫心动的?” 梓莘每每笑不答,只是摇头晃脑,一本正经的说,“不可说,不可说。” 其实若是要梓莘自己追溯其根源,恐怕就是在那喜帕掀起的瞬间。只是,到底这贾赦名声不好,不管他现下皮囊如何,到底背负着卖女求生之名。梓莘倾慕其颜色,却也不至于色令智昏。故新婚之夜小试一二,果然立竿见影,见其本色。隔日,贾赦虽多多暗示,甚至交付全部家当以表赤诚,到底在梓莘心中落下隔阂。可怜那贾赦,若是知晓自己洞房之夜,那苦心配合换来的只是梓莘猜忌,怕是肠子都要悔青。 后事暂且不提,先道今日贾赦刚进家门未及洗去风尘,便无法自己来到这堂屋东厢。门帘掀起,贾赦骤见梓莘便有搂她入怀冲动,却又怕此举吓着她。故踌躇不前,满心的话想说,可是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居然有了几分欲语还休之意。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却见一行清泪顺着梓莘脸颊下滑,顿时慌了手脚,不管不顾上前几步,抬手拂去梓莘脸上泪珠,嘴里胡乱解释, “娘子,为夫这也几月着实有要紧之事。出门太急,来不及报备娘子,为夫这厢给娘子赔不是了。” 说着,居然学那戏文中样子,对着梓莘一揖到底。 梓莘瞧着贾赦如此模样,眨了眨眼睛,那眼泪到真的被吓了回去。 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懵懂无知,似是不会与女子相处,哄起人来更是生硬。就好似那成亲的头三月间,他润物细无声的渗入她生活点滴。虽闻不见蜜语甜言,但是感受到了他几分诚意。 待那日端午,此人挑明告白之后竟不辞而去,数月不见人影。没有那人参与的三个月居然让梓莘寝食难安,连那修炼之事都靠后了。待今日再见,梓莘无法欺骗自己对此人的感情。只是她到底还是害怕了。 贾赦直起身,观梓莘神色,心中定了不少。他撩起长袍坐在炕床另一端,又解下腰间荷包递给梓莘, “这趟出门实在着急,未曾给娘子准备礼物,这是为夫日常所得,还望娘子喜欢。” 梓莘打开荷包,倒出其中之物,炕桌上立即堆满了零零总总的小东西,或是几枚怪异的石头,又有几只古朴戒指。虽价值不甚,却可以看出真是随心而放,怕是但凡他觉得新奇有趣之物统统收于其中。梓莘低头看着那些物件,又想起至成亲第二日起贾赦的用心,她紧握手中丝帕竟然不敢抬头看贾赦的眼睛。 贾赦微微探过身子,抓起了梓莘的手,却觉得她抖的厉害不由大惊。待他再瞧梓莘,觉她整个人都似在颤抖,二话不说推开炕桌,一把将其紧紧搂住。 梓莘没有推开贾赦,脸贴在男人脖颈,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闭起眼睛终究下了决定。且信他一次罢了,到底自己是有空间在手,并不是毫无退路。跟着,她慢慢抬起双手,终究还是环抱住了贾赦腰际。 再说那贾赦觉得一双玉手环抱住了自己,当下僵硬住了身子。又低头见梓莘闭着眼睛一脸决绝模样,立即了然,也不多说什么,伸手抬起了梓莘下巴,低头贴上她的两片柔软。 梓莘抬头,朱唇微动起,当贾赦的唇贴上她的,熟悉之感油然而起。她睁开眼睛,头向后扬着,秀丽的眉毛蹙在一起。贾赦见此心觉不妙,想那日偷亲之事恐怕被发现了。他呵呵而笑,伸手摸了摸梓莘的头发,笑道, “我饿了。可有什么吃食?” 梓莘自然已发觉当日之事,心中暗惊贾赦身手,又听得他口中不再自称“为夫”不觉莞尔,揶揄道,“夫君风尘仆仆而归,便先去梳洗一番。妾身这就去为夫君准备吃食去。” 说着起身要走,却被贾赦一把抓住手腕,接着又被他扣住了腰肢。梓莘从未与男子这等亲近,不觉脸颊绯红。贾赦拉着梓莘坐在自己腿上,笑道, “饭自然要吃的。只是不知娘子可否亲自伺候为夫沐浴更衣呢?” 贾赦轻拥着梓莘,慢慢拖长了语调,一双美目斜斜瞟着她,吐出气息萦绕在她耳边。梓莘脸更红,推开贾赦转身出门吩咐准备吃食去了。此番,虽两人三月未见,却到比三月前更亲昵几分。 这厢的擎苍斋浓情蜜意,那边荣禧堂史氏的脸黑如锅底。 三日前,史氏查账,却发现如今这府邸可挪用现银不过只有千两之多。当下找来王氏狠狠发作一番。 王氏瞧着史氏做派,心中发恨,只是面上也不能显露。她稳住心神,期期艾艾的说, “起禀母亲,我那陪房王福,听闻京中有那无往不利的买卖。儿媳想着,若是可以调转一二,也好让大家活的松快。” 闻言,史氏眉毛一抬,心中大怒,脸上却波澜不惊,只是冷笑, “我却不知道王家倒是好生意。莫不是跟那薛家学的吧。如今二奶奶倒是注意大了,这账面上的银钱说动就动。” 王氏语塞,憋红了脸。史氏口中薛家便是王氏之姻亲,王氏亲妹的婆家。薛家乃皇商,也是金陵望族,其祖曾被天武帝赐“紫薇舍人”。可是世人眼中“士农工商”,史氏此言可谓狠狠打击了王氏一把。 不说王氏如何,这史氏此刻却心中暗自滴血。今日是查账不过临时起意,会把这账目交与王氏,不过是因为她想全心为贾敏备嫁罢了。 大秦嫁女,寻常人家一二百两的陪嫁已是极好的。普通官宦之女,得千两陪嫁也是够的。可这世间女子难为,嫁为人妇在婆家地位如何往往都在“嫁妆”二字上头。 这嫁妆,一来是表明自家闺女嫁入婆家,便是不花婆家一分钱,也是可以安然度日。二来,嫁妆厚薄也是这闺女受娘家的重视程度。若是嫁妆薄了,可见在娘家也是不受重视,到了婆家自然也会被轻慢了。 这贾府因有了梓莘这般特例,王家也不好示弱,故王氏陪嫁也有万两之多。如今史氏自觉贾敏出生不同,自是高贵无比的,她的嫁妆虽不比梓莘,到底不能差了王氏去。 史氏不提她从贾敏出生起就一件件积攒之物,也不说那从自己嫁妆中贴补部分,只先想着到底从公中拿出多少现银合适。 贾敏这一辈,算上宁府,倒也有几位小姐。只是因两位国公爷年纪差距,贾敏在她这一辈姊妹中倒是极小的,再者两府倒是隔了一层,备嫁之时不必顾忌。又因这荣国公府还未有嫡出小姐出阁,贾敏算是头一遭,倒也给以后的姑娘们开个先例。 待史氏查账,却发现账面上可支取银两居然不多了,急急找来了王氏,听她如是说自然气不打一处来。如此,史氏也懒得多说,只是淡道: “我也不想听你狡辩,与你三日时间,把这账目补齐,缺多少统统拿来,若是到时还是如此,我便要教亲自问问亲家夫人,如何教出这等好女儿。” 王氏无奈只等应允,可如今三日期间已到,这王氏却一脸哭丧,拿着票据账册急急忙忙来到史氏跟前。 史氏瞧王氏模样,便知道不好,恨恨斜了一眼站在那里瑟缩发抖之人,吐出一字,“说!” 王氏举着账册票据抖抖索索的往前递去,一旁伺候的鸳鸯利落的接过递给史氏。史氏略略一翻,随手就把那册子票据统统丢回王氏身上。王氏扑通一声跪下,抽出帕子声泪俱下, “母亲,都怪儿媳无德。干下这等蠢事!都是拿起子下人胆大,如今那王福全家都被发卖。发卖所得都已在此。” 史氏闭眼不看王氏,脑中念头百转。她从未想过这个王氏如此大胆,居然拿着公中银两拿去放贷。此事还是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着实不可饶恕。这王氏三日前事发,今日居然拿着账册哭诉被刁奴所害。看那利钱自然是没有的,连本金也只拿回七八,着实可疑。 不过眼看着贾敏出嫁在即,此事却是不好声张了。史氏暗自咬牙,却有无可奈何。只想着,待贾敏出阁之后,再好好收拾这王氏。眼神一扫,那鸳鸯立即灵巧的拾起那账簿,她低着头不敢看那王氏一眼。 “母亲,现下如何是好!”王氏一边抹泪,一边抬头询问史氏,又状似无意的低头羞愧而言: “妹妹要出阁,儿媳这个做二嫂子照理应该多帮衬着。母亲,都怪我耳根软,只想着若是真有那利子钱,明面上虽不好越过嫂子,私下到底可以多予些妹妹。” 史氏眼前一亮,猛然睁开,心中所有不快一扫而空。这家里可不是有个金矿不是!当下命人端了水进来,待王氏梳妆妥当,史氏便带她往那擎苍斋去了。 第十三回(修错字) 擎苍斋位于荣国府的东侧,沿着抄手游廊走上一段,再穿过了庭院便是荣禧堂。若是步行大约走上一刻即可。 史氏亲临自然排场要做足。赖家的先是命人备了软轿,又是指了丫鬟婆子拉拉杂杂竟有二十来人一同前去。史氏对赖家的安排甚至满意,上轿前见那王氏远远躲着,没有丝毫前来伺候之意,又瞧了眼跟前这一群人,面上虽然不动,但心中到底记下一笔,待留得日后清算。 王氏低眉顺目,由周瑞家的扶着上了自己的小轿,这才笑出声来。这一行人同去,哪怕硬搬,也不怕弄不出好东西来。只要东西出来了,她就能染指一二。再者,即使那些个玩意儿入不得她私房,王氏心中也是极欢乐的。 史氏不知王氏的欢乐,坐与软轿之内半眯着眼睛,身子随着轿子轻微晃荡,心中暗自盘算开来。当下正是青黄不接之时,中秋已过,该得的出息早已入账,年关还有两月有余。只是,居家过日子,看的便是主妇安排银钱的能力。哪怕是贾敏出嫁在即,任凭谁当家也不会把日子过成这番田地。 想着,史氏不由拳头紧握,暗恨王氏居然在这个当下给自己添堵,却又隐隐有些兴奋,若是那边肯松一松手,以后倒好筹谋。唯一顾忌便是捏不准天家对那位态度。 天未入深秋,坐与轿内史氏心烦气短,微微掀开窗口薄纱,见周身前仆后继跟着的这些人,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史氏那一行人堪堪出门,擎苍斋内李妈妈已得了消息。赏了来报信的小丫鬟一把铜钱,李妈妈往西侧耳房去了。 刚刚进门,只听得那孙妈妈口中念佛: “我的佛,如今见姑娘和大爷这般我算是安心了。明日起定要好好给姑娘调理身子。哦,赵姐姐,姑娘的膳食……” 赵妈妈大约五旬,因是负责厨房上的事儿,看着倒是几位妈妈中最富态的。她闻言,斜了孙妈妈一眼也不回话,一副尽在不言中模样。 钱妈妈看着老姐妹逗趣,不由呵呵而笑,“说起来我们姑娘也是好福气的。看看大爷,这一回来多少好东西入了库?还不提先头那些。啧啧,光是那些的出息,何须用到我们姑娘的私房。” “大爷给我们姑娘花销银子,倒是有人看不得姑娘过好日子。”李妈妈接口道。 此话一出,屋内其他三人皆惊。李妈妈扫了三人,眼里露出几分冷意,“那位如今可是带了二十几号人往我们院子来了。” 话音刚落,另三人脸上闪过表情不一,到是钱妈妈率先起身,丢下一句“我去找白姑娘”便匆匆而走。其余二人也明白过来,与李妈妈互视而笑,当下也有了计算。倒是此番作为几人默契的不叫梓莘知道。 史氏的轿子直接进了擎苍斋。因是内宅,进门便是庭院,堪堪进入院门,一股桂花香气扑面而来。史氏心中暗奇已经过了八月,这院内居然还有桂花盛开。 轿子停稳,鸳鸯掀开娇帘,鹦哥扶着史氏而出,李妈妈适时上前迎道, “夫人,这边请。”说着把史氏往堂屋中请。 史氏略停脚步,等着后头王氏进门,这一停便瞧见了庭院中绿树成荫,繁花锦簇的之态。再回头却见除了几个亲近之人,剩下之人似乎被拦在门外,史氏不动声色对着赖家的使了使眼色,笑眯眯的对着李妈妈赞道, “我看着这小院如今有声有色,对亏你们奶奶了。” “多谢夫人夸奖,不知夫人前来,我们奶奶午睡刚起,这会子正在梳洗,还请夫人小坐片刻。” 说着。李妈妈看着王氏下轿子,对身后丫鬟木香使了颜色,那丫头立即上前,从周瑞的手里扶过王氏。王氏刚想开口,却听李妈妈又说, “我那两位老姐妹在耳房备了茶点,周瑞家的也请暂且歇息一二。” 周瑞家的抬眼看王氏微微点头,这才随着人往耳房去了。李妈妈前头引路,把史氏与王氏迎进堂屋。 史氏进门眼前顿时一亮。这还是她在长子成亲后第一次来,瞧着屋中摆设显然与之前已经完全不同。这屋子看似无状,却处处突显着精致富贵。端看那多宝格中看似随意摆放的物件,到底错落有致,看的舒心。 待到再看仔细,史氏又觉那些名贵之物居然有着几分眼熟。须臾,史氏心中更一沉,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扯着帕子。这些摆设竟然都是已故老夫人的陪嫁之物。老夫人生前最是疼爱贾赦,临终前表明自己的私房都是归于长孙的。那贾代善最是孝顺,自然不会违背。不等史氏出手,已经命人锁起老夫人库房,待到贾赦弱冠之年,统统给予。史氏居然没有拿到半分。 李妈妈偷瞧着史氏脸色,回眸又见王氏一脸艳羡,心中不由鄙视。那边早有伶俐的小丫头送上了刚刚沏上的乌龙,李妈妈亲自端到史氏手中。 史氏表情淡淡,端起茶盏,微微掀开茶盖,一股浓香溢出,再见那茶汤青黄,茶叶一片片在水中起起伏伏甚是好看。再闻茶香,居然有股甜腻之味。史氏甚奇抿上一口,顿觉齿颊留香。她侧脸讶然, “此茶莫非是小琉球特有乌龙?” 李妈妈点了点,却诧异的看向史氏,瞬间又收起了惊诧之色,转而赞道, “夫人好见识!这正是威闵侯老夫人送与我家奶奶。我们奶奶在南边住了这些年,这口味倒是随了那边,不喜绿茶,到对乌龙情有独钟。” 史氏见李妈妈颜色,当下存疑,倒也不再接话,只是细细品茗。 那王氏闻言却掩帕而笑,她不看李妈妈,转向史氏笑道,“母亲,您若是喜欢。不如问嫂子要了些去,想来嫂子自是愿意孝敬您的。” 李妈妈转身对着王氏,脸上笑意冷了几分,说的毫不客气: “还请二奶奶甚言。此物乃是随中秋节礼而来,因为是难得之物,我们奶奶统共不过一斤。这一斤茶中太子妃娘娘得了半斤;剩下半斤,有二两一早包好送去夫人那里,大小姐倒也得了一两。剩下的,因我们奶奶不爱绿茶,故留下自己喝了。” 李妈妈顿了顿,笑咪咪得对着史氏说道,“夫人,那日是我亲自把茶叶送到荣禧堂,交到了您身边鸳鸯手里。许是那丫头以为您不喜欢,这才没有奉上呢。如今二奶奶此话,倒是暗指我们奶奶不孝了。夫人莫怪老婆子逾据,只若是今日不解释清楚,莫不是要让我们奶奶白白担了污名?” 史氏微微点头,“妈妈快别如此。我知道你们奶奶是个好的。” 说着又去看那王氏,见她一反常态涨红脸却不出言斥责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她半垂着脸,当下冷笑,等贾敏出阁之后,她定要好好收拾王氏一番。不过是抬举了她些许日子,居然敢在她身边安插人手,却也不知道那两人到底拦下多少物件。 李妈妈见目的已达,却不再相逼,而是笑笑的扯开话题。王氏见鸳鸯之事败露,当下慌乱,却也不好当着李妈妈面解释,眼睛看向门口等着正主前来。 再说那梓莘与贾赦,两人把话说开之后,心下自然欢喜,待贾赦了用些吃食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那贾赦歪歪靠着锦缎,心情极好的半眯着眼,舒服的半躺着盯着梓莘猛瞧。梓莘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一个眼刀过去,却引得那贾赦笑嘻嘻移开炕几靠了上来。不等贾赦有所行动,那头便有人来报史氏带着王氏来了。 梓莘如今修炼有成,身在堂屋东厢却把他们对话听的一清二楚。贾赦自然也把那番对白听入耳中,不觉脸色一沉,又想到前日和父亲说起王氏在那外的作为,便对梓莘使了个颜色,示意她稍安勿躁,便要起身去见一见那二人。 梓莘犹豫了一瞬,伸手扯住了贾赦衣袖,摇了摇头,轻道: “且等等,既然母亲和弟妹指明了是要见我,我亲去了便是。” 贾赦瞧着梓莘娇俏模样,心下喜不自胜,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点头:“恩,放心我在这里。若是有个为难之处,我定然立即出现为你解围。” 梓莘歪头看着贾赦如今这副慵懒之态,也不听他再口称“为夫”不觉好笑。似乎此刻的男人才是他真是模样。之前如此那般咬文嚼字,也不嫌累。贾赦见左右无人,对着梓莘的唇轻轻一啄,在她耳边轻道,“娘子,为夫我自然是难以捉摸的,好叫你慢慢摸索,若是一眼就被你看透了。厌倦了为夫可如何是好?” 梓莘生生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贾赦的话听着耳熟,似是前世她常在小说里见过的女主对白,如今被贾赦如此这般自然说出,实在无言以对,在听那外头了无声响自然不好拖。当下梓莘整了整衣衫,由丫鬟扶着,往堂屋而去。 第十四回 秋风送爽,天气微凉,这擎苍斋的堂屋位置极好,虽然称不上冬暖夏凉,倒也是不差的。 史氏坐于首座,一边喝着茶,一边和李妈妈胡乱搭话。虽只是粗粗絮叨些有的没的,却发现这位李妈妈着实是个人物。此人极其会说话。那不动声色恭维,正正说到人心里,多一份显阿谀,少一句显淡薄,讲起那闽南风光更是让人恨不能身临其境一番。 如此,史氏心中江涛骇浪,有点后悔今日莽撞而来了。端看梓莘身边之人,就能觉察上头对她颇为看顾。 想着,史氏端起茶盏,余光不动声色扫向王氏,却见她端正而坐,脸上露着恭敬之色。果然是这府邸下人夸赞的“敦厚老实”模样,心下决定一会儿绝对不亲自开口。 梓莘由夏至、冬雪扶着走进堂屋见到正是如此其乐融融的模样。见梓莘进来,李妈妈立即笑着向史氏微辞,站起身笑呵呵的迎着梓莘而去,口中笑道, “大奶奶送算来了,可让夫人好等。” 背着史氏与王氏,李妈妈笑着注视着梓莘的眼睛,四目相对之际,彼此已了然对方的意思。梓莘款款走到史氏跟前福了福,柔声说道, “还请母亲恕罪。因不知道母亲前来,儿媳刚刚午歇起来,总不好蓬头垢面就来见,梳洗耽误了些功夫。母亲可别怪罪我了。” 史氏微惊,盯着梓莘脸猛瞧,见她今日打扮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是眼波流转间多了一股媚色,浅浅而笑倒有了风情万种之态。再想她刚刚那娇嗔的语气,脸色微沉刚想发作,却见到门口一个人影闪过,似是贾赦身边的长随。当下一口气生生憋下,转而颇为僵硬的点点头,道, “老大家的,我知道你是个好的。有李妈妈陪着我说道,倒也不觉太久。恩……可是老大回来了?” 在梓莘听得老大二字之时,脸颊恰到好处的红了红,她半垂眼眸,点了点头,娇声说道,“回禀母亲,夫君刚刚回来。” 史氏哪里见过梓莘这边小女儿模样。可她到底是过来人,看着梓莘如此自然就想到了夫妻之事上头。再看梓莘轻轻巧巧站在那里,除了脸上多了些娇媚之态,倒也看不出哪里不妥。因无实质证据,“白日宣淫”四个字到底难以出口。 梓莘见史氏并无追问之意,转身又对着王氏点点头。王氏无奈只得起身对着梓莘微福,“大嫂安好。” 梓莘脸上笑容更甚,微微抬手,“弟妹何须多礼快坐吧。” 说着,又侧身站在史氏跟前站好,笑吟吟的看着她,不再理会王氏。 史氏瞧着梓莘做派,挑不出什么规矩,也拿捏不到错处,便也挥了挥手让她坐下。梓莘刚刚坐定,却听王氏缓缓开口,“嫂子今日看来精神不错。” “多谢弟妹关心,许是方才午歇甚足。”梓莘侧身对着王氏,她抬眼间脸上毫不掩饰露出几分异色,立即又抽出帕子低头掩口,好似想说什么却有生生忍住的模样。 王氏见梓莘如此心中不快,这梓莘不是史氏。故她无所顾忌张嘴就道,“呵呵,我看嫂子不光是午歇的缘故吧。” “嗯?”梓莘抬眼不解的看在向王氏,似是等她继续说下去。 王氏颇愣,她本是揶揄之意。可这梓莘既不羞涩也不恼怒,真似完全不知其意的样子,让她不好接话。梓莘的今日不同她早已看在眼中,作为另一个过来人所猜测自然与史氏无异。可是,那些话要她怎么说呢。 史氏见两人如此,心下无奈。王氏虽然麻烦,却比起这位完全拿捏不住的要好些。故而她终究还是轻咳一声,岔开了王氏的尴尬。何况,她们还有正事要提。 想着,史氏已经抬眼看向王氏。王氏接到史氏眼神,暗自咬牙,心中略略盘算,脸上带出几分尴尬来,可嘴里还是说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嫂子,今日求着母亲带我来此,实在是有要事相求。” 梓莘瞧着王氏脸上表情转换如此之快,暗自咋舌,却又带着几分佩服。这世道拼的不就是谁比谁更豁得去,谁比谁更不要脸吗?如今王氏话题直接转换,她总不能追问王氏那似有所指的含义。 闻言,梓莘转头看看向史氏,笑道, “母亲,有什么事派人来遣儿媳便是,怎得亲自来这一趟?” 见了话头,史氏立即揪准时机,摇头感叹,却欲言又止:“唉,实在是……” 梓莘倒也不接口,而是掉头又看向王氏。 王氏暗恨史氏,又不好表露出来。如今已是骑虎难下,王氏定了定心,猛然起身,就要跪倒梓莘面前,口中大喊, “嫂子,还请救命!” 梓莘眼明手快立即架住了王氏。她自然不会让王氏对着自己下跪的。史氏在前,王氏若是真的跪了自己,自己再有道理也变得无理。 王氏出手极快,本想着自己这一跪虽然吃亏,倒也可让梓莘就范,却不想半道生生卡主。她面露诧异,可还不等她细想,夏至,冬雪已经上前扶着王氏重新坐好。 梓莘微微皱眉,声音中自然带着几分教训之意,“弟妹这是为何?母亲在跟前呢!” 王氏压根咬的更紧,下一刻抽出帕子大哭起来,“嫂子,我也是走投无路啦。”说着便泣不成声,仿佛再也说不出整话来。 梓莘也不再理王氏,而是继续看向史氏,脸上带着委屈,眼神中好似求史氏做主的样子。虽一句埋怨没有,可却统统写在了脸上。那厢李妈妈已经命人打来水,亲自拿着绞帕子递给王氏, “二奶奶,这父母跟前如此失态很是不好。还请擦一擦吧!” 王氏还想哭闹一番,耳边响起了史氏略冷的声音,“老二媳妇,你真是作甚!我和你父亲都还在呢!” 无奈,她只得接过李妈妈递过来帕子擦拭了一番,略略收敛声音,可依然小声啜泣。 “二奶奶,有话不如直说,何必这番做派,到显的是我们奶奶不是了。”另一个老妇声音冷冷响起,钱妈妈从屋外慢慢走进,也不理会众人目光走到史氏面前行礼问安。 史氏看着钱妈妈却并无出声指责。这位她是清楚的,晒装那日已有计较。钱妈妈是上头亲在派了,协助梓莘掌管银钱事务,每每梓莘进宫参见这位是必定跟随,不好随意得罪。 王氏瞧着钱妈妈却也不敢多言了。她可是听周瑞家的提过,这位钱妈妈在宫里头的时候,就是替贵人主子掌管银钱上的事儿。如今在宫里主子面前还颇有头脸。 王氏诸多怨气被生生咽下,待再看史氏一眼,心一横,直接开口, “大嫂子,此时本不该向嫂子开口,可是如今却……”王氏低头赧然,片刻却有似下了决心,抬头双眼一闭,只听她言,“今日是想来问嫂子借银两。” 梓莘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错愕的看向史氏,“母亲,这个……这个……” 史氏见王氏已开口,再也不袖手旁观,摇头接口, “唉,年初你弟妹听闻有笔稳赚不赔,出息极好的买卖。这便把府中可调动的银钱投了些许。本是说好端午,中秋可分得出息,到了年关可连本金一起赎回。可没曾想……那笔买卖黄了。” 史氏唉声叹气,又是略带同情的看着王氏,摇头说道: “这现下别说出息,连本金也赔了七八。下头中秋所得之物,堪堪够今年府中花销。可是如今你妹子出阁在即,需要花销地方实在是多。虽然府中有库银,到底不好动摇。故我想着若是你手头方便,可否调用一二。等年关下头敬上出息,便还与你。” 梓莘低头默默听着,待史氏不再开口,方才抬头,皱眉问道, “母亲,弟妹说买卖是怎样的?儿媳虽不懂这买卖之事,可是倒也知晓世上本无一本万利之事,莫不是弟妹被骗了?不如拿出文锲给钱妈妈看看?若是真是遇到骗子,也好报与官府追回一二啊。” 史氏顿感气绝,虽之前已有领教,如今再来一次居然让她想要破口大骂。每每与梓莘说话,总会被她弄的七窍生烟。只事到如今,却不得不继续, “唉,就算真遇到了骗子报了官府,也不是一两日能追回的。可是如今的事儿不能再等。不如你先拿些许,让你弟妹给你写了借据,可好?” 王氏闻言忘了继续哭泣,直直的看向史氏,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一手。 梓莘也不答话,眨着眼睛看了史氏片刻,低头对着钱妈妈说些什么。钱妈妈转身而走,史氏与那王氏对视一眼,心中皆喜。 “老大家的,我年纪大了,你弟妹又是不经事儿的。等你妹子出阁,过了年关这家就交于……” 最后一个字没出口,却见钱妈妈已回,手里还端着个托盘,上头摆放着一套赤金头面。 梓莘见到钱妈妈,欢喜的向她招了招手,脸上带着得意对着史氏笑道, “母亲,这是我出阁之时皇后娘娘赐我的。平日里我嫌重,也不大带它的。我听钱妈妈说过,外头人家要是手头紧了,可以拿些东西去典当换取银钱。如今我手头也无银钱,不如我们三人拿些个不太用的首饰去当,等到年关出息之时才赎回可好?” 史氏与王氏面面相窥,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便是要撕了眼前这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第十五回〔小修) 秋风随着排窗送入堂屋之内,还隐隐带着院内甜腻腻的桂花香气。本是让人心旷神怡,可如今堂屋内的气氛一时冷然。梓莘脸上还带着得意的微笑,那盈盈的笑脸毫无示威之意,全然是一副小孩子求表扬的神情。纵是史氏见识颇丰,遇到这样的一时却不知如何下去。 史氏原是做好了全完准备,任她在心中推演过各种状况,独独算漏了这项。再看梓莘还在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好似想到了一个绝妙主意的神气,史氏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发作。她偷偷扫视了一圈,屋内钱妈妈表情冷然,李妈妈嘴角暗带讥讽眼神却是无比怜爱的落在梓莘身上,更是吃不准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在装傻充愣。只是片刻犹豫,史氏倒是下了决心,今日可不能白来,想着目光往王氏一扫。 王氏得令,立即“嗖”的站起,指着梓莘大声呵道, “嫂子这是在卖的哪门子的乖?你会没钱?晒妆当日大家可都瞧见了。那可是真金白银的往这搬的。嫂子,你若是不肯想帮直接说就是,何必做出这幅样子糊弄人呢!” 这屋子里都是梓莘身边之人,王氏倒也不怕别下人传她无状。再者,还有奉命而为可以推脱,当下她也不再顾忌,发作了起来。 梓莘惊愕的瞪着王氏,笑容在脸上半收不收,似是受到惊吓。只见她慢慢看向史氏,似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却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史氏见梓莘如此,心中倒是大定,不管她身边妈妈如何,只要这位是个傻,便好糊弄过去。故,也不接口而是低头品茶。 “母亲也是如此想吗?”梓莘忽闪着眼睛,仿佛有晶莹的泪水就要落下。 史氏抬头见到梓莘如此,倒是咧嘴而笑,“老大家的,莫怪你弟妹无理。她这也是心急!眼看着你妹子就要出阁,府中山上下下都需要打点。哎,你当时拿出了二百两银票,我也心存感激的。只是啊,我们府邸不比外头,这真正是杯水车薪。” 梓莘见着两人如此,心下倒也爽利起来。方才那番作为不过是想着成全彼此颜面,没想到这两位装怜不成,竟然就耍起横来。她挥了挥手,钱妈妈不看史王二人,端起托盘往回走。待到钱妈妈走出堂屋,梓莘这才缓缓而笑,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上一口。 史氏见梓莘不温不火的模样,心中再次气血翻涌。合着这位刚刚那副做派是在逗自己玩儿呢!当下也不好亲自上阵,目光向王氏一扫。王氏本不算蠢钝之人,自然知晓如今这情况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今日非一较高下不可!当下只觉得气从胆边生,抬高声音大声喝斥: “嫂子,咱也不要打哈哈了,你且说今日之事如何了吧!” 梓莘喝着茶不气不急,缓缓瞧了王氏一眼,淡淡吐出几个字,“弟妹说的好笑。今日何曾有事需要了的。” 王氏只觉一圈打在了棉花上,全部力气被卸了去,若不是有点定力,怕是摇摇欲坠就要倒了。深吸一口气,王氏缓了缓语气,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 “嫂子,你也是这府邸之人。如今府中有难,你岂能袖手旁观?” 李妈妈上前一步刚要开口,梓莘却伸手阻止。她嘴角噙笑,仰头看着站在一旁的王氏指了指椅子,淡道, “弟妹站着说话不累吗?坐吧。坐下了慢慢跟我说说,如今我们府内遇到何等难事。” 王氏抽出帕子掩嘴而笑,她已知梓莘是软硬不吃之辈,也不被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唬人,声音倒是放缓了不少: “嫂子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母亲已经说的清楚了,何必要重复一遍。若是嫂子不愿出手相帮,倒也是可以直说的。” 梓莘放下茶渣,抽出帕子轻按嘴角,低头抚弄着的宽大的衣袖,柔声轻道, “弟妹莫急,只是我略有疑问。还请弟妹一一作答。 其一,这府邸吃穿用度都是定例的。这笔开支理应在年初便有规划,断然不会出现青黄不接之况。弟妹莫不是瞧我年轻没理过事,唬我吧! 其二,府中大笔银钱动用,自然是需要得父亲首肯。妹子成亲,父亲断然不会一毛不拔,反需我们两位做嫂子的,为妹妹置办成套嫁妆,负责一切用度。我们给的不过是略表心意罢了。我是给了母亲二百两,他日妹妹出阁之日,自然另有添妆。却不知弟妹给了多少? 其三,弟妹拿去做买卖的,应是内宅开支,如此挪用居然还是得了母亲应允的?弟妹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其四,我竟不知这府邸但凡揭不开锅,便要我这个凡事未曾插手的来贴补。” 王氏咬牙切齿,恨恨的瞪着梓莘,素来她都不是个伶牙俐齿的。乍听这一二三四的,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不知如何答了。 史氏见王氏吃瘪,已有了恼羞成怒之色,脸涨通红却有说不出一个字,暗恨王氏无用。无奈只得亲自上阵,当下冷然: “老大媳妇,我竟不知你有这等好口才。想来,我那过世的亲家倒是会教女儿。” “母亲过赞了。父亲母亲对我悉心栽培,千娇万宠,这教与我第一条便是凡事在一个理字。”梓莘不再理会王氏,而且柔声对着史氏说道。虽态度恭敬,语气谦和,到底不如之前模样。 史氏冷笑,茶盏重重搁下,怒道, “好一个‘礼’字。我今天倒要问问,你如此反驳婆婆,礼在何处!” 梓莘脸上不见惶恐之色,而是平淡的直视着史氏眼睛,笑问,“母亲教训的是。” 史氏微笑点头,当下气顺和蔼得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此,老大媳妇知道怎么做了吧?” “还望母亲明示。”梓莘微笑侧头看着史氏,口中始终温和,不见半分不愉。 史氏刚刚平和的气息再度汹涌澎湃,有些话自然不好明说。她正犹豫着,却听那厢王氏接口, “还能如何,自然是把你私库中银两如数奉上。” 梓莘诧异看着王氏,又调头看着史氏。史氏气结,暗道这王氏蠢钝,如此不成了她这个当婆婆要抢儿媳陪嫁不是?虽然事实也是如此,可是话却不能这样说。史氏喘匀一口,又挂上了笑脸,和蔼的对着梓莘点头, “老大家的,如不是实在为难,也不能出此下策。放心,无论你拿出多少,都让你弟妹写了借据的。” 王氏忿忿不平,却有不好否定,稍稍一想,心中略安。所谓借据,不过是唬唬人的,若不是真的告去衙门,那不过一张纸而已,不足为惧。 “母亲,儿媳方才已经说了,手头并无大笔银两可用。如今儿媳小厨房中的新鲜之物,都是京郊庄子每旬送上来的。其余胭脂水粉,首饰摆设也都是现成的,无需采买。剩下的不过一二百两。想来,母亲也是看不上的。再者,弟妹私房中自然也是没有银两,故方才建议拿些首饰去当,换些银钱。” 梓莘淡淡的说着,语速极慢,一字一句落在史王二人耳中,两人心下均都一沉。话已至此,难不成真要叫上那群婆子进来硬抢不成?这次,史氏真的犹豫了。 王氏急急的看着史氏,这脸都已经撕了,却不知史氏犹豫什么。照她的想法,直接找人来抢就是。还怕她一个孤女不成!天家虽会给她撑腰,却也管不了家长里短。到时候只要众口一词,害怕什么?天家总不能真的捉了仆役一一拷问。银钱到手才是真的。到时候有什么婆子丫鬟是收拾不了的!这个也是个傻的,进门都快一年,也不知道培植自己势力。如今也该给她个教训才好。 说起来,这史王二人倒也真正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这王氏所想,本与那史氏原先安排相差无几。带了二十几号人来,可不是就是来硬抢的吗?她那厢到底胜在人多,到时候众人皆说是梓莘让人搬的,就是四位妈妈再厉害也奈他们不得。上头总不能真的为了这事儿来寻自己这个诰命的不是。何况父母有令,子女本不该推辞。如今令她犹豫的,不过是同在院内的长子贾赦而已。 史氏犹豫,王氏着急,梓莘却陷入另一种心境之中。却不知道为何,那缥缈之心忽然定了下来,有种豁然开朗之感。她来着这儿之前,横遭打击。那些事儿颠覆了她曾经二十多年观念。来这里之后,梓莘虽有空间在手,却事事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好重蹈覆辙,唯一想就是突破到大圆满,好有确实的自保之力。可是今日,畅快淋漓的做些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便觉好似七经八脉都被打通了。多久以来询问未得的答案,似是有所触及。 史氏看着梓莘出神模样,心下也终究下了决心。今日贾代善又进宫面圣,她可不就是家中最大的。贾赦到底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自然不好对她如何。如此想来,她再也按耐不住,大喊一声,“来人!” 屋外一片平静,就连这擎苍斋内大小婆子丫鬟也不见,只有室内这几人。史氏惊愕,待还想再叫几声,却见一个英姿飒爽的白衣少女,手里一手拎着赖家的,一手提着周瑞家的走了进来。 史氏面色剧变,还不曾发作。 少女猛然把赖周二人扔在地上,对着史氏抱了抱拳,又递上了腰牌,“夫人,我乃御赐与大奶奶的侍卫。不知这二位可是府中之人,她们带着二十几号人居然将这院门团团堵住。那些人已经被捆着压在院内,不知这为首二人要如何处置。” 史氏,王氏不由再度面面相窥,均想抱头痛哭一回。史氏目光转向梓莘见她不言不语,心中定了几分,立即笑道, “姑娘误会。这些人是跟了我来瞧瞧的你们大奶奶的。既然如今已经无事,那我们先走了。老大媳妇,不用送了。”说着,对地上赖家的使了使眼色,赖家的一咕噜爬起,跌跌撞撞来到史氏面前,低头扶住了她的手臂。那边周瑞的也有样学样。须臾,屋子里只剩梓莘一人端坐。 因梓莘时而有如此状况,李妈妈立即遣走众人,又替梓莘关好了堂屋之门,也走了出去。 梓莘陷入浑然忘我之态,仿佛抓住了要门,整个人在汪洋中起起伏伏。随时逐波逐流,却感觉酣畅淋漓。带她再睁开眼,嘴角掩不住的笑意。终于她突破了。大圆满! 想着,她心念一动,再次进入空间之中。这一次空间又辽阔不少,仿佛是无边无际的。远远看去能见群山围绕,细细听来还有那海浪扑打之声。远山近水,郁郁葱葱好不惬意。看那排竹屋,怡然不同。再仔细一看,那竹屋见居然隐约可见一人。 待那人转身而立,只见他长发随风而飘,灰色长袍松松垮垮,唯有腰间系着带子,隐约可以见那裸.露出的胸膛。那人长的面如冠玉,艳若桃李,特别那一双桃花瞳眯成了一条缝,嘴角挂着隐隐笑意,使得那倾城之貌多了几份邪气。 这人不是贾赦是谁! 第十六回 柔和的风拂过梓莘的脸颊,男人缓缓向她走来,嘴角还噙着微笑,长发随风而动,隐隐而露的胸膛更是多了几分邪气。梓莘闭起眼睛,心中再次念起了安神篇。她告诉自己,眼前不过是自己的想象而已。贾赦怎么可能这副摸样的出现在这里。 “娘子,怎么不愿意看到为夫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梓莘仿佛可以感受到那人吐出的热气在自己耳边萦绕。她依然闭着眼睛,努力的随着安神篇而呼吸。心中不断告诉自己,眼前的不过是幻影而已。记得曾经看过的修小说里,但凡境界突破,总会有各种异象产生。现在,考验她心性的时候到了。 贾赦盯着梓莘,她白皙的脸上,一双凤眼紧紧的闭着,眼珠却在不停的转动,显然是在强撑着不让自己睁开。已经等了许久,他倒也不着急这一时一刻,双手环抱胸前,看着小妻子默念着心经中的安神篇。想着,他挑眉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大石,嘴角笑意更深。抬手摸了摸鼻子,贾赦暗自祈祷这位得知真相后,切勿大怒。 梓莘闭着眼睛,渐渐的与空间融为一体,呼吸心跳皆与微风同步。如今她已进入大圆满,成了此空间真正的主人,如此焉能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思及往事总总,无论在前世亦或是在这里的五年,她张梓莘何尝随心所欲过,认命妥协努力向上似乎是她一直在做的事情。面对困难直觉绕开规避风险几乎成了她的本能。如今再想前世的那位闺蜜,行为未必就真的毫无破绽,不过是她本能的否定罢了。 终于,梓莘睁开了眼睛,对上那对让她心跳不已的桃花瞳。 “我有这个空间,甚至来这里皆是拜你所赐?”梓莘抬起头盯着男人,嘴角虽然含着笑意,眼里皆是冷然。 贾赦哪里见过梓莘这副样子,眨了眨眼睛,随手一翻,一块玉石出现在他手心,“娘子先看这个。”随着贾赦话音而落,天边仿佛出现了一块巨幕,上头人影攒动。待梓莘看清,只觉脑袋嗡的一声,似有许许多多的记忆瞬间涌出。 “娘子,你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好?” “娘子,你看,琛儿长的多像你。” “娘子,你要坚持住。没有了琛儿,我们还有琏儿……” 眼泪不知何时已爬满脸颊,待梓莘再次抬头看向贾赦,表情已然不同。原来,那初初相见的心跳,并不只是因为他的好皮囊,原来真有前世今生之说。只是,她不明白,在她的认知里,那不过是一本书而已。又怎得会是真实存在?梓莘茫然了,一时不知真假,无所适从了。 贾赦轻叹一口气,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梓莘却敏锐觉察,连连退后数步,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贾赦无奈只得站定,解释道, “莘儿,我知晓,你曾经的世界里,那不过是一部书而已。你可知,这皆是警幻的阴谋?你细细想来,那书在你曾经的世界中,是否人人皆知。众人与我贾府,又是何等评价。想来,曹公力作却不想被那警幻利用,专引那一心追寻情爱之人进入,以此收集那痴男怨女之痴情怨气,以供她修炼。” 梓莘拧眉,微微低头思索着贾赦所言。在听来全然匪夷所思。虽也听过有人对警幻行为不解,加之离恨天种种倒也确实让人疑惑。可是,又要她怎得相信此人所言。莫怪梓莘多疑,任谁都不会相信自己曾经世界中的力作,居然会是所谓的神仙用来供自己修炼的。 贾赦见梓莘依然不信,反手一握,再摊开掌心的时候里头躺着一粒药丸,“你可认得这个?虽然这里确实我给予你的,但你是唯一的主人却不会更改,这要药丸便是我为你炼制‘赤胆忠心丸’即使对我也是一样有效的。”说着就要丢与嘴中。 梓莘身轻如燕,瞬息人已落在贾赦面前,她一掌拍落那枚药丸。梓莘堪堪在贾赦面前站定,却一脸惊魂未定。方才她不过是心念一动,人已经飞来起来,待回神的时候,居然做了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情。贾赦轻笑,伸出双手如愿以偿抱得美人, “这便是大圆满不同了。他日与我双修之后,更会日益精进。” 梓莘被贾赦拢入怀中,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暖,她几乎是本能的伸出双手环抱住了贾赦的腰际。想着,今日才刚刚想要给予他一个机会,不曾想如今却以如此亲昵,心中非但不排斥,隐隐还有想要更亲密的念头。 “等等,这石头上功法不会是什么双修功法前半部吧!”梓莘抬起头,对着贾赦眯起了眼睛,脑中闪过这个荒唐的念头,嘴里自然的就问了出来。 贾赦呵呵笑着,低头轻啄了一下梓莘的额头,缓缓而道, “娘子莫急。先听为夫解释。石上心法确为那双修功法中,女子修炼的上半部。到了大圆满之际,就修炼下半部了……” “所以,那天晚上你见我故意弄出疤痕,便顺势而为?其实,你就是在等我突破大圆满吧!” 梓莘气结,伸手想要推开贾赦,却被他牢牢固定在身前。无论手中出多少力道,贾赦却好似总比她高出那么点,正好牵制住她。 却听贾赦在她耳边慢慢吐气,“莘儿莫急,听我说。这心法虽说女子到大圆满之际,方才双修最佳。若是提前双修,有我相助倒也未尝不可。只是到底不如圆满之时。一会,我们双修前,你自己看了便知。” 听闻贾赦如此提及双修之事,又想到修真小说提及的双修之法,脸不由大红。贾赦见了脸上笑容更甚,又在她耳边轻道, “莘儿莫羞,我倒也曾瞧过你读过的几本杂书。其中提及双修之法倒也所差无几。” 这下子,梓莘何止羞恼,简直就想一脚踹飞眼前这人,无奈技不如人,只等被牵制着干着急。贾赦好笑,却有不好继续欺负自家娘子,怕她真的恼了,这双修之事又要押后了。外头还有事情好处理,贾赦微微而笑, “莘儿,今日我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因为你突破了圆满,今后不得你允许,我是进不来了。我们先出去吧,今日之事怕还需善后。” 梓莘微微点头,再睁开眼的时候,自己正独坐在堂屋之中。 梓莘站起身,因堂屋大门紧闭,里头没有一人,她便肆无忌惮机器不雅的伸了伸懒腰,待她踏出堂屋大门,瞧见了迎面而来的贾赦,两人相视一笑。贾赦快步上前,走到梓莘跟前, “你且歇一歇,想来一会定然有人来报,今日的昏定不用去了。我出去一趟,回来与你细谈,晚膳不用等我。” 果然,贾赦出门不多时史氏便派人来传话:老爷与夫人又要事相商,不用过去伺候晚膳了。梓莘恭敬称是,又令丫鬟拿了半吊铜钱打赏了传话婆子。 来传话的不过是史氏这边二门上的,平日不得近身,也无什么打赏可拿。因不得重用,今日并没随众人前来。如今得了钱,喜笑颜开的回去复命。她自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就是老爷一回来,这院门就紧闭,后有一个丫鬟出来命她到了大奶奶出传话。本想着这位是个手紧,如今得了半吊铜钱不由欢喜,再跟人提及梓莘时,无不称是。 再说那贾代善,刚刚面圣回府,还未歇息一二,已得了信儿,当下也不管不顾只往荣禧堂去了。心中暗恼这老妻越发不堪了。长子成亲后,他就上书致仕,可仁业帝迟迟未批准。在仁业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与他关系甚是亲密,还有那张珏,思及这位情同手足的兄弟惨死,心中每每唏嘘不已。只是,有些事儿无法告知老妻罢了,却不想,这位居然闹出如此一出。匆匆回到荣禧堂,贾代善先是遣走了不着调了老二媳妇,再把那群婆子丫鬟统统赶出,最后沉着脸盯着史氏。 “夫人,你糊涂了不是!老二家的做出那等事,你不责罚,还想着去老大家的那里明抢吗!老大家的虽然没有娘家可依,她背后是天家。你是疯魔了不成!”贾代善对着史氏无语,如今也不绕弯,直接喷到了史氏脸上。 如今史氏也后悔起来,怎得今日被那王氏挑唆几句,就迷了心智,居然带人去要硬抢了?若是真搬出些东西也就罢了,如今倒是真正偷鸡不着蚀把米。这脸都撕破了,以后相处可不就难堪了?若是再传出一二,自家女儿以后怎得在婆家为人?越想越气,史氏便把一腔怒火统统算在了王氏头上。 “老爷息怒。”史氏不是个混不清的,如今局势自然不在逞强,她抽出帕子,细细擦拭着眼睛, “都怪我的不是。敏丫头出嫁在即,我还不是想要她风风光光出门子。那日不过随口一提,老大家的便给了我二百两银票。老爷啊,是这二百两搁到寻常人家已是不少,可是我们这等人家确实不够。虽然敏丫头的陪嫁是从小预备,另有我的陪嫁贴补,可是她那两位嫂子……老大家的就不提了,老二家的也是好几万两的陪嫁。敏丫头不与老大家的比,怎得也能少了老二家的去。” “糊涂,糊涂!”贾代善拍案而起,“老二家的那是比着老大家的充面子呢!她王家金陵在富贵能比那张家吗?也不看看哪张家在福建是何等状况。还有老大家的那个外家,真正世袭罔替的威闽侯。世袭罔替!” 贾代善说的又气又急,咳嗽了起来,史氏忙到了茶水端了过去,他斜了史氏一眼继续说道, “你再看那林家,五代簪缨,世袭四代,是以诗书传家。更不提那林家祖上前朝也是赫赫有名大家。他们重名声胜过一切!这样的人家财帛能少吗?我们什么样的人家,他们会不知道?你按国公府嫡出小姐规格置办嫁妆,剩下的统统换成体己银票不好?若是超出规格,倒叫敏丫头被人笑话了去。还有这陪房去林家的,也给我好生选了。切不能仗着从我们府邸出去,便不可一世。” 史氏听闻低头不语。贾代善说的句句在理,可是他一个男子,又怎知内宅的弯弯绕绕,当下也不反驳,只是点头称是,心中但又有了新的计较。 第十七回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纵使那贾代善乃领兵打仗的天纵之资,却也无法知晓这枕边人的心思。那史氏心中另有盘算,自然面上不显。贾代善更是不信老妻从此改过,但求面上过得去。哎,实乃这贾代善自欺欺人罢了。 内宅妇人,困于方寸之间,能做的事儿实在有限。加之这贾府看似人口众多,实质上的主子却双手可以数的出来。贾代善本想着与妻安乐,从不与她糟心事儿,却不想那史氏是个左性的,自己日子过舒坦了,却变着法子摆那婆婆的普。如此,倒显的贾代善一厢情愿了。 再说那贾敏,家中出了这等事儿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她一个未嫁女,这些事儿不好出手。更何况今日这事儿还是打着她的名号。这让贾敏心中更是暗恨那王氏挑拨,史氏的无为。她放下绣绷,大红色的帕子上,一对鸳鸯活灵活现。白英沏上茶端了过来,见贾敏秀眉紧锁,不由出口劝慰, “大小姐何须为难?我瞧着大奶奶不是那小气之人。今日之事只要让那位管住了嘴,外头自然不会有人知晓。” 到底是跟着贾敏长大的丫头,真是贾敏一皱眉便知她心中所顾。贾敏闻言当下苦笑,端起茶盏,浓浓茶香瞬间扑鼻,正是那梓莘送来的乌龙。轻抿一口,香气在嘴里荡漾开来,她心头微松, “娘前几日还在跟我说道,这大嫂只给了她二百两添妆。她也不想想,大嫂子如今孤身一人,若是她一出手,就大手大脚给出千两、万两的,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这是大嫂子反过来在给娘做规矩,立标杆呢。” 白英挥手指挥着白芷摆放水果,听闻贾敏所言,赞同的点头称是。 贾敏无奈摇头,又继续道, “自古,嫂子给小姑子添妆也是定数的。再者,府邸爵位还在父亲身上,那大哥不过是白身一名,连世子都不算。嫂子再有钱,有怎好的一味炫富?若是她真如此,我倒不愿与她来往。 且看她平日偶得些好东西,什么时候忘了我过?不过就是母亲那里照分列从来不多而已。送多了又怎样?白白给了那头那位吗?真不知道母亲到底怎得了。大嫂子这般不是正好?他日也好守得这一家老小。看看宁府,若不是有那位嫂子,如今还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的呢。” 在一旁伺候摆放水果的白芷闻言,抬起俏生生的笑脸,问道,“姑娘何不去瞧瞧了大奶奶去?” 贾敏瞪了白芷一眼,还未开口,那白英的手指已经戳到了白芷脑门上,出口教训: “你这丫头休得胡言。子不言父母之过。夫人今日大闹一场,却吃瘪而回。我们小姐如今上赶着去大奶奶处,岂不是凉了夫人的心?你说我们姑娘这是去兴师问罪,还是卖好求饶?” 白芷哑然,全然没想到这一层,她躲着白英的手,连连求饶。贾敏瞧着丫鬟嬉闹,脸上带着浅笑却暗自下了决心,这白芷怕是不好带走了。 入夜,用了晚膳,梓莘沐浴更衣换上了朱红宽袖中衣,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看着镜中的自己,境界突破后肤色更加白皙,虽容貌未变,瞧着却好似更加出众了。女子没有不爱美的,梓莘自然心中喜滋滋的。 忽闻门被推开,贾赦慢慢走了进来。梓莘瞧着贾赦,又想到他白天所谓双修,脸颊不自觉的绯红起来。低头却又瞧见自己今日穿着朱红中衣,倒有几分新嫁娘的模样,更觉羞恼。大约是记起了全部事情,纵使在现代受了二十多年的现代教育,这个时候,梓莘只觉得自己扭捏可笑。 贾赦瞧着梓莘窘态,心中更加欢喜,脸上笑意自然露了出来。他心知此刻不是调笑的时候,便留下一句“我去洗洗”转身往净房而去。这卧房连着的净房是贾赦专门请人设计过的。十二个时辰随时可以有热水换洗。梓莘初到是虽有过疑问,但在南边的时候,她的闺房连着的净房中还有个似是现代小型游泳池的,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如今听着里头花花水声,眼前想起居然是贾赦今日在空间内的模样,心跳的更快起来。却有忍不住皱眉,此番到是不像自己平日的做派,难道是那什么心法关系?想着,那满心羞涩倒也淡了几分。 贾赦换上了灰色长袍,正是他今日在空间内穿的那款。又拿起软布擦拭着自己长发,想到如今终于可抱得美人归,便觉似乎身体的某个部分隐隐而动。放下软布走了出去,却见梓莘站立于窗口,仰望天上明月,口中却长吁短叹。 贾赦慢慢走了过去,从背后揽过她的腰肢,下巴搁在她肩膀之上,嗅着她淡淡发香,问道: “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气?” 梓莘抓住贾赦手,慢慢转过身转过身,反而把脸买入他胸膛,“我在想今日之事。若不是有白姑娘在,怕是那两位真的就要硬抢。加之,若没有这空间在手,我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唉,没有这些,我怕死又要再死一次了。” 贾赦知是梓莘回忆起之前种种,心隐隐作痛,伸手轻抚着梓莘长发,悠悠而道: “人生在世的机遇无非天时地利人和作用而为。假若没有变故,你依然是首辅之女,他们也不敢如此待你。在者,若是没有空间在手,你又怎么进门万事不理,只想着修为之事?如此,又怎么会被轻易欺负了去?世间种种结尾因果,既然事情已过,又何必假设徒惹自己不快?” 梓莘顿觉自己着相了,松开搂着贾赦的手,笑道,“那恩侯觉得,你我二人因果出自何处,又当如何了解?” “因出自何处我不知的,这果吗……”说着,他笑着抬起手,伸向了梓莘衣襟之处…… 室内烛光昏暗,另有香气萦绕,真可谓芙蓉帐暖,一室旖旎,说不尽的缠绵,道不够的恩爱。 外头值夜的小丫头羞红了双脸,那李妈妈走出室外,对着天空双手合十,自家姑娘终究成了名副其实的贾府大奶奶。如此尘埃落定之感,居然让她眼眶湿润,想着又加快脚步往耳放而去,嘴里念叨着,“对了,对了,要让孙婆子准备补身汤药。” 一番*,哪怕梓莘忆起那过往种种,这具身子却是刚晓人事,早已疲惫不堪,懒得动了。那贾赦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虽已克制万分,到底有些过了。瞧着梓莘恹恹的模样,伸手抱她进了净房,又让人来换了干净被褥,这才带着她来到空间之内。贾赦横抱着梓莘来到后山温泉。如今他亦是得了梓莘许可,可以随心出入。 微烫的泉水流过皮肤,梓莘才觉得稍有恢复。什么双修之法,都是骗人的。想着,她恼怒的甩出水花往贾赦那里飞去。贾赦侧身避过,人已经来到了梓莘身旁,伸出手拦住她的肩膀,让她枕在自己的肩膀上。此刻,空间内也是繁星点点,似是她突破之后,这边时辰与外头同步了。 浸泡在温热水中,枕在男人宽厚结实肩膀之上,梓莘略觉困意,却觉得另有热气从丹田处流向四肢百骸。她睁开眼睛,皱眉不解, “恩侯,为何我的丹田处有热气翻涌?我们不是还没修炼吗?” 贾赦见梓莘如此,不觉笑意更深,凑在她耳边,轻轻吐气,“这男女双修,本就是在于阴阳交会,已达到平衡。”说着手心一翻而出,上头出现一块古朴的白色玉石,“这便是我得到那部功法。那年我有幸得天尊点拨,收在门下,苦修数年,因缘际会得到此物,便弃了之前功法,专修此项。” “恩?” 梓莘听到雨里雾里,贾赦却把头搁在了梓莘肩膀之上,轻吻了她耳垂一下,幽幽说道, “如今我这具身子,自然也不是当初的了。你走后,我伤心不已,再醒来的时候魂魄已游荡在天际。当时我脑子里糊里糊涂,原以为上天垂帘,带了去见你们母子,可又念着琏儿可怜,没有母亲,也没有外家可以依靠,就想着要回去看顾一二。 不想却又有那乱七八糟之事涌入脑中,其中居然还有为了五千两把庶女卖了给人之事。我这才知晓,居然已经过了那二十多年。那些糊涂事并不像我是做的,却又真是我所为。我悔恨,苦涩,却又无处发泄,终于让我遇到了天尊。 莘儿,原来这世上真有神仙所在。无论人,亦或是动物,甚至鬼魂,但凡具有灵根者皆可修炼。待我小有所成之时,自然去寻找那让我糊涂二十年的原由,终于让我知道此乃警幻仙子所为。她所修功法需要就是那痴男怨女之气,手下另有僧道二人协助。甚至划出无数小世界。” 贾赦说的愤愤不平,梓莘听的瞠目结舌,她不可置信的盯着贾赦,却听他继续说道, “想来是警幻把我遗漏,这才让我在天际遇到天尊。那警幻获得了那痴男怨女之灵,又把他们反复投入小世界中,以确保她修炼不断。但凡被她所困之灵,若是无法打破既定之律,生生世世便将重复悲苦。 与你,我断然不会故意加害。想来,你也是那漏网之鱼,那日警幻找回你魂魄之时,恰恰被我发现。于是,我便将将计就计,跟着你再来一遭人世。其实这世上除了天界之外,处处便是小世界了。若你我二人,可打破那警幻之定,自然可以救那些可怜之魂魄,免受轮回往复之苦。” 梓莘抬手捂着脑袋,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却见贾赦把那白玉贴在她额头。果然,修炼之法涌入梓莘脑中。在回神贾赦已翻身覆了上来,嘴中笑道, “娘子,时辰还早,你我还是继续修炼一二……” 梓莘瞪大眼睛,瞧着贾赦, 此事,断然是容不得梓莘说不的。更不提两人如此勤勉,修为自然各有精进。 第十八回 秋色浓,情缠绵,贾赦与梓莘勉于二人双修之法。此时,在那天界之际太虚幻境中,警幻仙子正运行完最后一个周天慢慢睁开眼睛。端看警幻仙子,生的是肌肤赛雪,美艳无双,美目倩兮,流转生情,上身仅着那藕色抹胸,薄纱披肩,酥.胸半遮半露,引人无限遐想。只是需匆匆一眼,便可勾去了那是世间大半男子之魂,倒也不抹她情.爱仙子之名。 “恭喜姐姐又精进了。”须臾间,几名与警幻打扮相似之女子盈盈而出,脸上均是喜色。 警幻目光扫向几人,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朱唇微启,口中便有那黄鹂之音而出,“几位妹妹辛苦了。我闭关这些时日,这太虚幻境全靠几位妹妹打点。” 几位仙子口称不敢,警幻挥手命几人退下。飞身而出,来到那离恨天外,远远便瞧见了一僧一道二立于灌愁海畔,目光紧盯海面。只见那处海面之上,腾空悬着十数个巨型大蚌,每个蚌壳之皆有一颗珍珠,只是颜色大小不一。 似是觉察警幻的到来,两人恭敬侧身行礼。警幻不看二人,脚下生风,转眼已经人飞起,那薄纱飞扬,便有那无数精气从珍珠内飞扬而出,独独一枚黑的发亮的珍珠不为所动。警幻皱眉,人已经落在那僧道二人之前。 “此物内是何处?”警幻不瞧二人,嘴中淡淡吐出几字。 僧道二人均觉身心一荡,又迅速稳住心神,那僧人猫着腰,不敢直视那警幻仙子,口中回复,“那是叫做‘大秦’的小世界,仙子闭关前带回一女子之魂,便是投入这个世界。” 警幻凝眉,手中指决纷飞,可那珍珠却似有了自己结界,把法术统统挡住。警幻收手人已飞向那蚌壳,却又瞧不出有何异常, “你二人再走一趟,我要知道此间小世界发生何事。” 语毕,已不见人影,徒留淡淡香气。 那僧道二人互视一眼,僧人嘴里冷哼一声,转身往那“孽海情天”之宫而去。道人撇嘴摇头,抬头见那黑色珍珠似乎更亮几分,半眯着眼掐指一算,瞬间脸上闪过异色,不知道是喜是惊。 分不清那天上地下时令之别,转眼已是贾敏出阁之日。天公依然作美,虽已经入冬,这几日非不见雪,连日的放晴更是让人心情舒爽。至那日之事,这史氏便知那贾敏婚事顶顶要紧,无论是梓莘亦或是王氏统统靠后一概不理。 贾敏乃国公唯一嫡女,嫁妆自当不少。那十足一百二十台,真正令人咋舌。更令人津津乐道,便是新郎林如海率一色俊秀少年前来催妆。自古丈母娘见女婿就是越见越欢喜。见女婿虽不及长子之貌,却立与一干俊美儿郎中丰标不凡,灼灼而出,心下自然满意至极。 此时贾敏小院中嫁妆铺满,史氏前头招呼客人,小院中自有族亲帮忙招呼前来道贺的女眷。梓莘带着一干丫鬟赶到为贾敏添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声势颇足。 先是五个俏丫头人手捧着一个沉香妆奁,待五人立定统一打开,里头一一摆放精致首饰,小巧摆设,均是些精巧之物。待最后两个丫鬟,合抬着一个紫檀木箱子而来,众人倒是有些期待了。果然不负众望,这装不是金银之物,而是字画四五副,古书七八本。在场夫人均是有见识之人,那前头几个若有定数,这最后一个则可谓价值□□,有市无价之物。 贾敏自然欢喜不已,她眼眶微湿紧紧握住了梓莘之手。梓莘了然微笑,轻轻拍了拍贾敏之手。众人瞧着姑嫂二人,脸上不显,心中却记下一笔。 对于梓莘各家夫人依然好奇居多,这位前首辅的独女,五年前淡出人们视线,以守孝为名居于闽南侯外租之家。堪堪出阁之日才归,自然与各家夫人小姐并不相熟。这位嫁入贾府之后,居然依旧深居简出,每每各家有邀约均是史氏带着王氏出席。 贾敏作为待嫁女,不常见也就罢了,可身为贾家长媳也从未露面,总难免让人揣测。另则那王氏,但凡有人与她提及梓莘之时,必定欲言又止,闪烁其词。另有那贾赦容色极为出众,故纷纷猜测这贾府长媳怕是容貌不佳,行为欠妥不得婆家所喜。 可如今梓莘如此高调亮相,众人均是暗暗吃惊。此女不但生的花容月貌,绝对匹配的上贾府长子之颜,那举手投足更是流露出了大家之派。又见她出手阔错与贾敏状似难舍难分,心中更是定了几分。这位到底是太子妃娘娘的义妹,回头定要好好结交一番。 这厢梓莘和贾敏颇为难舍,那头王氏却咬牙不已。嫂子给小姑子添妆虽有定律,可拿出多少全然是嫂子的心意。如今见梓莘出手阔绰,回头看到自己捧着的那个小匣子,再瞧了瞧满院妇人,当下回头嘱咐了周瑞家的几句,周瑞家的愕然, “二奶奶,使不得!那是老夫人的陪嫁之物,以后是要留给哥儿,姐儿的。” 王氏咬牙瞪了周瑞的家的一眼,周瑞家的无奈只得转身而走。王氏瞧着梓莘拿出之物,恨不得撕了眼前之人。那日史氏暗示之时,她不过拿出二百两,虽承诺另有添妆,但她盘算着断然不会超过千两。这才备下了这套赤金头面,足足花去了千两之多。如今看来,却是连皮毛都比不上了。索性那周瑞家的办事得力,立即带着一个小丫头而来。 “妹子你可算到了,我刚刚还在寻你呢。”一个素来与王氏略有间隙的夫人,甩了甩帕子笑着迎上。 王氏却对着那位微微一福,一本正经的客套起来,“程夫人安好。” 那位程夫人倒也好似不见那王氏做派,乐呵呵的道,“我听着外头似是就要闯进来了,想着怎得还不见你。没想到这说曹操曹操就到,快让我们见识见识,你这个做二嫂的给妹子准备了何物。” 王氏倒也不推辞,笑呵呵的另周瑞家的打开盒子,里头虽只是静静躺着一只金步摇,却令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是出自前朝名匠,赵戚风的那支点翠……”程夫人抽帕掩口,已然说不下去。却已经见王氏含笑点头。 贾敏与梓莘对视一眼,快步迎了上来,伸手推开那个盒子,微微摇头,“二嫂子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只步摇实在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王氏瞧见众人对着她面露艳羡之色,方才那点子不舍也没了,又把盒子推了出去, “妹子何出此言。我嫁入贾家,自然一切都是这府邸的。如今妹子出嫁,自然要把最好给予妹子。区区一支步摇,妹子何须挂心。” 王氏话中有话,自然是说那日梓莘推托之事。可是那事到底不光彩,早就被贾代善瞒的死死。王氏此言,却不知道得罪在场的各家媳妇。历来,这陪嫁均是女子私产,婆家是不可得。如今王氏此言,成全了她的贤惠,倒显得他人不是。各家媳妇看王氏的脸色不佳,但做婆婆的却各个艳羡起史氏有两位如此孝媳。 贾敏微微扫过众人,倒也不再推辞,再三谢过了王氏。王氏得意万分,摆出一副当家媳妇样子,招呼了众人几声,赔罪告辞。众人目光不约而同瞟向梓莘,却见她一派淡然,心中倒也不明如今贾府状况。史氏在前头忙碌,自然不知道这小院内之事,只是听闻两位媳妇添妆之物,心下大喜过望。 待一日结束,贾敏看着院中剩下那些明日随嫁之妆奁,心中空落落的,脸色自然泛起哀愁之色。梓莘瞧着贾敏不觉莞尔,想起自己当初这个时候,又何尝不是忧愁万分,只是两人所愁定然不同罢了。 “妹妹过来坐吧。”梓莘拉贾敏在圆桌前坐下,又亲自为她倒了杯茶,“妹子明日大喜之日,今日切勿多思了。” “嫂子成亲前夜是否也是如此?”贾敏喝了水,只觉一股暖意慢慢扩散,心中大定之后,不由开起了梓莘的玩笑。 见贾敏没有愁色,梓莘嫣然一笑,自己也倒是上了一杯,不紧不慢的说道,“那是自然。” 贾敏抬眉,惊诧于梓莘坦白,只听梓莘缓缓笑道,“你也知我状况。好歹你也是隔着屏风见过你那未来夫婿。对于他素性也是有所耳闻。再者……” 梓莘顿了顿微笑,“还有你大哥扮作那鸿雁。” 贾敏呼的脸颊飞红,不曾想连这些事儿梓莘居然也得知。 梓莘瞧着贾敏羞恼便觉好笑,伸手捏了捏她脸颊,“所以,妹子还担心什么呢?比我当日,你却是还好太多了。不过,妹子也休怪我触霉头。这些日子相处,我自然是把妹子当我亲妹子的。” “大嫂直言。”贾敏见梓莘虽笑意妍妍,话中却带着些许沉重,不由也正了脸色。 “妹子,我听闻你从小便是单做男儿养大。十岁之后方才读的女戒女四书,不知道妹子如何看那些贞洁烈女。”梓莘声音很轻,只有贾敏一人能听到。 贾敏聪慧过人,当下了然,也用她同等音量回道,“那不过是男子愚弄女子之物罢了。” 梓莘点头,继而笑道, “妹子所想与我竟然不出一二。若是如此,妹子紧记,天下男子皆薄幸。若是遇到真心带我们的,也不必求那天长地久。能一日,我们变受着。若有一日,忘情负义,也不被太过伤怀。女子无论何时,都要待自己最好。夫君,子女皆可能是别人的,唯有自己才是顶顶要紧的。 妹子先且瞧着那林家姑爷,若是好的,最好!若是也是个怜花惜玉,莺莺燕燕围绕之徒,妹子也莫伤怀,定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还有一句,凡事别一个人偷偷扛着,记得了,我与大哥哥就是你的仪仗。” 贾敏闻言,不觉惊愕万分,待听得最后一句,不由失笑,“大嫂子,你对我那大哥哥也是如此吗?” 梓莘脸上笑意更深,点了点头,“自然亦是如此。他待我好一日,真心一日,我便同等回报。若是有照一日他负心与我,伤心,难过自然也定然会有,不会沉迷于此罢了。” “可是嫂子,若是我们不付出真心,又怎得能求他人给予真心?”贾敏见梓莘虽然在笑,笑意未达眼底,也不由认真起来。 “日子是过出来。是否给予真心自然是看人值不值了。”梓莘端茶又喝上一口。贾敏虽不认同,倒也记下一二。 说着,梓莘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葫芦,交于贾敏手中,“妹子,这是收好。这是孙妈妈给予我的助孕药丸。妹子若是准备好了,便可化在酒中,与你夫君一同送服。那林家子嗣单薄。可要辛苦你了。” 最后一句,梓拖长了音,语气中无不担忧。贾敏沉浸还在梓莘方才言论中,忽闻话题转换,愣愣接过,待明白过来,恼羞成怒的对着梓莘一阵揉搓。姑嫂二人好一顿玩笑,贾敏那点子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 第二日,天光正好,贾敏在史氏眼泪中,风风光光的出阁了。 第十九回(修错字) 林如海,姓林,名海,字如海。辛酉年江南省会试榜首,如今乃实打实解元老爷。林家祖籍姑苏,乃世代簪缨之家,诗书传家已经百年。林如海之高祖,曾与前朝为官,却因忠心直谏被迫致仕,退居姑苏不问世事。那天武帝带着心腹之人,学那刘备三顾茅庐,这才请得林家高祖出山。 算来,在大秦林家到了林如海处已是带五代了。那林家虽百年传家,却不知道何故那嫡传这一脉人丁不旺,到了林如海这一辈,竟是连庶出兄弟姊妹皆无。史氏同意这门亲事,自然也是想到那林家规矩甚严,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说来有趣,这世间女子,出嫁时无论多贤德,心中自然是求那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不想当了婆婆之后,又想着自己儿子享福。但凡不要败坏掏空了身子,自然希望子孙繁衍多多益善。可是,女儿出嫁选婿之时,却又是另一番标准。史氏嫁女,心中欢喜。她瞧着女婿一表人才,年纪轻轻高中解元,若是来年春闱高中,自家女儿自是风光无限,更是为自己挑了选这门亲事颇为得意。 史氏得意,梓莘也自觉欣慰。作为嫂子她自然是见到了这传说中林如海的。那林如海儒雅温和,书卷气浓浓,果然生的仪表堂堂,梓莘心中真心为那贾敏高兴。 想来,这成亲之日,最闹心的怕就是那王氏了。昨日添妆之时,那王氏一心只想越过了梓莘好处一口恶气。待回神的后,肉痛不已。那枚步摇是她压箱底的物件之一,如今既已送出,也不要要回。又见那梓莘浑不在意的态度,更是气结。 待贾敏成婚当日,又瞧得那林如海,比起印象中的少年更是丰神俊朗,多了温和儒雅之气,心中颇为感叹。一边暗自怪那林家有眼无珠,居然看不上自己,一边又牙根紧咬,心中又酸又涩,如此心中倒是咒起那林家断子绝孙了。 不论王氏这厢如何酸,那头人家小夫妻洞房花烛甜蜜恩爱,只是寥寥数语,便觉得真正是那“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如此,待贾敏三朝回门瞧见了新上任的姑奶奶和新姑爷任谁也能瞧出那二人蜜里调油的幸福模样。至此,史氏终究放下心来。 眼瞅着就是到了年关。京城下起了鹅毛大雪月。算来贾敏出阁已有半月,从贾敏陪嫁人处回报,如今那贾敏已经协助了婆母料理起家中事务。那林如海每日不是在书房专心读书,便是陪着贾敏下棋作诗。贾敏模样端正,性子爽朗,无论是理家管事,亦或是与夫君对弈吟诗无所不能。 林家二老见儿媳进门温良恭谨,知书达理,不曾因新婚便腻着儿子影响其读书,闲暇之余倒也能陪伴儿子左右,细细瞧着,心中越发欢喜起来。那林家夫人娘家姓季,也是姑苏大族。因膝下只有一子,心中不免缺憾,再瞧贾敏事事周到,娇憨可人倒有几分真心把她当女儿来疼爱。只是如此婆媳到底万中无一。 贾敏出嫁,史氏安心。待静静瞧了一阵后,便想着这些时日起来自己憋屈,自然要发作一番,正寻思着,却见那赖家的捧着名册进来, “夫人,眼下年关将近,这是今年年岁到了的丫鬟小厮名册。前些日子,老管事还求了我,要给他那儿子寻个媳妇。夫人您看……” 闻言,贾母眼睛一亮,余光有瞥见了自己跟前两位鼎鼎得力之人,当下有了计较。 史氏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更有那小丫鬟不计。自打她进门便立下一条规矩,身边丫鬟但凡满了十六一律拉出去配人。若是老子娘求了来,也有那放了出去自行婚配的。如今那史氏虽有四个大丫头,得力的不过鸳鸯、鹦哥二人。 鸳鸯、鹦哥两人年岁相当,过了年刚刚十八,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论理不管是指配人家,亦或是另其自行婚配早该出了门子。两人会耽误至今,那史氏多少有点自己的心思。眼瞧着自己虽保养得宜,却是到底不比过去。可那贾代善却依然老当益壮,虽前些年病了一场,如今瞧着居然生龙活虎,自然担心他晚节不保,临老入花丛,便准备了两个俏生生的丫头。只是一辈子都过来,如今却要亲自给纳那小,史氏自然百般不愿,这才一日日拖了下来。如今她倒是又有了新主意。 这日,鸳鸯、鹦哥二人恰好一起轮休。鹦哥便拿了针线来找鸳鸯,这些日子她着实有些不安份了。鸳鸯淡淡瞧着鹦哥,不多说一句。虽然两人一同长大,可鸳鸯惯是看不惯鹦哥的做派。鹦哥见鸳鸯不说话,不由皱眉,跺了跺脚,“姐姐还能坐得住?” 鸳鸯拿起绷子漫不经心绣着一朵牡丹,也不看那鹦哥一眼,淡道:“怎得就坐不住了?” 鹦哥轻咬朱唇,扑闪着大眼睛,委屈扭着手帕,“姐姐,你可知昨日那赖家的透露于我,夫人……夫人许是要把我们于两位爷作妾呢!” 那鹦哥虽竭力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可是那微红双颊,水汪汪的眼睛却早已出卖她。 鸳鸯心中冷笑,嘴里依然淡淡说道, “妹子何须如此。你我皆不是家生子,无人依仗,别说那婚嫁之事,就算是命也不是自己的。” 鹦哥语塞,却又不能直言就是因为不是家生子,这才担心不已。又想着昨儿赖家信誓旦旦之言,这贾府两位爷岁年纪相差无几,可是无论相貌,还是未来身份均是天差地别。想到了那贾赦相貌,鹦哥脸颊绯红。 鸳鸯扫过鹦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冷笑, “妹妹既然叫我一声姐姐。今日我便托大一回。” 鹦哥愕然,不想那平日不声不响之人,却有今日之貌。只听那鸳鸯又道, “你我二人同时进府,虽不是一个人牙子处来的,却也是在陈妈妈那儿一处教养。十来岁又一同到了夫人处,到了如今这样妹妹怎得反而看不开了。若是不能出府,待在哪处又有何不同?” “姐姐说的好笑。外头怎么能与这里想比。”鹦哥收起楚楚可怜的模样,嘴角上扬,冷笑道,“想是姐姐也看出来。那事儿之后,你我二人越发不得重用。那珍珠,翡翠怕是不久便要取而代之。若是不在筹划一二,他日拉了出去,还不知道会落到何人手里,倒不如留下。” 那鹦哥年幼时随着人牙子卖身入府邸,故在这贾府无依无靠,虽也认了那得力管事为干娘,到底隔了一层。后到虽到了史氏身边,端看那史氏身边丫鬟从来是换人不换名的,便知道那是不上心的。再者,史氏身边小丫鬟无定数,想要脱颖而出,再到成了史氏眼前第一得力之人,其中艰辛只有自己知晓。 听得鹦哥此言,鸳鸯不再接话,低头一针又一阵专心修绣起了帕子。鹦哥见也谈不出什么转身疾走,又想到自己平日到底没有白白讨好史是身边之人。想是自己定然可以得偿所愿的。 见鹦哥走了,鸳鸯放下绷子愣愣的瞧着上头的牡丹出神。她方才瞧不起那一心想要坐小的鹦哥,自己又比她好到哪里?不过是被王氏唬了句,居然就信她。只是不这样又能如何?她是早就看出史是用意,别人十六岁就出去了,如今她却已经十八。每每贾代善来了,总会命她和鹦哥伺候。彼时,她是真的怕了,如不是如此,又怎得就信了王氏呢。她要的不过是风光出府,堂堂正正做人平头娘子。 鸳鸯与那鹦哥不同,本是外省富足商户家的庶女,印象中的父亲是个垂暮老者,生母却是个年轻貌美的妇人,真可谓可谓八十新郎,十八娇娘,一朵梨花压海棠。 鸳鸯记事颇早,印象里生母也是被狠狠宠爱过一回。可那嫡母却在父亲尸骨未寒之际,当初发卖了所有通房妾室以及他们所出子女。她那姨娘不知道被卖去哪里。这些话她不能说与人说道,深深埋藏在了心里。 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跟着门帘被掀开,门口出现一个小丫头裂嘴而笑, “鸳鸯姐姐,快随我去夫人处。鹦哥姐姐已经在了呢。” 鸳鸯嘴角扬起,眼神却全然暗淡下来,心知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整个人不复往日光彩,仿佛已经是死了一般。 随着小丫头来到荣禧堂,鸳鸯微微驻足了瞧着那几个大字,又瞧着那两根大柱,深吸一口还是没有勇气一头碰死的勇气。 她吸了口气,光彩又重回脸上,嘴里轻喃, “既然你们都不叫我好好活下去,那以后大家都别好好过了。” 第二十回 弟子规有云: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出必告,反必面。 这贾府史氏当家,自诩为豪门勋贵之家,以上乃为人之根本也。由此,贾府对于晨昏定省有着明确的时辰要求。晨省:辰时一刻需到,然两位儿媳伺候用膳。昏定:申时三刻,而后两位儿媳伺候用完膳。那日史氏硬抢不成,厌烦两位儿媳,又因女儿出阁在即,故一直憋屈着不发作,每日也只是匆匆几句,不用两人伺候。 如今已经到了腊月,年关已至,府邸上上下下事情多杂,故史氏又重新用起了王氏,依旧远着梓莘不让她插手府中事务。也是那史氏不解梓莘之心。对于这府邸之事,那梓莘是没有半点兴趣。她生性不爱揽事显摆,加之对贾府那些烂事心有余悸。事事皆不是一日形成,也不知道如今到底是何笔烂账,她不想步上那凤姐后尘。 这日天光还好,贾政午歇刚起,便听得外头有小丫头来传,说那史氏招见。他立即匆忙梳洗,携王氏往那荣禧堂而去。 进了堂屋见史氏端坐上方,贾赦与梓莘坐在史氏下手,匆忙上前行礼。史氏瞧着自家小儿子,心中颇为感慨。这小儿子相貌也是不差的,只是如今这屋子里的比较起来,竟然是落得下乘了,不免怜惜起来,挥了挥手,和蔼笑道: “政儿何须多礼,快入座吧。” “谢母亲赐坐。”贾政用标准姿势行了礼,慢慢退到自己座位。王氏跟在他身边一一照做,目光却落在对面梓莘身上。 贾敏回门之后,两人几乎没有打过照面。那梓莘仿佛能加会算一般,无论她何时来晨昏定省,总能避开不见。 有一日,她早早到了,就是为了等上一等,对着梓莘奚落一番,却不想那李妈妈亲自来告假。王氏窝着火无处发泄,倒是苦了身边伺候的人。如今王氏瞧着梓莘面色极好,吟吟带笑,虽低头不语,但是依然一副绝色容颜,与她身边的男人相得益彰。 王氏心中来气,刚想开口,却听史氏悠悠笑道: “政儿这几日读些什么书?” 贾政连忙站起,恭恭敬敬的答道,“谢母亲关心。儿子反复念诵那四书五经,学那八股策论,只想着来年父亲可以让儿子下场一试。” 史氏点头微笑,微笑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贾政慢慢坐下脸上透着隐隐得意,继续说道, “母亲,我想着下届院试是必定要参加的。我三岁启蒙,六岁入族学,过了年二十有一,切不可在蹉跎了。” 说着,贾政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贾赦。贾赦却浑不在意似的,低头轻抚着自己袖口。 史氏不予置否,只是点头笑道,“你有心了,此事还需与你父亲好好商议。” 以她心思自家儿子早该下场了。若是如此,或许就能和那女婿一起中举。可是贾代善却不许贾政参加,似是不看好他似的。如今听贾政提及,却不好一口答应,也不想在大儿子面前下小儿子的面子。 贾政得了史氏肯定,脸上更是露出几分难以自制的得意之色,瞧着贾赦目光有着些许肆无忌惮了。 梓莘自然觉察到了贾政目光,到底男女有别不好抬眼打量,却也把贾政之举净收眼底,不免多了几分好奇。想着不动声色的把目光转到贾赦身上,却对上他满怀笑意的眼神。四目相处,两人心领神会。 “赦儿,你每日不着家似的,可在忙些什么?”史氏转开话题,关心起大儿子的起居来。 贾赦甩了甩衣袖站起,笑道,“帮着父亲搭理一些外头庶务。母亲也知我是个不喜读书的。” 史氏目光在屋内一扫,想要趁机教训梓莘的话生生憋了回去。瞧着门帘掀起,鸳鸯低头进来,脸上顿时大喜。 那鸳鸯低头走向鹦哥,目光却已室内扫过,待瞧见了鹦哥脸色得意之色,心却反而安定了下来。待她在鹦哥身边立定,史氏笑呵呵的指着两人笑道,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这鸳鸯,鹦哥你们都是相熟的。她们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因我舍不得放了她们出去,倒也耽误她们至今。 我最喜两人的妥帖温顺……不然你们一人一个带了回去,留在屋里伺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你们一个忙府里的,一个忙自个院里的。对着老大,老二难免有个疏忽。有了她们伺候,我也好放心呢。” 梓莘闻言抬头扫过两人,鸳鸯低着头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倒是那鹦哥虽也是低眉顺目,却隐隐可见她竭力抿着嘴,脸颊微红,似是极高兴的?梓莘拧眉看不明白。却听史氏又说, “鹦哥本姓刘,鸳鸯姓周,如今你们带了回去,再重新赐名吧。鹦哥就给了老大,鸳鸯稳妥老二家的,就予你了。” 梓莘眉毛微抬,目光转向王氏只见她脸色惨白,死死的盯着鸳鸯的脸。再瞧那鸳鸯不喜不怒,看不出半天情绪,又想到了史氏刚所言,莫非这鸳鸯就是贾政日后的那位周姨娘? 不提几位妇人心中各有千秋。先道那贾赦惊异的瞧着史氏,面色渐沉,却不见他开口。那贾政急急忙忙站起,走到史氏面前,深深一揖,满怀感激: “谢母亲赏赐。” 王氏瞧着贾政如此,藏在袖中的手捏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入肉中。再看贾赦不推辞也不接受,梓莘拧眉不知想些什么,当下笑道, “嫂子莫非不愿接受母亲赏赐?” 闻言,梓莘回神,嘴角上扬,刚想出言回击,却见一只大手按住了自己的手。贾赦慢慢站起,只是对着史氏淡笑,“母亲赐自然是不敢辞的。” 王氏当下大喜,脸上却不露声色,对着梓莘面露嘲讽之色。梓莘无奈,有种膝盖隐隐作痛之感。 “既然如此我也乏了,现下你们就把人带走吧。”史氏脸上露出厌倦之色,抬了抬手,“今日昏定就免了吧。回头好好安顿她们要紧。” 听得此话,贾赦拱手作揖,拉起梓莘抬脚就走。那鹦哥不觉快步跟上刚走到外头。一个小丫头已经抱着包袱等在那里,鹦哥笑呵呵接过包袱塞了小丫头几枚铜钱,又快步跟了上去。 虽然贾赦从未正看瞧过她,鹦哥心中也是及欢喜的。想到那赖家的对自己的承诺,当下决定要好好答谢一番。没走几步,却见前头停下,贾赦淡道, “今后你便叫哑儿吧。” 雅儿?鹦哥面露喜色,盈盈下拜,刚要说几句感谢之词却听梓莘娇嗔道, “夫君,一个姑娘家的,怎好用那个字。叫个花儿,草儿的,也比哑子的哑这字强啊。” 哑儿?鹦哥不是愚笨之人,自然听出了贾赦话中有话。她微抬头,来不及说些什么,却瞧见贾赦对着梓莘微笑,无比温柔的吐出几字,“为夫喜欢。” “谢大爷赐名。” 改名为哑儿的鹦哥,立即识时务的低头谢恩。 她低着头,这个角度正好瞧见跟王氏而走的鸳鸯,心中不觉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鸳鸯跟在王氏身后,心中冷笑,这史氏果然面慈心冷,手段极其毒辣。不过……她偷偷瞧了一眼贾政背影,却不想正正遇对上了贾政目光。她立即像那受了惊的兔子,把目光移开。 贾政见了,心下一挑,不知为何居然觉得血脉有些沸腾。压下心中所想,他一脸正色先王氏半步走在前头。王氏牙根紧要,却又无可奈何。 待回到院中,王氏立即命人布置了西厢房,又让周瑞家的找了两个不记名小丫头,让以后伺候着鸳鸯。 最后,王氏又拿出二两银子,命小厨房备了一桌酒席。贾政欢欢喜喜的又当新郎,见鸳鸯柔美温顺,心中更加喜欢了几分。没过几日,贾政赶着上了衙门下了聘妾文书,鸳鸯终究名正言顺起来。因鸳鸯娘家姓周,从此人称周姨娘。 这头哑儿回到了擎苍院,由着丫头带着来到西侧耳房。这里一排隔成了七八间,小丫头指着其中一间微笑, “哑儿姐姐如今先住这儿。先头几位姐姐都是住在这里的。大奶奶平日由几位妈妈还有大奶奶带来的几位姐姐伺候,不需要劳烦姐姐的。姐姐安心住着。” 小丫头的话音刚落,那便见几扇房门同时开启,里头走出六个娉婷女子,其中居然还有个老熟人。那人见到哑儿也是一愣,随即展颜。哑儿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转身就想逃跑。 空间内,贾赦牵着梓莘走在山间小道,吸着浓郁的灵气,紧绷的心终究放下不少,却听梓莘调侃的声音传来, “恩侯,我瞧着擎苍院内似是不够住了。西侧耳放怕是如今已经塞满了。” 贾赦转头看着梓莘,脸上露出苦涩。梓莘微惊,上前揽住了他腰。贾赦伸手拥住了梓莘,淡淡而笑, “那六个是从我与你定亲开始,那位陆陆续续赏进来的。我如今的这位母亲与我,倒是疼爱有加了。” 梓莘了然,把脸埋入贾赦怀中。似乎,无论哪个世界中的史氏对于贾赦这位长子,均是无甚真心的。 是夜,哑儿满心期待,却不见贾赦上门,心中自是把梓莘骂上了千百遍。当下决定第二日要在史氏跟前告上一告。 第二十一回 又是一整夜的雪。 隆冬的日头本就浅。卯正天色还未有一丝亮色,梓莘蜷缩在贾赦怀中,听到外头动静微微睁眼。屋子里角落熏着银丝炭,并未觉得有丝毫凉意,只是今日不知为何梓莘越发爱腻着贾赦。虽然梓莘修炼已有小成,不畏严寒,到底不比有个火炉在身边来的舒服。 “什么时辰了?” 梓莘略带沙哑的声音中透着些许魅惑。床头那半旧的羊皮纱灯微弱的亮着,烛光影影绰绰洒在梓莘身上。她今着一袭嫣红色中衣,此刻那衣襟微微敞开,露出诱人的脖颈还有那动人的锁骨。 贾赦瞧着哪还管什么时辰,伸手就要覆上锁骨。谁知指尖堪堪触碰到细滑肌肤,已被梓莘抬手挡开。 听不到贾赦回答,梓莘迷迷糊糊的微睁着眼睛坐起身,瞧着自鸣钟显示不过只是卯初,无奈的叹了口气。刚想掉头对着身边男人抱怨几句,人已经被贾赦揽入怀中,覆于身下。 “别闹了!没见那位新收的,上赶着来见你吗?”梓莘声音依旧带着慵懒的沙哑,听入那贾赦耳中,更像似羽毛略过心头,痒痒的,却又无法去挠。又转头瞧了自鸣钟一眼,暗自摊到如今却是时辰不对了。待转回脸,瞧见梓莘调笑之色,一低头狠狠的吻住了梓莘的唇,直到那外头声响的太过,不得不起身。 梓莘被贾赦吻的脸颊绯红,意乱情迷。那眼波流转之际风情万种的媚态惹得贾赦只想带着她入空间双修一番。只是眼下却不是时候! 想着,贾赦面露寒意,也不管外头闹的如何,横抱起梓莘往净房去了。 “好姐姐,我做奴婢的怎好躲懒。虽大奶奶说不要我前来伺候,我又怎么好当真了。” 哑儿掩帕而笑,瞧着拦在梓莘房门口的值夜的二等丫头绿柳和蔓枝。其实她根本没把她们放在眼里,只是笑道: “夫人赐了我过来,可不就是服侍大爷与大奶奶的吗?如今二位拦着不上我进去,我怎得服侍两位梳洗?看时辰也该是叫起的时候了。” 蔓枝刚满十五,平日里深得李妈妈教诲,最见不得如此之人,叉腰而笑, “哑儿姐姐,大奶奶身边伺候的人自然是有定数的。耳房里可挂着每月轮班表呢。我却不知道上头有姐姐的名字?姐姐可别欺负我读书少。好歹我也是识字的。姐姐若是爱伺候,一会儿回来奶奶,下月起姐姐跟我们几个一起轮值便是了。” 哑儿当下沉了脸,训斥道, “你修的胡言。我是夫人赐了,特特来伺候大爷的。” 蔓枝与绿柳对视一眼,笑意盈盈,压低了声音道: “绿柳姐姐,就有些人啊,就上赶着往那爷们身前凑。如今还不是那半个主子,已经摆了主子款儿了。却也不知道到,何时才能名正言顺呢?” 绿柳冷笑,却不看那哑儿一眼,对着蔓枝似是责怪, “小丫头皮痒了是不是!自打太子妃娘娘把我们几个给了大奶奶,那李妈妈是如何教导我们的?” 蔓枝吐了吐舌头,俏皮笑道, “是了是了,我怎的又忘记了。人呢,切不可自贬身价。若是我们不庄重,丢的可是大奶奶的脸。” 闻言,哑儿面色涨红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本以为自己是那史氏所赐,在这擎苍院中除了那大奶奶,自己便是第一人。不管得不得大爷宠,又有谁敢给她脸色看。却不想第一日便遇到如此遭遇。她牙根紧要,眼珠一转,抬高了声音, “哎,也请两位妹妹体谅。我初来乍到,不懂这院中规矩,只想恪守本分。万一夫人问起,我也好答了不是。两位妹妹快莫为难我了,以后我们好好处着。指不定就是一辈子了呢。” 蔓枝与绿柳皆是暴脾气,听得哑儿如是说,不约而同的冷笑起来。还是那蔓枝先道, “哎哟喂,哑儿姐姐快别这般说了。姐姐的福气,我们姐妹可是承担不起的。如今叫这一声姐姐,还不是因您福气未到吗?改明儿姐姐得了福气,我们可以要改口了。快别说这一辈子,两辈子的。” “可不是。”绿柳笑呵呵的接口,“我们姐妹打小就不羡慕这等福气。姐姐自个儿受着就得了。不必拖着我们下水。” 见两人油盐不进,哑儿气结。这一夜她几乎没睡,往日她轮值之时,寅时中,便要起身。如今换地方,又心事重重自然早早收拾妥当,就等着跟着梓莘一同请安。今天她故意梳着双丫髻,并插上两朵绢花,双儿挂着泪珠白玉耳坠,脸上拿细粉均匀摸了,有涂上些许胭脂,瞧着白里透红,颜色更胜几分。就是为了见上贾赦一见。 打小哑儿对自己相貌是有几分信息的,原听闻史氏最不喜欢颜色出众的丫头,还担心自己出路。没成想到她可近主子身边伺候的年纪,史氏反而喜欢起貌美之人来。今晨她镜子中自己,可是信心十足的。她可是听了赖家的说了,男人都是贪新鲜的。昨日必定是大爷没瞧见她的相貌身段。无论那大奶奶生的如何好,总有腻味的一天不是? 哑儿还想说些什么,只见门帘掀起,里头走出一个人。那人目光飘向两个小丫头,脸上露着责怪之色。可是那蔓枝和绿柳都看到了冬雪眼中的赞赏。 冬雪走向哑儿拉起她的手往西厢走去,口里笑道, “哑儿姑娘,是两个小丫头不懂事,你别跟她们计较。奶奶已经起身了,你在且坐坐,喝点茶,用点点心。” 哑儿听得起身两字,甩开冬雪的手往回走去, “冬雪姐姐,既然奶奶已经起身,我还是去跟前伺候吧!” 冬雪面露鄙视,倒是给两个看门小丫头使了眼色,这次两人倒是未加阻拦。哑儿一进门,便觉暖意袭来。她在外间站定,并不敢真的就这样闯入里间。外间还有一丫头正在铺床,想是昨夜在此值夜的。再瞧着屋内摆设,无不透露着精细富贵。她可是跟着史氏多年,就这般不经一扫,心下突突跳了起来。这大奶奶果然富贵。 哑儿低头瞧着自己绣着荷花的新鞋,这时她为今日特地赶制的。不管如何今天开始她有的路要走,自然要换双一双新鞋。调整呼吸,哑儿下颚微抬,瞧着是恭恭敬敬,只这样的角度倒也恰到好处露出她颇为动人的脸孔。 贾赦瞧着梓莘换上大红妆花金凤绸衣,系上了嫣红绣海棠花长裙。长发挽成堕马髻,虽只插一根金摺丝桃花簪,看着雍容华贵,气势颇足。略略思索,贾赦不由莞尔, “外头雪似是刚停,昨儿我已命人备了轿子,今日起你就坐轿梓去母亲处。知道你喜欢赏雪,可是也仔细了身子。为夫可不喜欢旁人近身伺候。” 梓莘瞧着贾赦,嘴角浮起顽皮的笑容,点头称是,却有听贾赦说, “可别在母亲那里用膳了。我一早就让赵妈妈备菠菜猪肝粥。也就是你,这天寒地冻想吃这些。也亏得你嫁给了为夫,寻常人家谁人给你弄去。” “是,我的夫君自然是天下顶好的。我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可别让父亲等你才是。”说着梓莘站起身亲自为贾赦披上狐皮斗篷,又细心的系好了带子。贾赦伸手拦过梓莘腰肢,低头在她唇上一啄,转身出了内室。 哑儿一直在偷瞧二人,虽隔着多宝阁,另有屏风阻隔,到底把二人之事瞧的真切。见贾赦出门,更是摆出那楚楚可怜之姿,却不想那贾赦根本不看她一眼,只在她身边带起一阵风。 见贾赦出门,冬雪,春雨二人走入房内,扶着梓莘也走了出来。梓莘一眼便见到了扰她清梦之人。这哑儿梳着双丫髻,发上缀着浅粉色绢花,身穿与绢花同色棉衣,系着鸭黄色百褶襦裙,瞧着倒有一副弱柳扶风之态。当下脸上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梓莘不说一个字,冬雪帮梓莘披上火狐斗篷,又有那春风送上银丝手炉。哑儿刚想说些什么,只听那冬雪,朝她招呼,“哑儿姑娘,这边走。” 哑儿无奈,只得跟在梓莘身后。待沿着回廊走到院中,见那软轿果然已经备好,那等在院中的扶桑已经打起轿帘。哑儿瞧着只有一顶轿子,又想开口却听李妈妈笑道, “哑儿姑娘,今日辛苦你陪着夫人了。” 说着不等她回话,已经命人抬起轿子。哑儿无奈只得跟着春雨,冬雪两个大丫鬟一起跟着轿子而走。哑儿自持身份不同,原以为怎得自己也可能坐上轿子。可如今虽然早已有人扫了积雪,可是单薄绣花鞋踏在青石地面上,立即感觉到了寒意。 到了荣禧堂,恰恰辰时一刻。梓莘由丫鬟扶着进了堂屋,后头跟着哑儿。向史氏问安完毕,堪堪入座。一抬头便瞧见了王夫人端坐在对面,她身旁的一个小杌子上正做着一个媳妇子打扮的人。待定睛一瞧,那不是鸳鸯是谁?端看两人,那鸳鸯双眼含羞带臊,脸颊却微微泛红,眼圈却有隐约的青色。她坐在那里,时不时略略伸展腰肢,可稍稍一动之时,眉头总会瞬间皱起,似是身子不太爽利。 梓莘立即调转目光,却见王氏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娶了媳妇。想着,梓莘不觉心中暗笑,又庆幸如今只要面上过得去即可。若是没有那日之事,今日指不定要有一番做派。 史氏瞧着梓莘掐着点而来,虽心中有气,却也捏不住错处,待瞧见她身后的哑儿依旧是姑娘打扮,眉头皱了起来。王氏更是脸上一僵,刚刚的笑容依然不见。倒是那鸳鸯只是淡淡扫过哑儿,别开脸好似不认识似的。 “老大家的,这是怎么回事?”史氏指着哑儿已出言询问,或是因为太过惊讶,不觉太高了声音。 闻言,梓莘转回目光,手中还捧着银丝手炉,脸上挂着浅浅微笑,道: “母亲所问何事?” 史氏吸了口气,指了指鸳鸯,脸色略沉,“这是老二家的周姨娘,昨日已经收了房。可鹦哥怎么还是姑娘打扮?” “哑儿给夫人,二奶奶请安。”哑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史氏面前,面露哀色。 第二十二回 如今虽是数九寒天,这荣禧堂堂屋之内,不提那角落处熏着的银丝碳,就是地上也铺上了厚厚的毡毯。史氏最重养生,自是知晓寒气从足底进入身体的道理,故天刚寒了几日,荣禧堂各处皆是铺上了毡毯。如此,那哑儿虽跪着倒也不觉膝盖受凉,心中百转脸上哀色更深。 那史氏闻言,颇为不解看着地上跪着的丫头。那丫头生的清秀可人,行动见弱柳扶风,与那梓莘截然不同,虽美貌不比梓莘,却也别有韵味。可今日见她依然姑娘打扮,行色之间仿佛受到莫大委屈,不由心中大疑。莫非昨日自己那个大儿子并没收用这个丫头?她又细细瞧了梓莘脸色,不见丝毫不悦,更是笃定了自己猜测。又想到那王氏故作大方的态度,心下不由偏向那小儿子几分,不由觉得到底还是老二和自己贴心,当晚便收用了那丫头。极为配合的狠狠打击了王氏一番。 史氏不动声色,端起茶盏抿上一口,瞧那哑儿还跪在那里,抬眉讶然,“怎得还跪在这儿?快起来吧。” 说着又摆出一副了然表情,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了赞赏, “好丫头。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可是如今已经把你给了大爷大奶奶,自当好生伺候着。” 说着与转头问梓莘:“对了,方才给我听得不真切,她叫什么来着?” 哑儿到底在史氏身边伺候那许多年,立即明白史氏话中之意,刚想张嘴回话,冬雪、春雨已经走到她身边扶起她。却也不知道两人做了什么,哑儿站起身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竟成了名副其实的哑儿。她惊恐的看向史氏,得到却是史氏厌恶的表情。她有口难言,只听得梓莘笑盈盈的开口: “昨儿夫君一出门便给赐了个名儿,叫哑儿。便是那哑口无言的哑了。我看这丫头是个有造化的。” 史氏虽听着不甚舒服,却又不好拿着此事作伐,点头之际已经有了主意,脸上笑意浮现, “虽不是什么好名儿,爷们喜欢就好。什么名儿以后不过是那闺房之乐,哑儿姓刘,以后还是称呼刘姨娘吧。” 哑儿面露喜色,嘴巴微张依然又可以发声。她当下大喜,立即笑道,“谢夫人。” “啪”冬雪一巴掌已经甩到哑儿面上,哑儿捂着脸,委屈看着史氏。史氏才要发作,赖家的借着斟茶之际,对着她使了个眼色。史氏了然对着赖家的点了点头。那赖家的放下茶盏,转头对着梓莘笑道, “大奶奶教训的好。如今这地方,哪有那些个姨娘说话份儿。” 哑儿捂着脸喏喏退下,心中却是欢喜了。如此一来,自己姨娘身份怕是落实了。 梓莘不予置否,端起了茶盏喝上一口,抬头正对上了王氏眼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笑容来。王氏自然也是瞧见了梓莘的笑容,更觉那是在嘲笑自己。只是她这个位置,抬眼瞧见就是那姑娘打扮的刘姨娘。任谁都能瞧出这位刘姨娘行动流畅,眉宇间露的是哀色,却不是那*之后的倦怠的媚态。再瞧的身边小杌子上的周姨娘,心中之气更不打一处来。想到昨儿贾政迫不及待之态,还有那一晚上要的三四次水,更不提一早那跟前伺候的丫头嚼舌说什么老爷勇猛,那周姨娘一晚上都在求饶……思及,王氏藏于袖中的帕子几乎要被搅烂。 史氏眼瞧着王氏做派,心中暗喜。那日,听闻居然梓莘送来之物却被王氏与鸳鸯贪墨,心中就有了这个打算。任王氏如何故作大方,心中到底如何就她自己知晓。看那周姨娘的做派,便知以后二房可有得瞧了。再看那姑娘打扮的哑儿,定了定心,史氏微笑开口: “昨儿老二家的可是给那周姨娘备了一桌宴席。不知道老大家的准备如何操办刘姨娘的事儿?既然昨儿没有办,怕是老家的想选个好日子吧!这都快过年了。我瞧着倒是日日都是好日子。” “劳烦母亲挂心。夫君昨儿说了,屋里的其余六个都不曾有过什么宴席。故刘姨娘也不好特例,反叫是她们姐妹不和了。”梓莘低眉顺目,手轻抚着袖口的花纹,淡淡回道。 史氏点头,顺着话头问道,“是这个理儿。也不知道如今老大宠着哪一个?姨娘不过是个玩意儿,切莫为了哪个掏空了身子才好。我瞧着,老大家的,你还是定个日程出来。也要让她们轮流服侍,都是花一样的年纪,怎好让谁蹉跎了去。” 梓莘抬头展颜而笑,目光中闪烁着嘲讽之色,口中爽快答道: “哎。只是母亲,我年轻不懂事,哪懂得这些。不如劳烦母亲给个日程,回头我交给夫君。想必夫君是极乐意的。不过……母亲,夫君到底是夫君。我能做的也只是从旁劝说,到底做不了夫君的主。此时怕是还需要劳烦母亲与夫君细细说了其中要害。” 史氏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出口。不论哪家姑娘,闺阁之内又何曾学过给和妾侍排日程轮流服侍的事儿。这贾代善也从无半个妾侍,无例可循。若是叫她回去问身边妈妈,怕是一场官司了。 如今史氏算是明白了一件事。这位虽无娘家可依,却是不好随意拿捏的。娘家历来是姑娘在婆家依靠,可是又何尝不是婆家来牵制媳妇的利器。但凡媳妇名声不好,毁的可是一族女儿的名声。可是如今这位,无父无母,族亲更是早已撇清干系。可不是就是油盐不经,诸事不怕的主吗?当下再多心思,也只得搁下不语。 周姨娘静静听着,脸上笑意盈盈,抬起扫了依然姑娘打扮的刘姨娘,眼中闪过冷意。若是没有那刘姨娘,或许自己倒了大房处,如此尚能抱保全清白。想到昨晚,周姨娘只是微微略动,却觉疼痛不已,不由眉毛一抽。这个贾政果然是假正经!自己的一生算是完了,只求那贾政多活些时日,好歹要比那王氏要长。想着目光又落在王氏身上,这位只要一如还扮演那慈善宽厚贤良之人,她就知道要如何牢牢抓紧贾政,换取同等荣华。她断然不会让自己重蹈自家姨娘的覆辙。 王氏自然不会把通房姨娘放在眼里,生不出儿子,容色再好也翻不出花样来。都说她贤良,却不知道昨日宴席她可是下足“料”的。如今里子面子都有了,她在乎的当然只有那大房之事了。瞧着大房那位不声不响,却把男人拽的紧紧,一时不知是羡是妒了。本从一开始,她就打着看戏之态。虽然只未来大嫂身份不同,身价斐然,但是到底独身一人,还未进门,已有已经有了六个娇艳无比的美妾等着伺候。自家夫君虽然颜色略差。到底没有过明路的通房妾侍。可如今看周姨娘,再看刘姨娘……哑儿!就连她都明白了其中含义。或许只是那位大伯不喜母亲送的人?想着,王氏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 一番说道,史氏不觉有些乏累。今天虽然没讨的多少便宜,至少二房之事让她欣慰。故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留下王氏安排府中事务,遣了梓莘回去。王氏自是得意非常,到底她这府中事务也是她做主了。虽然未曾插手那擎苍院的人事,可是那一院子的月例全然捏在她手中,想要做些什么也并不难。思及,又觉梓莘蠢钝不已,只是守着那一方天地,却不知道拿捏住这府中要害。不觉又得意几分。 刘姨娘自觉是得了史氏撑腰,回到擎苍斋后更是自诩与他人不同。当夜,刘姨娘梳洗打扮一番,静待贾赦上门。只是到了三更,依然不见人,传了小丫头来问,得知大爷歇在了大奶奶处,气的仰倒。只是今日去向夫人请安是礼数,断然不能天天去。她咬了咬牙,退下腕上一对龙须金镯塞给小丫头手里,让她隔日定要去找了赖家的,告知如今的状况。小丫头得了镯子,眼珠转了转立即应了,待出了门子却往倒座房几位妈妈房中而去。 次日,这刘姨娘一早收拾妥当,又想着去给那梓莘添堵,刚推门而出,却见那六位已然在她跟前站成了一排。其中一位容长脸,走上前对着她微微一福,嘴里笑道, “刘姨娘,如今倒是要我们姐妹向您请安了。却不知,何时让我们见识见识那聘妾文书?如此也好让我们有个念想,有朝一日也好与姨娘齐肩。” 那刘姨娘牙根紧要,却依然呵呵而笑,道, “几位姐姐可别笑我。什么刘姨娘,却还是叫我哑儿罢了。昨儿不过是夫人提及,文书上头的事儿我确是不懂的。” 一个身材丰腴,圆脸的甩着拍子扭着腰肢呵呵而笑, “哎哟哟,刘姨娘,可别再说了。再说回头夫人定是要把我们几个不会伺候的全都赶走了。如今我们也伺候的了好些年了,倒不如你一来就定了名分的。大奶奶平日不要我们跟前伺候,这伺候人的活计,我们倒也生疏不少。刘姨娘,倒是指导我们几个一二,他日大爷大奶奶跟前,好不丢脸不是。” 刘姨娘还想回嘴,却见一个相貌端庄的走前几步,在自己面前立定,嫣然一笑, “刘姨娘的手段我是早有领教。如今既然又到了一处,倒是缘分不浅。” 刘姨娘瞧着眼前之人,那些什么给梓莘添堵的心思全然抛到九霄云外,不自觉的连连后退,直至房中。 而后几日,这刘姨娘消停的多。梓莘自然不会管几人如何闹腾,只要不出人命即可。眼看着就要接近小年,贾赦越发忙碌起来。梓莘从不问那贾赦去了何处,只等他自行说明。 这日正是腊月二十一,还有两日就是小年。酉时初,天色已暗,估摸着那贾赦又不回来用膳。梓莘命人摆饭,却见那贾赦兴冲冲的归来,堪堪脱去外衣,立即坐到梓莘身边,神秘兮兮的笑道,“娘子可知今日我遇到何等新鲜事?” 第二十三回 贾赦兴致勃勃说着。 梓莘眨巴着眼睛,带着几分好奇却有皱起眉头,故作嫌弃的推开那贾赦,“快去洗洗,别脏了吃食。” 贾赦目光一扫,只见那炕桌之上摆着几道小菜:糟鹅掌、火腿炖肘子,板栗烧野鸡,另有几道绿油油的新蔬,并着一道虾丸鸡皮汤,一旁小火炉上还温这一壶花酿。淡淡酒香中隐隐带着灵气,贾赦笑道, “你什么时候爱上酿酒了?” 梓莘侧头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娘子我无所事事,可不要找些事儿来做吗?这几日整理古籍瞧见了一本酿酒的书。材料换上了灵谷,灵草到有奇效。唉,这三天两头总闹出些动静,我可不要好好保养一二才好。” 贾赦笑着摇头瞧着梓莘调皮的模样,不觉伸手摸了摸梓莘头发,“娘子辛苦,为夫明日起倒是空了。你我二人也荒废了些时日,今晚定要好好修炼一番。” 梓莘白了贾赦一眼,赶着他回净房好好梳洗一番。待贾赦再次进门,已换上一身月白长袍,长发松松绑在脑后,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慵懒。那贾赦进门也不朝自己位置坐下,而是腻在了梓莘这边的炕床之上。他伸手揽住了梓莘的腰际,微眯着双眼,在她耳边笑道, “如此日子真是舒服。真不想管那外头之事!只是这样抱着你一辈子便足以。” 梓莘抬手摸着贾赦柔顺的长发,刚侧头想说什么,却被那贾赦偷吻封住了朱唇。唇齿相抵,梓莘隐隐觉得贾赦今日有些不同,不知他在外头遇到何事,却也万分配合,回应着恰到好处的热情。许久之后,两人终于停歇,相视一笑,各自添上了酒,对酌起来。 “对了,你刚刚说的新鲜事究竟何事?” 贾赦闻言,哈哈大笑,身体向后仰去,倒在了锦被之上。梓莘拧眉斜眼瞧着,待到这贾赦终于笑够,直起身子轻啄了下梓莘粉嫩脸颊,慢慢说道,“事情还要从三日前说起……” 原来那三日前,贾代善对账之时,发现近郊那一处庄子账目不对,便遣了贾赦前去核对。那贾赦一早出门,回府之处已经是酉时二刻,天色渐暗。走到东门大街却见贾政打伞而行,自然停车请贾政上来。 贾政虽平日里看不上那贾赦,这会日子到不推辞。雪到越来越大,密密麻麻的。马车缓慢前行,车厢内烛光闪烁。贾赦端着茶杯自顾自的喝着茶,倒不理会贾政。贾政从小就不喜这个过分好看的哥哥。两人相差不过已一岁有余,自然少不得被比较。他不解明明自己更会读书,为何大哥却处处比他讨喜。 瞧着贾赦悠闲自得的模样,那贾政隐隐有些气恼,不觉开口就是, “大哥,按理有些话不是我做这个弟弟该说的。只是……” 贾赦放下茶杯,嘴角带着嘲讽,一双桃花扫过贾政,笑道:“既然二弟知道是不该说的,何苦又要说呢。” “古人有云,忠言逆耳。今日弟弟就不合礼数,忠言逆耳一回。深的我也不说了,想必哥哥还是记得弟子规的。父母之命,皆不可辞,更是不能违背。如今哥哥打算何时给那刘姨娘名分?” 贾政扬起下巴,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拍在炕几之上,脸上带着得意之色, “这便是我那周姨娘的聘书了。衙门过几日就要封印,我看大哥还是明日抽空就去办了。” “多谢弟弟提点。不过为兄尚有几点不明,还请弟弟赐教。”贾赦半垂这长长睫毛,端起茶盏,把那大笑冲动掩饰在茶盏中。 贾政闻言,脸色更是正了几分,声音带着冷然,只是吐出两个字,“且问。” 贾赦放下茶盏,嘴角向上,扯出好看到弧度,轻笑, “母亲赐时说着是姨娘。可是这姨娘也是分三六九等。我们府里因父亲之故,无参考之例。不过那宁府敬大哥倒是有那例子可循。再瞧那天家,后妃晋级也讲究那有功有孕。且不知你那周姨娘如今可是有孕在身?若是如此,我这个做哥哥倒是恭喜你了。” 贾政脸一白,那周姨娘刚刚收用了不过七八日,怎得会有孕?自然想到那位未过明路,被赶出府的火儿,还有自己未出世便夭折的嫡子。看向贾赦目光更加不善。 贾赦不管贾政脸色,继续笑问, “不管那宁府家规如何,父亲倒是有提及,我贾府虽不计较那不记名的通房丫头,好听点的,也可给个姨娘之名。可到底,这律法之上,依然是丫头之名。如今弟弟上赶着报衙门,给那周姨娘定了名分,想必弟弟是真的喜爱那周姨娘吧。这倒也是可喜可贺。” 贾政的脸几乎没了血色,嘴唇也开始发抖。贾府虽无家训说是几岁无子才可纳妾,端看父亲一生别说是那姨娘,连个通房丫头都无。贾赦虽是嬉笑,可话锋犀利,让他无所适从了。贾赦正欲继续追问,却觉马车一顿,外头响起了嘤嘤哭声,细细小小,似是女子之声。 跟着,只听那长随何山,颇为无奈的声音传来, “姑娘,快起来吧,这大冷天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呜呜呜,奴家走投无路,还望官人救我。” 女子声音入耳,贾赦便是眉毛一皱,似是勾起他不堪回忆。那贾政瞧见贾赦如此,心中倒是暗喜起来,当下掀开车帘,转头对着贾赦说道,“我们还是下去瞧瞧吧。万一是车马碰到人,万不可不管不顾,倒是让人说我等仗势欺人。” 贾赦弯了弯嘴角,下车果然瞧见一身素白的女子跪在马车之前。大冬天的,瞧着那一身单薄的素白孝服,贾赦更是生生憋住了笑意。那姑娘生的倒是不错,举手拭泪间楚楚可怜颇为动人。只是瞧这天气,这一身,别说是几个时辰。就是待上一刻,绝对不会还有如此颜色。他眯眼在心中盘算一般,究竟何人想要把这女子送到自己眼前。那贾政已快步上前,扶着那女子走到街边回廊之下,解下身上大袍披在女子身上。 “姑娘有话好说,怎得当街拦车。”贾政皱着眉,似乎想到什么,左右瞧了瞧,急急往后退了几步,弯腰作揖,“姑娘多有得罪,方才见姑娘……” 女子抬眼瞧了贾政一眼,似又扫向贾赦,微红这抽泣道, “公子何须多礼。奴家感激还来不及,公子又何曾得罪了?也是奴家命苦,三四岁的时候便没了亲娘,这自然是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奴家五岁被送到了养父手里,从此相依为命。奴家倒是真的认他做爹爹的。 爹爹是手艺人,拉的一手好胡琴。奴家跟着爹爹学着唱曲儿,靠着卖艺为生,本也可以度日。前些年家乡发大水,大家都活不下去了,爹爹无奈带着奴家一路向北才到了京城。不想,爹爹前几日一病不起,今日立即就不行了。客栈掌柜嫌晦气,把奴家赶了出来。如今……如今……” 贾赦好笑的看着女子做派,再拿眼瞧贾政,却见他捏紧拳头义愤填膺的模样,眼神示意何山不必多言,只管看戏。 果然,那贾政上前一拱手,解下钱袋递了过去,便道, “姑娘,在下不才,银两倒是有些。这荷包内有五十两银票,另有二十两碎银,虽然不多,倒也可以让你父亲安葬。眼下就要过年,姑娘这一身怕是……” 女子扑通一声跪在贾政面前,连连磕头,“大恩不知如何谢。今日公子救奴家与水火,奴家便是公子的人了。奴家本意就是卖身葬父。如今,如今……” 贾政连忙上前扶起女子,那女子顺势倒入贾政怀中,贾政哪里经过这些,顿时愣在当下,却也丝毫没有求助贾赦之意。贾赦挥了挥手,自行上车,令何山驾车而归,不理那后续之事。 梓莘听得一愣一愣,不觉脱口而出,“那女子可否姓白?” 贾赦扬眉,端起酒杯喝上一口,呵呵笑道,“娘子问的好笑,这穿白衣的女子,就姓白吗?” 梓莘眨巴眨巴眼睛,也跟着笑了起来,“你不知。我曾经待的世界,有那写故事之人,倒是描绘过类似故事。这个不是小世界吗?我想着兴许就融合了呢。那后来呢?” 贾赦目光飘向酒杯,梓莘会议立即斟满。贾赦一饮而尽,继续道: “我那个弟弟是顶顶正经的人。自然是出钱出力,安葬了那姑娘的养父。那姑娘见养父入土,又称是为奴之人,以日代年为父守孝。如今孝期已过,自然是跟着回府了。” 梓莘眨了眨眼,诧异问道,“那是谁安排给你的?” 贾赦欣慰点头而笑,“常言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已经查证,此女便是那老二家的,令其兄找来的。” 梓莘点点头,想起这几日在史氏那处遇见王氏之时,她眼中带着的得意嘲讽,当下了然。梓莘想着王氏素日做派,不由笑道, “不知道,如今那边院子又是怎得一幅场景。” 第二十四回 仁业二十七年,流年壬戌。 正月初一,新春佳节,普天同庆。惯例,这日京城五品以上文武百官及其诰命夫人一同进宫谢恩。如今那荣国府两位小爷皆为白身。梓莘虽顶着太子妃义妹之名,到底并无封号在身,如此盛举自然无福参与。更不提那王氏不过是王公之孙女。 丑正三刻,贾代善与史氏两人便换上朝服出门子了。待贾代善夫妇走后,贾赦与贾政各自携娘子自家小院。那梓莘一回擎苍斋便命人抬了几框铜钱来助兴。院中各人早就得了赏,如今不过是逗个乐子,玩的不亦乐乎。擎苍斋内喜气洋洋,却也有那不服之人。只是但凡有三分眼色也不会挑在此时闹事,如此,便不是给人添堵,而是自寻死路了。 贾政住在荣府西侧,名曰:及第院。那是贾政婚前搬入时改的名儿。任谁瞧了都是他意,自然是取状元及第之彩头。如今这小院内倒也颇为热闹。回到堂屋之中,贾政便瞧见两位美人在跟前忙碌,一个温顺可人,另一个灵巧秀丽。待得再瞧身边娘子端着贤淑,贾政自觉人生完满,若是来年下场能有收获,且一路科举顺遂便是此生无憾了。 王氏瞧着那两位穿着几乎一模一样桃红衣衫的女子,面上不显牙根却快咬断了。周姨娘,邹姑娘两人生的模样性子截然不同,如今牢牢把持住了身边的男人,自己还不能说上一句。在贾政面前,王氏历来敦厚守礼,怎得会与妾室通房计较。 周姨娘与那邹姑娘都是那伶俐之人,对于贾政与王氏的脾气早就摸透。如此见二人进来,也不管那王氏有多少真心,殷勤伺候,皆摆出了体贴温顺之姿,引得那贾政连连称赞。王氏微笑点头,一想到明日就是初二,脸上倒也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 正月初二,又称“大年初二”,是那出嫁女回门之日。 去年年底,因王家长子进京赶考,他们这一房已经搬回了京城。王氏又偷偷拿着贾代善名帖,帮着娘家在城内靠近西边地方买了一个五进大宅,一家老小也算安顿下来。王家老爷与夫人瞧着住所颇为满意。儿女皆已成亲,心中更是大定。 王家这支第二代嫡出两子两女。长子王子胜,是个不喜欢读书的,却也帮着家中庶务,实乃中规中矩之人。 次子王子腾乃文武全才,此次进京便是参加武举。王家赶着提前入京,又是年前,自然是想接着贾家之势找些门路。那王子腾倒也是个人物,短短时日,倒也三教九流结识不少人脉。这才有了那邹姑娘之事。 长女便是那王氏,次女许的是金陵皇商薛家。如此倒也可以见那王家二老对儿子的期许。两个女儿许了截然不同的人家,如今倒也是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了。 隔日,贾政携王氏带上那满满一车年礼往王家而去。这厢贾敏也带着夫婿及年礼回门。瞧着女儿愈发娇艳欲滴的容颜,眼梢眉角掩不住的喜色,那史氏终于放心,竟有几分老怀安慰之感。又想到家中两个儿媳,便又不由拉着贾敏长吁短叹。 贾敏一面安慰老.母,一面又心中感叹幸好自己的婆婆不是如此。她且不知道让儿媳与儿子离心对母亲有何好处。只是,那史氏虽然无状,但到底给自己寻了一门好亲事。思及,贾敏更加诚心的安慰起母亲来。待史氏放人,贾敏终得闲去了那擎苍斋。 梓莘瞧着贾敏,一身大红金丝刻丝褙子,内里是那殷红软绸襦衣,下系着百褶单色襦裙。腕上带着金丝镂空捻珠镯一对,手上并无其戒指等物。本是大俗的颜色,却不知道贾敏何故,着其身不见庸俗之态,却是那清丽雍容之气。梓莘摇头咋舌,贾敏脸颊一红,伸手就要哈梓莘痒痒。梓莘咯咯而笑,举手讨饶, “好妹妹,饶了我吧,我不笑就是了。” 贾敏自然不依两人笑闹一番。如此闹罢,两人又整顿了衣衫,重新坐好。待对视一眼,两人不由噗嗤同时笑出声来。梓莘侧头看着贾敏,微微点头, “看妹子如今之色,我全然放心。看来,那位贵婿待妹妹自然是极好的。” 贾敏红着脸,倒也不在羞涩,伸手又捏了捏梓莘脸颊,笑道,“如今我瞧着嫂子的模样,容色更是出众。想来大哥哥对嫂子也是及其宠爱的。” 梓莘毫不扭捏,一仰头脸上带出得意之色,“那是自然,他敢待我不好。” 贾敏掩帕而笑,指着梓莘摇头。待笑过一阵,贾敏对着梓莘正色道,“大嫂子,待过了年,你随我各家走动走动吧。” 梓莘挑眉,自然明白了贾敏话中之意,却含笑着扯开话题,指着贾敏跟前茶盏笑道, “妹子且尝尝这款。这个也是那小琉璃上来的乌龙,有个极有趣的名儿,叫‘椪风茶’。” 贾敏也不多谈,依言端起一杯喝上一口,顿觉口中香气四溢,淳厚温和中带着丝丝甜味。她眼睛一亮,笑道,“嫂子,这茶我喜欢,可有我的份儿?” 梓莘笑着点头,已经命人送上一包,盈盈笑道, “这‘椪风’在闵南那边是吹牛骗人之意。这茶会有此味便是经过了一种叫做小叶蝉的叮咬。据传,那是有户人家,家中遭遇劫难,过了收成之时。待到秋日上山,茶叶已被虫叮咬不像话。可家中还急等着用钱,便也匆匆收割,用那最重之烘焙之法做得了成茶,拿去集市。有个好心人瞧见了居然有人卖此等茶叶,上前询问。闻得茶人之故,权当帮忙好意买下,赏了下人。却不想那人闻得长随泡茶之味,细细尝过确定实乃上品。” 贾敏喝着茶点头笑道,“正是好人有好报。那人只得如此秘法,岂不妙哉。” 梓莘摇头,脸上笑容更甚,“那人是个心实的,得了好处并不得意,却是跑去了找了卖茶之人,告知真相。那卖茶之人心怀感激,两人一同合作,倒也创出名堂。” 贾敏若语所思,瞧着梓莘,便把那劝慰之余统统咽下,罢了,罢了,她已是出嫁女。不管府邸如何,只要她身正便是够了。出嫁已有三四月,婆母已关心起她的肚子。这林府生丁单薄,这些时日贾敏自觉与夫君恩爱非常却依然毫无消息,不觉思量起拿梓莘给的秘药来。 贾府这边和谐欢喜,王府见了女婿自然也是客客气气。姑奶奶是娇客,这女婿更是尊贵。府中上上下下皆把那贾政奉为上宾。成亲虽已两三年了,今日却是第一次回门。贾政哪里经过如此招待,自然心下欢喜万分,对岳家之人更是真心实意的奉承了。 王氏之母姓蒋,乃姑苏大家出生,十六岁上嫁到王家。如今虽府中也有通房妾侍,可蒋夫人自那嫡出儿女四人便也满足。且她手段颇足,那王家老爷至今还未有庶子庶女出生。那些个姨娘通房在蒋夫人面前各个战战兢兢,从不敢多说一字,多走那半步。 待母女二人说私房之时,蒋夫人听得女儿诉说婆家种种,当下脸色一沉,目光一扫,屋中仅剩的婆子也乖乖而出。王氏瞧见蒋夫人如此,怯怯的缩起了脖子。 那蒋夫人一拍炕桌,低声怒吼,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样子作甚?打小我是如何教你们姐妹二人?你妹子才成亲多久?如今在那薛家可是说一不二的。你那妹夫身边之人早就被打发的一干二净。再看看你,成亲已经两年,到底做成什么事儿?不说那捏住那贾府要害,端是女婿身边怎么得有了下了聘书的姨娘?你糊涂了不是?聘书不下,管她生了一窝孩子,皆是奴才,随你发卖。这下了聘书,官府坐实,你倒发卖一个我瞧瞧。这贾家还有颜面没有?” 蒋夫人气结,王氏扭捏着上前,倒上一杯水。这王氏在外头也是端正有礼,只有在自家母亲面前,却忍不住的怯场。每每母亲教训,她便觉得自己实在无用,及不上母亲手段万分之一。这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蒋夫人拍着案几继续骂道, “还有你与你哥哥有做些什么勾当?你是闲来无事戏文看多了不是?居然出了如此昏招。你也不看看你大伯是何人?他屋子里头可就你大嫂一人?我来这些时日,便也听说那是顶顶风流倜傥的人物。如今二十有二的年纪。他这样的人物会看上那种丫头?只有你家没见过市面的夫君才会中招。 如此大事居然不与我商量,现在好了吧。如今我无论如何生气,在女婿面前,却只得客客气气。回头你就给那周姨娘,邹姑娘的统统下药了事。还有,你那位大嫂哪里也不能放过。我怎的就生了你这个蠢货。眼睛里不知道瞧些什么。为何我舍近求远把你嫁到京城?你女婿年纪不小,却无功名在在身,我又图他什么?” 王氏还想辩解,却生生吞下。她协助史氏理家管事,又何曾不晓得这贾府泼天的富贵。如今她不过沾染一二,出息居然比她陪嫁庄子还多。尝过了肉味,谁还想去吃素?王氏连连点头。蒋夫人瞧着女儿无用的模样。当下只是叹了口气,无奈道, “罢了罢了。看你也是不中用的。过了正月,我便亲自上门,会一会你那婆婆,还有你那位大嫂。我就不信了,区区一介孤女有什么不能对付。天家还能伸手到这内院?” 王氏闻言,当下喜极而泣,恨不等立即就过完了这正月。 第二十五回 申正半刻,蒋氏吩咐管事,命人为王氏套车。女子回门,需在太阳落山前归家。那王氏自然万般不舍,絮叨一番后,无奈上了马车。贾政更是依依不舍的辞别舅兄二人,又相约初八那日一同饮酒,这才翻身上马与王氏一同打道回府。 二人堪堪到门口,便巧遇那贾敏与林如海。贾政素来喜爱结交读书之人,自然上前寒暄一番。那林如海又怎是简单人物,虽瞧不太上这位二舅兄,却也不会露出半分。待听得那贾政,要为自己引荐那王家二子,林如海眉毛略抖,却以春闱将近,不好荒废为由辞了。 贾政寒暄之际,王氏自然也没闲着。她自己虽不好露面,按礼却是要遣人向那贾敏问安的。 “如何?”待周瑞家的回来,王氏压低声音迫不及待的问道。 周瑞家的咋舌叹道:“整整装了一大车的回礼。我瞧着车轱辘都陷下去了。” 王氏咬牙,随即又咧嘴而笑,“那事情可都办妥了?” 周瑞家的微楞,却也点头,迟疑道“如此妥当吗?那可是夫人特特为大奶奶备下的。” 王氏舒展身姿靠向车壁,笑言:“如今母亲以来,还怕什么不曾。好东西自然是不缺的。先给了谁都一样。” 周瑞家的低头不语,心中却念起了佛。她只求菩萨怜她无奈,他日就算有报应也找原主。让人断子绝孙之事,太伤阴德。 辞了贾敏林如海,贾政与王氏先是去了荣禧堂见了史氏,而后贾政又去了外书房向那贾代善问安。待两人回到房中开始用膳以是酉正。 贾政沐浴完毕,整个人看起来满足不已。思及今日之星,贾政不觉感慨,道: “今日见了岳父,岳母,真是大开眼界。原来这世上还有那不予嫡长为尊,只看贤能之家。有此岳家,实乃我之福。” 今日得了蒋氏提点,王氏摆出了慈悲模样,不要姨娘跟前伺候,命两人回去好好歇息。又遣走了贴身丫鬟,亲自服侍那贾政用饭。闻言,王氏又给贾政倒了杯酒,笑道, “可不是。我虽不曾读书,却也听两位哥哥讲过那尧舜的之事。所谓嫡长不过是占了先字。若是嫡长有贤,也就罢了。可我那长兄就是平庸之人,但是二哥哥从小就聪明。我那祖父也是极喜的,常夸赞日后倘若想要光耀门楣,只能靠二哥哥了。” 贾政点头,瞧着王氏为他布菜,心中一动,抓住了她的手,感叹, “娘子说言极是。二舅兄为人磊落,说是从武,却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真正令人敬佩!那大舅兄也是心胸豁达。我瞧着他非但不予计较,还事事皆以二舅兄为先。此乃大贤!” 王氏对着那贾政嫣然而笑。贾政今日兴致正浓,又瞧得岳家如此,心中似有什么被揭开。再瞧王氏自然无比顺眼,当晚狠狠宠了那王氏一回。 次日,王氏身心舒爽,对着那周姨娘,邹姑娘更加和颜悦色。且顺便免了两人每日晨昏定省之事,不再摆威风,要两人在她跟前立规矩。那贾政并非真正贪花好色之人,如花美眷不是天天立在跟前,对两人也渐渐淡了。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话分两头,待王氏走后,蒋氏老神在在的与正院厢房内闭目养神。忽然,却听见门帘响动。蒋氏睁眼,瞧见外头走进一位五十开外的老妪。那人快走几步,走到蒋氏跟前福了福身,脸上带着阴郁之色,皱眉低声说道, “夫人,我问了那陈妈妈,还有那周瑞家的。大姑奶奶并没有把实情相告。听闻,那边的大奶奶身边还有个会功夫的姑娘。平时见不到,只是那日贾家的夫人与大姑奶奶去那院里时见过一次。另外……陈妈妈说,大姑奶奶去年春天还落了一次胎……” “啪”蒋氏抓起茶碗摔就往一边墙上摔去。那老妪瞧了眉毛也没动一下,似是已经习惯。摔了茶碗,那蒋氏顺气了许多,转眼瞧着老妪,厉声问道, “此事暂且不提。秦妈妈,那事儿可有信了?” 秦妈妈恭敬凑到蒋氏跟前,低声回报, “都查清了。那位大奶奶身边的四位妈妈,四个大丫头,八个二等丫头,皆是上有所赐。原本跟在她身边伺候的那些人,在那件事后,都被打发了。大奶奶成亲前一直住在威闽侯府,深居简出。我那大儿子盘庚了有三个月,还是没有打听出大奶奶的任何消息。另她身边的四个妈妈皆是无亲无故的。倒是那几个丫头,出生各异,父兄尚在,似是可作为一番。” 蒋氏点了点头,又问,“那些产业可打听得了?” 秦妈妈面露难色。蒋氏眉毛一挑,秦妈妈瑟缩了下,立即跪下连连磕头,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我那老头子已经亲自去了。不日定有消息。那位也是个能人,几位管事行事小心,口风可紧了。” 说着,瞧那蒋氏脸色灰暗,立即改口,“是我那小儿子办事不利,还请夫人责罚。” 蒋氏冷哼一声,挥了挥手,淡道,“罢了。十日后我要确切消息。还有那几个丫头的软肋之处。若是届时还没准信。秦妈妈,你跟我了这些年,休怪我无情了。” 秦妈妈诺诺称是,跪着退出了厢房。待到了外头,那三四个丫鬟竟无一人敢上前搀扶。秦妈妈扶着墙颤巍巍的站起,也不敢多做停留,直往那府邸倒次房而去。屋内丫鬟面面相窥,脸上皆是惊色,只是竖起耳朵听着,生怕蒋氏迁怒。 秦妈妈一瘸一拐的回到房中,一个二十上下媳妇子打扮的女子迎了上来。女子张了张嘴,却被秦妈妈的眼神打断。女子扶着秦妈妈上了炕床,眼中含泪,转身拿出药膏帮秦妈妈上药。她嘴巴微动,似是未发出任何声音,那秦妈妈却还是听见了。女子道: “娘,可是夫人又难为你了?爹,相公还有小叔花了多少工夫依然打听不到。贾府的大奶奶到底也有些身份,怎得是好随意拿捏之人。如此,可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吗!” 秦妈妈摇了摇头,用相同的方法回道, “休得胡言,那位手段最是下作。我们一家的身契还捏在她手里。她惯会的手段便是把人卖去那最肮脏龌龊之处。我老了,可是你们要怎么办。” 女子没忍住,泪水无声落下。那秦妈妈伸手擦去了女子的眼泪,安慰道, “别再想你那妹子,如今怕是早就活不成了。夫人没迁怒与你,也是你与我那小子成了亲。说是给我三分薄面,还不是我还有用?唉,只能怪我们命不好。做人奴才,可不是任人摆布吗?别人家,兴许还有放出去的机会。我们府上……”秦妈妈冷笑, “别说放出去,就是连庄子上也是去不成的。但凡有了错处,直接发卖。去那苦寒之地,到底有个活路。若是卖去了那龌蹉地方,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如此毒妇,老爷也不管吗。”女子气不过,到底不敢出声。 秦妈妈无奈摇头,“老爷怎有那等本事。还不是被拿捏的死死的。府中她是说一不二的。大奶奶,二奶奶皆听命行事,可敢多动一步?这没把柄,她也能做出把柄。” 女子咬唇,又听那秦妈妈叹道, “唉,你知道夫人是什么出生?在江南谁人不知道姑苏蒋家?那可是真正百年传承的医药世家。京中尚有太医师承他们家呢。夫人虽为女子,那医药上头确是极为精通的。你且瞧着,那贾府早晚会被大姑奶奶捏在手里。” 女子低头不在言语,=帮着秦妈妈料理伤势,只是心中恨意难消。 纵使蒋氏手段再强,自然也无法知道那秦妈妈婆媳二人无声交谈。她半眯起眼睛,慢慢盘算起来。蒋氏这一生笃信没有收买不了的人,端看下的饵罢了。人总会有破绽,有了破绽变好拿捏。即使没有破绽,她也有办法制造一二。更不提那陪嫁之中,还有那无声无息便可了结人命的秘方。 一路杀伐果决,蒋氏倒也舒坦了大半生。如今她自然瞧不上王氏畏首畏尾的做派,对于梓莘更是嗤之以鼻。思及王氏这两年来作为,蒋氏更觉女儿蠢笨不堪。又想女儿口中铁桶一般的擎苍斋,不觉来了脾气,定要瞧一瞧那位前首辅遗漏孤女究竟何能能耐。 梓莘虽未出院门,却也得到消息,有人对她多方打探。待得了白姑娘传来消息,一切出自王家夫人之手,她不由再次感慨:人艰不拆,作弊有理。 若是以她水准,又无金手指,怕是早已不知死了几次。她本就是个懒散之人,生性不爱争端,只要不来惹她,倒也乐得各自欢乐。如今那王氏之母居然把她身边四个妈妈,四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调查的清清楚楚,甚至想对那管事下手,梓莘不觉真心恼了。 她轻抚着左手虎口处的蝴蝶印记,想着是否要来个釜底抽薪,一劳永逸之法。 第二十六回(修错字) 贾赦进门便瞧见了梓莘一人坐在炕床之上,摸着虎口处的印记发呆,身边也没人伺候,只是炕几上摆着瓜果,茶点。梓莘虽忆起前尘往事,但是那现代二十多年的生活却也养成习惯。一个人屋内之时,梓莘最不喜有人在跟前伺候。贾赦虽曾是那饭开张口衣来伸手贵公子,却也苦修多年,到底不似从前。两人相好之后,自然随了梓莘习惯。如此倒也方便他偶尔偷香。 待放下门帘,贾赦还不见梓莘来迎自己似是根本没注意到,不禁略有不快之感。他脱下外袍,走到那炕床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水,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唉,娘子啊,是不是为夫把你宠坏了?之前多警觉的一个人,如今瞧着为夫进门,居然也不知道?” 梓莘抬眼斜了贾赦一眼,轻哼一声,也不回话。贾赦疑惑,抬手移开炕几,凑近些许伸手揽着梓莘入怀,问道:“怎得了?” 梓莘垂目,轻抚着那蝴蝶印记淡道: “恩侯,你曾说要改变这小世界中各人的宿命,只是那些人如今还不知道在何处。不知道要是我让那命数未到之人离世,会不会有悖人伦,从而影响修行?曾经我看读过杂书中倒是提过,修炼之人,不可罔顾凡人性命。” 贾赦挑眉,梓莘了然,继续说道, “便是那王氏之母蒋氏。听闻此人手段毒辣,对仆役下人随打即骂不提,稍不如意便把那好好的女儿家卖去那最龌龊之处。如今这老妇居然想要从我身边之人对我下手。你我虽从未注意过此人,可是如今瞧着此人倒是个祸患了。我想着避免夜长梦多,不如结果了她。只是,到底有些担心。” 贾赦失笑,却见梓莘难得露出此等神色,不觉轻抚着她的背脊安慰: “想做什么直接去就罢了。平日见你事事懒散,也不和那些人认真,怎么如今到要先下手为强了?” 梓莘靠在贾赦胸膛,最大疑惑已解,自然放下心来,抬头嫣然一笑, “我自然知道,我们此处的敌人不是那史氏或者王氏,而是那警幻仙子。我且等着改变那一众女子的命运,自然不会与她二人计较。我可不想永生永世就在各个小世界中不断轮回。那蒋氏素来心狠手辣,其实我倒也是不怕的。只是……你全当我躲懒,实在不想与她纠缠,够累人的。” 贾赦搂着梓莘,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笑道, “恩,待事情了结,我们就离开这里,做一对神仙眷侣。永世不分离。” 梓莘笑而不语,只是主动吻主了贾赦的唇。 “有求必应”空间是那贾赦意外得到的上古时期,留下的时间裂缝。他稍加炼化之后,便送了梓莘。那日梓莘受伤,则是打开空间之门的契机。 这空间叫那有求必应,不过是贾赦制作的噱头罢了。梓莘所得之物,皆是她留下的印记,或是一早放于其中,又或是贾赦特特去寻来的。却不知当两人双修之后,新功法修炼至一层时,才真正获得那空间行驶之权。那上古宝物一一隐现,贾赦也大吃一惊。细细读了空间内遗留笔记,方知原来此空间主人便也是一对夫妇。如此,贾赦不知这算不冥冥之中,以有注定。有了贾赦的解惑,梓莘自然不会客气,立即进入空间选那得利之物。 初四,寅时初,五更梆子刚过,王家边有人来请王氏归家,说是那蒋不好。王氏大惊,起身匆匆梳洗往那王家而去。梓莘听闻也诧异不已,虽然她已出手,却还想要等上三日。这三日那蒋氏只会觉得疲累,不会有精神再追究那些事儿。然史氏得知后,更觉大过年的晦气的很,此处暂且不表。 王氏下车瞧见那门口挂起了白灯笼已经瘫软在地。周瑞家的与陈妈妈两人对视一眼,扶着王氏颤巍巍的往里头走。那贾政翻身下马,不觉先行一步快步往内走去。那正院内已经扯起了灵堂。蒋氏已被放入灵柩之内。棺木盖的严严实实,王氏大哭, “你们好狠的心。居然不让我见上母亲最后一面,母亲……” 王家的两位奶奶,皆是无奈的上前扶起小姑子。王氏哭天抢地,紧把着棺木不肯放手,只听那王父大吼一声。王氏哪里见过父亲发火,索瑟着松了手。待听得原尾,王氏便再也不求那最后一面了,只是嘤嘤哭泣。 事情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彼时王家尚在金陵。那蒋氏身边有一对分别唤作如烟、如絮亲姐妹伺候着。那如烟十八,乃蒋氏大丫鬟之一;如絮不过十二,尚跟着如烟学习。 王家规矩,伺候的丫鬟到了十八必定要配人家。蒋氏身边那秦妈妈瞧着如烟不仅生的秀丽端正,却还有一手好秀活,便替长子求娶。瞧着秦妈妈一家得力,蒋氏也乐得给顺水人情。本事皆大欢喜之事。却不想如烟成亲那天到底出了岔子。 蒋氏有个侄子,刚过弱冠之年,是个素爱寻花问柳之徒。那时日,不知怎得尽是迷上尚未及笄的良家幼女。家中略有颜色的丫头尝了个遍后,便想到了自家姑姑身边的几个面色出众的小丫鬟来。 那如絮喝了姐姐的喜酒回院子,便被那蒋氏之侄用药强行收用。若是寻常,那蒋氏大约会把如絮送于了侄子。却不想如絮是个性子烈的,清醒之后居然拿起那剪子,冲向那不要脸之人。那人乱来惯了,胭脂堆里打滚又久,身体到底弱了。这头才得了满足,一个疏忽居然剪了正着。 待蒋氏来到,她那侄儿已经不成了。后虽人已救回,却与那公公无异。那蒋家到她侄儿这辈子,只有这一个立住的孙儿,故宠的无法无天。如此,虽已是弱冠之年,那侄儿却还未定亲,总觉得哪家女儿都配不上自家儿郎,如今悔时已晚! 蒋氏大怒,立即叫来惯用的人伢子发买了如絮。等到如烟隔日得信,已无可挽回。蒋氏惯喜连坐,只是那如烟嫁的是秦妈妈之子,瞧那家子还得用,大手一挥,说是不追究了。 这些年,那如烟没放弃过寻找如絮下落。只是要求男人外出时偷偷打探,不敢让蒋氏知道。可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大年初三这日,蒋是氏还是知道了,便找回了秦妈妈的男人,儿子三人,并叫上了如烟,连同秦妈妈一起到了那东厢。 蒋氏遣走了众人,瞧着跪在地上几人,眼睛一瞪,立即甩出几本册子丢在那如烟身上。秦妈妈脸色一秉,打开瞧了几眼立即磕头求饶。 蒋氏不理,自顾自淡道, “秦妈妈,你打小就在我身边服侍。算的上我身边最久之人。却不知道如今倒是学会了阳奉阴违。连我发卖的人都敢去找。” 如烟诧异,偷瞧着秦妈妈的脸色悲喜不定。只听那蒋氏又道, “你是知道我的,对于那背叛之人……” 这一次,那蒋氏的话未说完,却再也没机会说了。秦妈妈跟了那蒋氏三十年,眼瞧着她种种作为,从不敢违抗半分。可如今已是鱼死网破之时。只是她一个眼神,那三个男人伺机而动,活活结过那蒋氏。如烟更是不解气,便把那一腔仇恨如数发泄在了蒋氏尸身之上。 秦妈妈跟在蒋氏身边许多年,学不到十分,总有那七八。待那一家子逃之夭夭,蒋氏之事还无人知晓。直到那大丫鬟见天色已晚,也不见那蒋氏吩咐,大着胆子偷偷掀帘,才发现那蒋氏早已七绝多时,死状真正惨不忍睹。 古语云: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那梓莘堪堪动手,还未待到时辰,那蒋氏居然已身首异处。人的死法各种各样。此处虽为小世界,又怎得没有自己那因果循环?正是有那因果之报,那警幻才让那一僧一道出面干涉。蒋氏当日又何曾想过,自己要强了一辈子,霸道了一辈子,却得了如此下场?可见,不是不报,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再说那王家,王子腾因母亲亡故,无法参加此次春闱,自然气结。当下便要拿着身契要去抓人。却不想,居然在那一叠子契约中不到那秦妈妈一家五口身契。待到了官府,却被告知此五人,年前就已放了出去,如今已是良籍。蒋氏在金陵人人都知她是不会放仆役出去之人,可是如今到京城,官府又哪管那些。如此天下之大,又去何处寻那秦妈妈五人? 事已至此,到底也是丑闻一桩。王父按下那蒋氏死因,只报了暴病而亡。去寻那秦妈妈一家,也是以逃奴之名。再者王家既已到京城,自然不好回去。如此,一家人商议之后,便由那长子长媳待得七七四十九日之后,送蒋氏灵柩回金陵安葬。王父携王子腾留京。虽然不能参加科举,王子腾是不甘心浪费这三年的。 那蒋氏亡故,王氏便要服那齐衰不杖期丧,时为一年,忌房事,戒荤腥。贾政标榜自己德行,但父母在世,不好跟着服丧,却也不去碰那通房妾室。转眼,春闱发榜,那林如海高中探花。随林家喜讯而来的,还有那贾敏坐胎已三月的消息。史氏大喜,立即命人开库房,备了双份贺礼,往那林家去了。 王氏得信,茫然无措,目光落在那周瑞家的身上。周瑞家的立即下跪,连连磕头, “二奶奶明鉴,我是亲手交给了大姑奶奶的。不会有错啊!” 王氏气血攻心,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第二十七回 春闱放榜,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林府开开心心,双喜临门。史氏与有荣焉,想到若是林女婿他日封侯拜相,自家女儿也可得那一品诰命,便喜不自胜。加之贾敏有孕,若是一举得男,在林家的地位真是如日中天。史氏得意洋洋之际,忍不住遣人去请梓莘前来,也好炫耀一番。 若问为何不叫那王氏?其实史氏自打大年初四那日,王家来人报丧便觉得触了霉头,已是不喜。如今王氏守孝,史氏更是能不见绝对不见。之前王氏所帮衬的府中杂事,史氏如数交予梓莘。这次梓莘倒也不辞。她本不是爱揽权的,不过就是行那上行下效之事罢了。 今日见人来请,梓莘丝毫没有那拿乔之态,命人收齐礼单,由冬雨扶着往那荣禧堂去了。史氏一见梓莘立刻满脸堆笑,对着她挥手, “快来我这里坐!可知你妹子的好消息了?” 梓莘瞧着史氏,心中到有一丝敬佩。这位可是去自己院中大闹过的,如今不过半年功夫,却可当此事从未发生,倒也真是个人物了!如此,梓莘面上不显,笑意盈盈的在那史氏身边坐下,瞧了那冬雨一眼,冬雨立刻递上礼单。 梓莘笑道:“母亲,此是我为妹妹备下的贺礼。还请母亲过目,若有那不到之处,我也好添加一二。” 史氏见梓莘如此爽利,心当下一沉。半年前,梓莘也是如此笑笑的奉上二百两。史氏接过礼单,心中还在盘算着一会要如何开口添加物品,待看清上头之物,却惊愕不已,真正皆是好东西。 不过她那面上依旧淡淡,把礼单还与梓莘,道:“这些个物件,我瞧着倒是重了。” 梓莘接过史氏递回的礼单,交与冬雨收好,转头淡笑, “母亲哪里话!我知道母亲已是送去贺礼的。这些是我与夫君的心意罢了,怎得就重了?妹子如今可是大喜!这胎刚坐稳,妹夫就高中。这一来是妹夫才高八斗,二来也是哥儿带旺不是?” 这话史氏爱听,不禁连连点头,如此觉得梓莘顺眼不少。又瞧得她这回如此大方,更是难得说这么些个窝心之言。忽然她有种顿悟之感,心中暗道:“原来这位是个顺毛的,以后娇哄着便是。” 想着,那史氏脸上笑意更是真诚了几分,拉起梓莘的手问起了日常起居,倒是从未有过的和蔼可亲。梓莘淡淡应着,史氏也不生气,两人倒也算的上“相谈甚欢”了。 忽听外头有传,“夫人,二奶奶身边的周瑞家的求见。” 这边刚刚说了声,“传。”就见那一身素白打扮,头上只插一根银钗的女子扑通一声跪在了中间。 史氏眉毛一皱,还未开口,却听那周瑞家的急急嚷道, “夫人!二奶奶……二奶奶厥过去了。” 才说着喜事,史氏忽闻此言,当下就想发作。可她余光瞥见梓莘,转念一想,把那怨气生生憋了回,咽下一口气,急喊道: “你这个没用的,二奶奶厥过去了,来回我作甚。还不快去请大夫!” 周瑞家的低头不语,那厢已有人往外走。却猛然被那史氏叫住,她眉头微蹙,为难的瞧着梓莘,轻道:“老大家的,不如还是请太医来家瞧瞧。” 梓莘倒无二话,立即拿了自己名帖,命人去请太医。只是,史氏此番模样,落在那周瑞家的眼里,又是另一番解读了。 史氏冲着梓莘微笑点头,见那周瑞家的还杵在跟前,那一身打扮实在碍眼,不由骂道, “杵在这里作甚!还不前头带路?我们一起瞧你家奶奶去。” 周瑞家的诺诺称是,抬脚便走。 梓莘刚刚想辞,却听那史氏又道, “你也过去瞧瞧你弟妹去。这府邸早晚是要交给你的。怎好还有你未踏足之地。” 梓莘不予置否,只是史氏此话一出,倒也不好走开了。那周瑞家的闻言自然惊心不已,却脚步不停的往那及第院去了。 这是梓莘第一次到及第院,院子比起擎苍斋小上一些。待被带入了王氏卧房,梓莘只觉得金光闪闪,当然除了那一身素白倒在床上的王氏之外。梓莘啧啧称奇,转念一想,也是了然:是了到底还在婆家,若是太素净,怕是史氏更加不喜。 王氏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也不知真晕还是做细。梓莘稍稍运功一探究竟,心中却是微惊。这晕倒是真的晕了,怎得瞧着竟是有孕在身的样子?再瞧周瑞家的,面露哀色,像是真的不知王氏有孕。 史氏瞧了几眼王氏,微微摇头,怜爱的叹道, “真正可怜见的。这才多久,怎得瘦成了这副摸样?周瑞家,你是怎么当差的?这孝期食素没错,你竟不知把那鸡汤撇干净了油,做了高汤炖菜吗?” 周瑞家的弯角低头,脸色哀色更浓,叹道,“小的怎得不知。可是二奶奶一尝便知,如此是碰都不肯碰一口的。” 史氏正色点头,瞧着王氏的脸色更加柔和,她长叹一口,赞道,“你家奶奶,是个孝顺的。” 才说着话,太医已经来了。梓莘退到东厢,史氏一人留在房中,周瑞家的又连忙放下床帘。太医进屋见到了史氏微微行礼,背着药箱在那床边坐下。 今儿来的太医年约五十,他姓萧,名岩,字峰峦,师承的就是那蒋府。萧太医对于那蒋氏几月前忽然暴病而亡略有耳闻,如此也得知了这贾府二奶奶便是蒋家大小姐的嫡长女。到底是故人之女,这次听闻王氏有恙,他主动请缨,也算是全了曾经与蒋家的师徒之缘。 萧太医半眯着眼睛,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轻搭上了王氏白嫩嫩的手腕,另一只手捻须而估。须臾,萧太医猛然睁开眼睛,正色道, “可否劳烦换一只手?” 周瑞家的惴惴不安,立即帮忙换上一只。萧太医再次搭上王氏手腕,脸上神色却越来越怪异。 “萧太医,我家儿媳可有什么大病?”史氏察言观色,面露忧色,心中却是盘算开来。若是王氏有个好歹,给贾政续弦人选定要从娘家旁支的姑娘中选。 萧太医摇了摇头,放下手,脸上尽显那古怪之色,似是恼怒,又似是庆幸,隐隐又好像带着窃喜。 史氏还欲再问,只听那萧太医开口, “老夫人莫虑。在下可以要恭喜贺喜老夫人了。贵府二奶奶不是病,是有了身孕。我瞧着脉象如今坐胎堪堪三月。只是二奶奶胎象微弱,似有不足之症。” 萧太医顿了顿,笑的有些意味莫名,继续说道: “其实也无大碍。平日多加保养,注意调理就好。二奶奶未醒怕是太过操劳,睡上几个时辰便可无事。唔,还有^我会开副安胎养神的方子,只是……如今二奶奶有孕在身,平日里还需温养为佳。那房事……” 萧太医拿眼睛瞧着史氏,最后一句话说道极其慢。 史氏心中已是翻江倒海,面上却露着微笑, “萧太医所言,老妇记下了,今日辛苦了。还请用些点心再走。”说着了命人奉上了荷包。 萧太医口称不敢,辞了史是好意,边有人送他出门。出了贾府,萧太医掂了掂荷包,面露不屑之色,轻啐一口,再也不瞧那贾府一眼转身而走。 太医走后史氏瞧着王氏那床帘帷幔,心中气血翻涌。周瑞家的小心瞧着史氏脸色,心中不安却越来越大。她低头默默估算,便知王氏这胎应是大年初二日怀上的。在这之前那些时日,贾政流连在两位同房姨娘之处。如此便糟了! 周瑞家的抬头才要辩驳,却听那史氏森冷的声音响起,“周瑞家的,你亲去把这喜讯报了亲家老爷。如此大事,自然要同喜的。” 周瑞家的无奈,如今到底是这贾府奴才,自然不敢违抗史氏之名,得令后匆匆而去。 史氏冷眼瞧着那王氏片刻,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转头扶着大丫头往东厢去了。如今凭着梓莘功力,自然把那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同情起了这王氏,只怕她这胎是保不住了。 史氏进门,面露喜色,丝毫不见方才冷然之意,她乐呵呵得冲着梓莘说道, “你弟妹是有身孕了。这可是大喜事,竟与那敏丫头差不多时候呢。” “恭喜母亲,真是大喜呢!”梓莘故作不知,淡淡而笑。 史氏拉起梓莘的手,既欣慰又遗憾的说道, “如今可就差你了。走,跟我去库房挑写药材好好补补。我可等着抱那长子长孙呢。” 梓莘瞧着史氏做派,不觉哭笑不得,只得任她带着去库房。 回头再说那王氏,得知自己有孕还没来及喜悦多时,那周瑞家的已带回了王父与史氏还有那贾政的书信。 待贾政亲自把书信摔倒王氏脸上,那王氏脸上惨白,摇头只是不信, “不,不会的。夫君,你知道的……这孩子是母亲那……之前有的啊。” 贾政皱眉愠怒,狠狠道,“你知,我知。旁人有怎得知道!孝期产子之名,我可不敢当,这个孩子,要不得!” 王氏掩腹大哭,却因孝期产子的名声太恶,无奈只得一碗要下去,生生打落下来一刚刚成型的男婴。 王氏忍痛,心中到底悲苦。小月中背人偷偷落了几次泪,念叨着母亲的好。心道,如今若是母亲尚在,她又怎得会任人欺凌?思此,居然连父亲兄长也记恨上了。 第二十八回(修错字) 三月春风起,那史氏便觉事事顺遂,心情大好。除了那林家之喜外,史氏更觉已得了拿捏梓莘之法。后又听闻那外放多年的亲弟,携家眷归京赴任,更是喜上加喜。于此,她心下开怀,送往铁槛寺中的月供也比往年更重了一层。 史氏之父保龄侯史公,祖籍江南,与薛王贾并称金陵四大家族。大秦开国,册封勋贵,史公被赐予保龄侯之爵,并另赐京城府邸命其京中居住。彼时那史公骁勇善战威名四射,却在京城之中另有惜花之名,贤妻美妾皆是美谈。 史公一生所生子女数十,嫡出的却只有一女一子。嫡女便是那史氏,嫡子史武冽得史公细心栽培,真正文武全才。而后那史武冽袭了保龄侯之爵,为大秦征战数年。天下大平之后,被仁业帝外放至西北为官,如今已有十载。 此次春闱之后,仁业帝一旨召回了史武冽,命其任枢密院枢密使。得了圣旨,史武冽不敢多加停留,匆匆处理了西北的产业,携家眷回京赴任。只是到路途遥远,只得早早的通知了尚留京中的亲姐,代为打理侯府事务,不至于进京后还要为琐事分神。 那史公虽有许多庶子,却在自己作古之前,已经为其分家。史公把家中产业略略划分,京中产业自然是留给嫡子的。另有金陵那祖屋良田也分分不得。思索数日,那是史公给予了庶子每人万两,另其带着姨娘迁回金陵置产谋生。若不是那败家儿子,得如此巨款,也能平安一生。如此,倒也成为了京城中另一段佳话了。 侯府庶子归乡,庶女大部分都许了江南人家。京城中只留那嫡出的史氏姐弟二人。如今弟弟有出息,娘家如此得力,史氏又怎得不会大喜?打点起侯府之事自然尽心。 这日春光正好。午后,梓莘刚在院中摆上茶几,打算赏花品茶一番,又听那史氏来请。这些日子,史氏对梓莘可真正是那“娇宠”二字。非但不要她在自己跟前立规矩,但凡得些好东西,都先送了擎苍斋来。礼尚往来,梓莘也挑些新奇之物回赠,那头史氏更是殷勤。 如此,梓莘不得不对着史氏应付一二。恰如今日之事,那边既特特遣了人来请,又被撞了个正着,梓莘不好推辞,只得略略梳洗一番,带着两个二等丫鬟蔓枝,绿柳往那荣禧堂而去。 开春后,那史氏一改往日喜好,不再熏香,而是总在屋中摆些时令水果。待到荣禧堂东厢,门帘掀起,里头传来浓浓果香。可不知道为何,梓莘隐隐觉着哪里不对劲。随即她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笑容,只怪自己多疑,压下心中念头,随着赖家的走进房去。 房内除史氏外,还有三两个新面孔的小丫鬟在哪儿侯着,见了梓莘纷纷屈膝行礼。梓莘抬手示意免礼,自个儿翩然走到史氏跟前,微微一福,“母亲安好。” “好好,来我这里坐。”史氏呵呵而笑,伸手扶起梓莘,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并交于她一本名册,道:“你且看看这个。” 梓莘接过名册匆匆翻阅,不觉眼睛一亮!这居然是这京中闺秀之花名册。且上头所录格外详细,不仅有父族,母族,甚至三代内血亲都有所述。梓莘暗自咋舌,瞧那史氏脸上不见得意之色,便知这应是京城内勋贵之家皆有类似之物。兴许还有那男儿篇,只是各有详尽不同罢了。 史氏如今瞧着梓莘越来越顺眼。一想到她对贾敏的关照,更确定自己对付梓莘的方法行之有效。思及,脸上又堆出了笑容,悠然而道: “你舅舅家不日便能到京。保龄侯府也已打点多妥当,即可入住。如此,以后也要多加走动才好。” 梓莘点头称是。史氏瞧着梓莘乖顺模样,越发得意起来, “你舅母上次来信,问起我这京中闺秀之事。想来你那大弟弟如今也有十六了,还未定亲。如今回来京城,定是要好好选上一选。你且先看看哪家姑娘好,回头出门赴宴,也要帮我瞧上一瞧。这娶妻首要的自然那门当户对,其次姑娘性子要好,敦厚贤良为佳。那模样,诗文倒是可靠后了。” 梓莘放下花名册,嘴角微微上扬,语气淡淡, “母亲说的是。只是我年纪小,才见过几个人?怎得就会帮人相看了?且这些年我打南边住着,这京城里的事儿都是不知的。” 史氏眉毛一挑,随即却有笑开了,伸手点着梓莘额头,笑骂, “你这个不省心的。又拿这年纪说事儿。谁不知道你如今是如花的年纪。哪就让你帮忙相看了。就是因为你往南边住着,不清楚这京中各家的弯弯绕绕,这才瞧的清楚。唉,也是你妹子如今有孕,不然让她带着那是最好也无的。” 梓莘心中佩服史氏,这态度说改就改。若是搁到几个月前,怕是又要疾言令色的教训一番。如今倒是这般和颜悦色。而那曾经日日带着身边的王氏,如今倒是绝口不提。 梓莘心中冷笑,面上也不显露,只是点头,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状, “原来如此。如此我倒不担心了。不然若是我觉着好的,那表弟娶回去却是不喜,那我可是罪过大了。” 史氏闻言,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居然笑的前俯后仰,伸手指着梓莘无奈的摇头。虽觉无聊,梓莘还是带着性子憨笑着配合一二。 客套应酬完史氏,回到屋内梓莘只觉满心疲累。待进入空间瞧那贾赦半躺在溪边藤床之上,身旁还立着鱼杆,手中还捧着卷轴,嘴里甚至还叼着一根野草,好一副悠哉之画! 只是不知为甚,如今梓莘瞧着此番美景,却觉气烦闷不已,有种不打一处来之感。她不由冷哼一声转身要走。那贾赦是何人,自然立即感受到周围气场不对,抬眼便瞧见了梓莘瞪圆了凤眼,像是气的不轻。 当下,贾赦抛开手中卷轴,一个起落已经来到梓莘身边,伸手拉住了他手腕赔笑, “娘子怎得了?来陪为夫钓鱼吧!我刚刚瞧着那炼器之术倒是略有心得。明儿我把你那金钗略略炼化,倒也是不错的攻击之器了。” 梓莘瞧着贾赦如花笑颜,今日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心中怒火中烧。她用力甩开贾赦的手,怒道, “我在外头应付那些个烦心事儿,你倒在这儿躲闲。真正一个富贵闲人。你那位母亲,可给我布置了新任务。要给你家表弟寻一门好亲事呢!” 贾赦不知自家娘子哪里来的火气,掐指一算,也不是那小日子降临。他脸色一沉,伸手袭向梓莘,梓莘侧身躲过,心中更急,才要说话,却觉心中一空,好似什么被抽走了。 “莘儿!”贾赦大喝一声,抱住了脚下发软的梓莘。梓莘捂着发痛的太阳穴,待在回神,却见那贾赦手心多了一物。那物黄豆大小,颜色正由淡转深,贾赦冷笑一下,双手一掐,那个物件瞬间成了粉末。 “我……”梓莘越发觉得全身无力,紧紧抓住了贾赦衣裳的前襟。 贾赦也不二话,立即横抱起梓莘把她放在藤床之上,默默运起功法。 贾赦真气进入梓莘体内,另有一道真气驾轻就熟的迎了上来。待两道真气合二为一,慢慢从梓莘四肢百骸游走到贾赦内体。如此,一个周天后,梓莘终于恢复过来。 “恩侯,我这是怎得了?从那位房里回来之后,便觉疲惫。见了你怎么瞧着都不顺眼。方才我瞧着她房内果物似有不妥,却又不知道那里不对劲。” 梓莘眯起眼睛,自修炼以来,这样的状况似是第一次显现。只是,她不明史氏何时有了如此能耐。 贾赦嘴角弯弯,漂亮的桃花瞳眯了起来,他伸手拦住了梓莘,声音里带着冷意, “如今能干扰你的自然不是凡物了。怕是警幻觉察到了,故有由此一举。” 梓莘伸手抱住了贾赦,心中头一次有了想要变的更强的念头。 原来,那日得了警幻仙子之令,那一僧一道便再次来到这小世界。 只是,一旦进入这小世界,他们也成了芸芸众生一员,需循序这世界的法则。 那二人深知这小世界万事之源始于贾府,故一到这儿直接往那地儿奔去。哪知才到贾府门口,便见到了贾赦。僧道二人当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异之色。此处小世界果然混入了修仙之人,而这人力量绝对在两人之上,怕是两人携手也拿不下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那僧道又岂是狂妄自大之人,也不与贾赦硬碰硬,只是秘藏起来。待得知那高人此处之妻也是道侣之时,便觉时机已到,借着史氏向梓莘下手了。 第二十九回 从西北到京城,一路紧赶慢赶,待保龄侯一家进京已是四月初夏。保龄侯之妻严氏,乃现太常寺卿的嫡次女。好不容易一家归京,严氏自然要收拾府邸,拜见父母,不得停歇。一轮忙完,她翻开黄历看了看,择看那宴请勋贵女眷之日。 话说,宴请之日也有那弯弯绕绕。日子要好,却也不能太好。黄道吉日,自然各家有各自忙。也不能是那宜嫁娶、定亲之日。故严氏定了四月二十二,宜:祭祀、会亲友、开工,忌:动土、破土。如此,帖子一处各家纷纷回帖,皆表示定会准时出席。 接到帖子,史氏自然欢喜,立即派人去找梓莘。却说梓莘这些时日,除了每日晨昏定省之外,整天躲在空间中苦修。那日之事,梓莘心有余悸,对付凡人她自然是不怕,可是如今要对付的可是那警幻仙子。待贾赦习得炼器之术,便把梓莘常用之物统统重新打造一番。那看似寻常之物,如今皆成了或攻击或防守的法宝。 “大奶奶,夫人跟前的珍珠姐姐来了。”蔓枝在东厢门帘处说道。珍珠垂头抬眼偷瞧着蔓枝,那日听哑儿说起这位,如今瞧着似也不是那般厉害。 听得外头响动,梓莘睁眼从空间中出来,理了理衣衫,应了一句,“请。” 蔓枝掀起门帘,拿眼瞧着珍珠示意她进去。珍珠嫣然一笑,对着蔓枝福了福,算是答谢,快步走了进去。 这是珍珠第一次来东厢,一进门便愣住了。这里不似她想象中的华贵,里头摆设简简单单,皆是瓷器,到不见金银之物。再看梓莘一身水蓝色常服,梳着简坠马髻,却不见什么首饰,倒是发髻中碧绿玉钗,隐隐似乎还有光芒隐现。她呆了呆,立即回神下拜, “给大奶奶请安。夫人特令我来寻大奶奶,若是大奶奶得空,还请去夫人那里一趟。” 梓莘瞧着珍珠,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眼前的丫头生的倒是不错,只是一双眼睛却带着天生的不安分。又想到那史氏身边皆是如此之人,心中不由叹气,只是面上笑道, “嗯,还请姑娘先回,我一会儿就去。”说着,手微微一抬。那蔓枝已从腰间拿出一个荷包递到珍珠手中。珍珠要倒也不推辞,可脸上却也无那欣喜之色。只是稳稳的又拜了拜,辞了梓莘而去。 “哼!”蔓枝摇头晃脑,一脸不屑。 梓莘瞧着有趣,不由开口问道,“你这是作甚?” 蔓枝瞧着梓莘,脸上掩不住笑意,“奶奶,我瞧着这个又是一个心大的。这做派倒是和那位无疑了。”说着,蔓枝抬起下巴,眼神往耳放扫去。 梓莘笑意更甚。这蔓枝是她提拔上来接任大丫鬟之职的。蔓枝生性爽利,言语泼辣,为人却又颇为谨慎,审时度势之力仿佛天生。对此,梓莘甚是满意。春夏秋冬四个,梓莘打算过了端午就放了出去。蔓枝,绿柳两个是梓莘最看好的,另外还有那扶桑,翠芜两人梓莘瞧着还不错,喂下药丸之后,也可以用用。 秋风掀起门帘,夏至端着水走了进来。那夏至白了一眼蔓枝,笑骂,“鬼丫头,就你多嘴。以后奶奶身边就靠你们了。你这副样子叫我如何放心!” 蔓枝呵呵一笑,冲着那夏至做了个鬼脸,“夏至姐姐,如此不放心也不必出去,让奶奶给你配个管事,回头还回来不就好了。” 夏至忍不住啐了那蔓枝一口,满脸通红。梓莘看着丫头嬉闹,忽觉自己似乎哪里变的不一样了。 荣禧堂内,史氏翻着府邸账册,心中盘算开来。如今各处进项颇好,庄子今年收成也不错。府邸那积攒的银钱更是一笔巨资。那王氏贪墨之处这半年来也补了七八,如此瞧着倒是蒸蒸日上了。想着她拿起笔,在另一个账册上勾勾画画一番,待墨迹干了合上扔在炕几之上。一旁的赖家的瞧了上前收拢。 “赖家的,这次端午,我打算把你们一家都放了出去。”史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却见她赖家手一顿,人也开始颤抖。史氏微笑,慢悠悠的说道,“别急,别急。我是瞧着你家儿子要说亲了。若是放了出去,将来也要说个好人家。你孙子将来读书考举岂不好?” 赖家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史氏跟前,人依然不停颤斗。史氏淡淡而笑,眼神示意一旁侯着的翡翠,青玉。两人走向赖家的一边一个驾着站了起来。 “好了,赖家的,你先下去。一会老大家的要来了,看到你这副样子,怕是要吓坏了吧。”史氏说的轻描淡写。那赖家的亦不敢多说一个字,任由两个丫头拖了下去。 史氏轻叹一口气摇头仿佛自言自语的轻道,“人心果然是不可信,不管在身边多久,且都是会生出异心的。” 梓莘站在门外,虽未见史氏处理赖家的,却听得那最后一句。她尾毛微皱,珍珠已掀起门帘,笑道,“大奶奶来了。” 史氏瞧着梓莘进门只觉她看着更加娇艳欲滴,心中隐隐泛起不知酸楚还是嫉妒。这女子果然需要男子滋润。想她在梓莘这年纪,独守空闺,对着婆婆的时间更多。想着,史氏才要开口酸上几句,却又生生吞下。她面带微笑,心中再次温习梓莘当日贺贾敏之喜的礼单。梓莘自然瞧见了那史氏脸上细微变化,只是到底不会那读心术之,若是知道,不知会不会后悔那日出手太过大方。 史氏百转千回,终于恢复了平静。她指了梓莘座,又笑着递上帖子,“你舅舅家的邀贴。你舅母定二十二那日宴请,你若是无事与我同去吧。” 梓莘略路思索,如今自己不过刚刚十九,想到那未来之事只觉长路漫漫。不过,要斗得那警幻仙子,再继续留在房中且是不能的,便不再推辞,应了史氏之邀。 二十二那日,果然天气正好。梓莘与那史氏一早便驱车前往。此次是女眷之间邀约,也算是那严氏重回京城勋贵圈,史氏作为大姐自然要重新引荐一番,另也要让那梓莘认一认亲。故,两人先到了。 待迎着史氏婆媳进屋,严氏瞧着梓莘心中不是滋味。她也原有一长女,比那贾赦小了两岁,只是到了十四岁上头大病一场没有立住。原史氏便是想把她说给贾赦,却因贾代善已有主意只得作罢。而后还没来及提及贾政,那姑娘却感染风寒,一病不起了。如此史氏与严氏两人相见,心中不约而同有些感慨。梓莘不知其故,瞧着两人倒也有些奇怪。 “弟妹多年不见,瞧着怎得越来越年轻。”史氏拉起严氏的手,一副长姐慈爱的模样。 严氏掩面而笑,看着史氏,又瞧着梓莘点头而笑,“姐姐尽会打趣我。我到瞧着姐姐这些年倒是不曾有何变化,如今看了可不像是有了儿媳的人。来,赦哥儿媳妇,来给舅母好好瞧瞧。” 外头人前,梓莘自然要端起那娇憨之态,微笑着上前行礼,“舅母安好。” “好好。”严氏拉起梓莘细细打量一番,转头对着史氏笑道,“我瞧着倒是和赦哥儿是天造地设一对。来,这个给你,一点小意思。” “谢舅母厚爱。”梓莘脸颊恰到好处的微红,双手接过严氏递来见面礼,又退回那史氏身边。史氏瞧着梓莘,心中五味杂陈,更确定自己日后方针,提醒自己时时刻刻记得那“娇哄”二字。 如此,史氏端起茶盏喝上一口,瞧了瞧外头,疑惑的问道, “怎么不见爵哥儿三个?如今大嫂子了来了,自然是要见一见的。自家亲戚,不必拘礼。” 严氏无奈的笑了,轻叹一口气,道: “唉,那猴三个跟着他们父亲出门去了。家里之前的那位坐席先生,不愿进京。侯爷得知京城有位大儒学问极好,便带着他们三个去拜师了。听闻今科探花,便是他教出来。” “可是那文学士?曾任国子监祭酒那位?”史氏抬眉,见那严氏点头。史氏笑言,“弟妹怎得不早说一声?我那女婿正是拜在那位文学士门下。” 严氏面露吃惊之色,史氏继续笑道,“唉,也怪我不好。当日我去书信时,怕是那是你们已经出发。敏儿的夫婿,正是今科探花。如今已入翰林院,担任编修之职。” “哎呦,都怪我忙糊涂了,把这事儿给忘了。只是听闻敏儿如今有孕,这次便没下贴请她。”严氏懊悔的说着,却听外头来传有客到了。如此,两人连同梓莘一同去迎。 梓莘瞧着严氏略微不解。虽然保龄侯一家进京之时,科举已毕,可不论凭着严氏娘家,或者保龄侯本身之力,断然不会不知那林如海中探花之事。如今怎么瞧着都和一股子怪异。可到了外头,梓莘已经无暇顾及他人了。 今日也是梓莘第一次被史氏带着出门。众人瞧见了史氏身边换了人,微微惊讶之后皆是了然。对于王家之事,各家也有所耳闻,如今王氏守孝,不出门也是常理。只是头次见梓莘赴约,有些吃惊罢了。贾赦名声在外,如今瞧了梓莘模样,倒也觉得是天生一对。再瞧那史氏与梓莘亲如母女的做派,各家心中自有打算。 那厢保龄侯府热闹开宴,这厢王氏带着那周瑞家的往水仙庵去给亡母做一场法事。昨儿她梦见蒋氏,又是一夜垂泪无眠。如今脂粉也掩不住她浮肿双眼。待她在寺中坐下,那主持尘虚师太亲自奉上茶盏。等王氏说明来意,那尘虚师太双手合十,口中念经,片刻之后,脸上微露犹豫之色。 “师太有何为难之事,但说无妨。”王氏瞧着尘虚之色,以为又是那银钱上的事儿。 尘虚师太面上犹豫之色未退,瞧着王氏吞吞吐吐,“是本庵之中前月来了一僧一道两位道友。此二人虽一人修佛,一人修道,皆是略小有所成,虽不至于能知过去未来,倒也能只未来吉凶。” 王氏诧异,脱口而出,“这里皆是女子,怎的还有那男子居住?” 尘虚师太摇头而笑,“这出了家皆是方外之人,又和来男女,只有那道友罢了。” 王氏尴尬点头,却听那尘虚师太又道,“他们二人称要再次等有缘之人,我瞧着施主实乃大善大孝之人,兴许就是那两位的有缘人。” 王氏眼睛一亮,便应下了。片刻,只见外头走进两位衣衫褴褛之人。左边那位破着脚是个道士,右边那个身形略肥,光秃秃的脑袋竟然是个癞子。 第三十回 王氏瞧着那一僧一道,只觉头皮发麻,说不出的难受。再瞧身边的尘虚师太一脸恭敬之色,生生咽下不快,强打起笑脸,道: “两位仙人安好。” 坡脚道人的余光扫向癞头和尚,那癞头和尚也正用余光瞄向坡脚道人,两人余光一碰,当下无声交流一番。只见那癞头和尚猛然转身,面向那东方双手合十深深一拜,口中连连称佛。道人却一破一破走向那王氏,在她面前十步远停下,侧头目不转睛盯着王氏猛瞧。 王氏当下恼怒,身边的周瑞家的更是上前就要责骂。那尘虚师太,伸手轻拍了拍王氏的手,安抚道:“施主莫恼,我们到道家便有那麻衣神相之秘传之法。端从一人五官气色,便可知祸福。道友在帮施主观看呢。” 王氏抬眼看那尘虚师太面色诚恳,到底那“知祸福”三字诱惑太大,虽心下不悦,王氏到底强压下来,只是侧脸微微避开那道人目光。须臾,却见那道人仰天长笑,四下皆惊。 尘虚师太诧异的盯着王氏片刻,转向那道人,急急问道,“道友可是找到那有缘之人?” 破足道人喜不自甚连连点头。那和尚却以大步转身来到道人身边,“贫僧一生所见之人何其多,如施主这边奇格之气还是头回所见,还请受贫僧一拜。”说着,对着王氏深深一拜。 此时王氏反应倒是极快,她连忙抬手,口称不敢。却见那道人捻起稀疏的胡须,呵呵而笑,“施主何须如此。真可谓天命所归!我观施主子女宫,且是大旺之象。施主将来所生子女非富即贵。所生男子可封侯拜相,所生女子更是贵不可挡。” 王氏大骇,心思急转,立即明白了那道人所指。封侯拜相已是男子的极致,女子对尊贵可不是那个位置吗?一时间,王氏想大笑,却有无法全信。他们这样的人家,如此这般并不是没有没有可能,只是,因为太好,反而有些不可置信了。 王氏这里心中五味杂陈,却见那道人开始摇头,王氏神色一禀,却见那周瑞家的想说不敢说的样子。王氏抬眼往那周瑞家的一瞥,那周瑞家的立即附身在王氏耳边,小声道, “奶奶可小心了。往日我听说就有那些人先是把人往最好里夸,跟着就要说什么灾祸,不过就是为了讹银钱。” 王氏心下突突跳了几下,转头看向道人。那道人摇头晃脑,慢慢说道, “眼下我瞧着施主似是小人当道,诸事不顺。施主在家中可是居于西侧?唉,若以施主命格自然应是住在正屋。次以东为佳,这西侧吗……” 王氏见道人一一言中,那还管那周瑞家的话,当下追问,“怎样?” 道人长叹一口气起,摇了摇头,“自然是不利子女,不利父母,夫妻不睦之格局了。道家讲究是那一命二运三风水。我瞧施主本事大富大贵之命,目前似是因那风水之事,到让自己走了下乘之运了。” “何解?”王氏更为紧张,也不顾那世俗之礼,连连追问。 不等那破足道人回答,和尚面露憾色,又似有所了悟之样,摇头道:“道兄何必如此。世上万物冥冥自有定数。见得有缘人,可有缘无分便是你我二人命数所致。罢了罢了。” 道人迟疑片刻,拿眼前瞧向和尚,和尚依然无奈摇头。王氏不觉心惊胆颤,才要开口,却见那和尚以往外走。道人面露愁色,跟着走了出去,王氏着急就要那周瑞家的去追,可周瑞家还没迈开步子,却听见那道人转头,吐出一句话,“此事无解,真真可惜。” 王氏愣住,忘了遣人去追。待想起,这水月庵中哪里还有那一僧一道,如此,王氏不觉声泪俱下,痛哭不已。尘虚师太也不劝慰,待王氏哭够亲自打水,伺候王氏梳洗。王氏自觉失态,尘虚师太却伸手拉住了王氏的手,唉声叹气, “施主实在可怜,本事那大富大贵之命,如今却得意如此。唉……” 王氏刚刚收敛,却有忍不住抽泣,“仙人都说无解了。” “施主,仙人说了,以施主命格就是要居正屋的,若是施主可挪一挪屋子,岂不就好了?”尘虚师太微微而笑。王氏瞧着那笑脸,隐隐似有所悟。 那僧道二人离了水月庵往那京郊一小庄子而去。道人瞧着和尚得意非常的模样,不仅问道: “你确定可以吗?那位回去会有作为?” 和尚不屑瞥了道人一眼,笑道,“那是自然。那老尼定然会把那个物件交给那人。唉,只要可以结果那位修仙者的道侣,万世怕是还有转还余地。如今诸事还未偏离太过,自然还有那换回余地。” 道人皱眉不知想些什么,那和尚最看不得道人如此作为。当下也不理会,只是脚下生风,往那隐秘的庄子而去。道人犹豫片刻,转身却背道而走。 片刻之后,道人在一所大宅前立定,那匾额上书“林府”二字。隐隐看得四人轿子渐近,那道人哼唱起来,唱的正是那《好了歌》。待唱到第三遍,轿子终于来到跟前。道人状做无意,心中却暗笑着等待轿中之人叫停,却不想那林府之门打开,轿子被抬了进去,不管那轿夫还是轿子众人都似没见他似了。 那轿中,正是那新科探花林如海。翰林院今日无事,掌院学士知他娘子有孕,便早早放他归家。如此他得空去了城东的醉仙楼,买了贾敏想吃的烤乳鸽。城东到林府有一段路,虽已让那轿夫紧赶慢赶,他还是怕烤乳鸽冷了不好吃。如此,虽听到那什么“忘不了”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那林家轿夫更是没懂歌中之意,只觉得见到个衣衫褴褛的道人颇为晦气,怕是今日赌不得了。 不提那林如海和贾敏如何恩爱,也不提那林家二老吃着儿子特特买回的乳鸽何等高兴。那头梓莘在保龄侯府中还是见到了迟迟而归的那侯爷父子三人。 史武冽大约四十出头的模样。瞧着倒是英武非凡,却不似一般习武之人的粗俗,带着似有似无的书卷气。可见史公对此子的用心。再看那一溜三个男孩。大的那个十六岁上下,各子开始拔高,眉目渐渐张开,瞧着倒是似父亲更多一些。另两个小的瞧着不过十岁上下,虎头虎脑甚至可爱。如此,也算认了亲,待梓莘奉上礼物,三个男孩各自欢喜,对着这个大表嫂好感颇深。史氏瞧着出手大方的梓莘,更觉欣慰。 其实,那梓莘却在想着那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史湘云。同喜欢黛玉一样,梓莘对那红楼中一干女孩多是欢喜的。贾敏如今怀的这胎,已经坐实是男胎。林妹妹有哥哥了。自然的,对于未来史湘云的亲爹,梓莘也不会吝啬。那沉香墨中加入令人强人健体之药,长期使用怕是一般毒物进不得身。如此,应该不会英年早逝了吧! 史氏不管这些,看到只是那沉淀的荷包,还有那一模一样的三份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如此,便觉这些日子偶尔的委屈也值得了。 待史氏梓莘带着严氏备的回礼回府,史氏大手一挥,那些看不上眼统统让那梓莘带回。王氏得信牙根紧咬,摸着今日所得白瓷瓶,当下以有决断。 又是三日,寅正是那贾代善早起之时。因前日与史氏又有龃龉,贾代善独自歇于书房。只是每隔三日贾代膳就要进宫。如此,小厮大胆进入,却猛然大惊。那贾代善紧捂胸口,一脸痛苦,瞧着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小厮立刻报了史氏。史氏大惊,立刻派人去告二子。 贾赦毫不迟疑,亲自去亲太医。那贾政也急急忙忙前去侍疾。不过一刻时闷贾赦带着太医赶来。初出诊断,说是心疾,怕是不好。 此言一出,顿时四下皆惊。史氏略一犹豫还是派人去报贾敏。梓莘伴在史氏身边总觉事有蹊跷。只是众人不提她且作罢。梓莘冷眼瞧着,却隐隐瞧见那周瑞家的,心下更疑。 王氏带孝不此时更不好出去。天色渐亮,却不见那贾政归来,不由心焦,忍不住在屋内来回踱步。 忽得,见那门帘掀起,周瑞家的闪身而入,眼底闪着不可抑制的兴奋之色。 王氏全然没了平日讲究,亲自迎了上去,急急问道,“那边如今究竟如何了?” 周瑞家的吸了口气,强压住愉之气,压低了声音道, “奶奶。老爷怕是不好。夫人命人去请了大姑奶奶。听珍珠说连那寿衣都备好了!” 王氏闻言脸色惨白,全然没有那尘埃落定之感。她只觉得心突突乱跳,不觉紧捏拳头,一时不知是喜是惊。 第三十一回 贾代善的病来势凶猛。贾赦赶到太医院正逢左院判吕蒙下职。闻得是荣国公急病,吕蒙当下二话不说,抱起药箱随贾赦往荣国府而去。无须一刻时间,两人已到荣禧堂,那史氏亲自出来相迎。只是到底救人要紧,几人来不及叙话,贾赦引着吕院判进了内书房。 内书房门窗大开,一眼便可瞧见了贾代善身着中衣躺于榻上,右手紧紧抓住左边衣襟,呼吸急促。他身上到无污浊之物,只是双目紧闭,一脸痛苦之色。贾政正跪于榻前,拿着帕子帮着老父拭汗。见吕院判放下医箱,贾政起身让开位置,方便吕院判行事。 贾赦一旁不懂声色用那神识轻轻探去,也不敢触碰贾代善,只是这样略略一扫,心中已是了然。这怕是中毒,而且还非普通□□。 吕院判细细检查一番,眉头微蹙,似是不经意的轻按了贾代善几个穴位。果然,那贾代善痛苦之色有所缓解。片刻之后,那吕院判最后直起身子,脸上露出了疲惫之色,轻道: “国公怕是心疾又犯了。麻烦先弄些米汤来,加些糖。国公怕昨日起就没用过膳食,如此我也不好继续了。待用些米汤之后,我也好施针。另外,我先开个方子,等施针过后服下。” 不等贾赦上前,贾政先行一步,一边命人准备米汤,一边引这吕院判往书桌前去了。贾赦瞧了那二人一眼,来到贾代善跟前,佯装为他拭汗之际偷偷喂上一粒续命丹。 此乃根据上古之方,采空间内的灵草炼制而成。实为初级丹药,对修炼之人无甚用处,可是对于那凡人已是名副其实的保命良药。如此,太医整治之后,见那贾代善似有稳定之象,便定下心来,也不着急归家,而是进宫赴命去也。 这边太医刚走。那边贾敏由林如海扶着来了,如今贾敏刚刚四月,小腹微突,然到显精神,身材也丰腴了不少,瞧着倒是更美上几分。史氏见贾敏,心中虽悲痛万分,却到底顾忌了贾敏肚子。招待贾敏与林如海坐下, “我的儿,吕院判刚走。你父亲暂时稳定了。也怪我大惊小怪,若是惊扰了你,可如何和是好。” 林如海起身作揖,脸上带着三分焦急,七分担心之色,语速比平日里快上了几分,只听他说, “岳母何处此言。岳父有恙,我等前来是应当的。又怎得有惊扰之说,如今吕院判怎么说?” 史氏瞧着林如海心中浮起丝丝暖意,这淋如海只答,虽不见得得体,却真正是那关切之意。她轻叹一口气,说道, “是心疾又犯了。前些年,你父亲也是因为那心疾大病过一场。这些年遵循嘱咐,不敢食那油腻之物。瞧着也是大好,不想,今日又犯了。” “唉……”贾敏长叹一口气,才要说话。却见那门帘新奇,梓莘走了进来,身后的蔓枝,翠柳各自端着一个托盘。 “妹妹来啦了?这个时候定是还未用膳。和母亲一起用些吧。”说着又对那林如海笑道,“父亲已经睡了。夫君和叔叔在西厢暂些,我以命人送去了膳食。” 林如海向梓莘微微弯了弯腰,辞了史氏往西厢而去。贾敏陪着史氏用完了早膳,本事要去看那贾代善,却被史氏阻止,“如今你怀着身子。你父亲暂且安好。不如你先和女婿回那函姝居暂歇。” 贾敏倒也不坚持,命跟来的小丫头报了西厢林如海,由梓莘陪着,暂且歇息去了。 那头王氏苦等,却不见那丧钟响起天色发亮,她不觉更加惊慌。周瑞家的再次掀帘而入,身后的丫鬟端上膳食。木质托盘上摆放着用鸡汤熬成的菜粥,五个拇指大小的馒头,又配了三个素馅煎饺,那馅儿是用大骨高汤一起熬的。 王氏见后头跟着丫鬟,便紧抿双唇,双目下垂,口中念佛。及第院的丫鬟自然了解王氏秉性,如此一言不发,匆匆放下转身离去。待出了东厢,那小丫鬟一脸苦涩的往荣禧堂寻相熟姊妹处去了。 周瑞家的似是全然不知王氏不妥,伺候她用完膳又有那小丫头收走了几乎没动的碗碟。 待王氏重新梳洗过后,只听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那两个丫头可都去了?” 周瑞家的笑意盈盈奉上茶盏,“二奶奶放心,红绿往正屋去了,翠绿往那边去了。大约半刻可回。” 王氏点头,眼中闪过冷意。那周瑞家的瞧着王氏欲言又止。却听得王氏淡道, “你可是奇怪为何我要用在哪里?” 周瑞家的眨了眨眼。 王氏轻道,“母亲曾说过,凡是拿七寸。既然我是那种命,何苦去跟那边争抢。要的当然是……” 说着,王氏顿了顿,眼神往东边瞧了一眼, “只要事情完结,我便有法子拿住那位。到时还怕不成吗?” 周瑞家的连连点头。 再有那僧道二人自那日得手之后,每日都来荣国府静候佳音。见贾赦匆匆请太医还暗自高兴。可待那如林府报信之人而出,闻得是那荣国公不好,不觉大惊失色,立即往那水月庵而去。 只是还未到那水月庵,癞头和尚忽然止住脚步,挥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莲花,那莲花本是巴掌大小,却瞬间涨大。和尚脚踩莲花,人已经飞到本空之中。道人略惊,回神之时人以无法动弹,能动只是一张嘴而已。 “老秃驴,这是作甚!”道人张嘴就骂,心底却开始一心二用,念咒施法。 和尚居高临下看着道人如那困兽,不觉冷笑三声,大声质问, “我且问你,那日你后来去了哪里?你敢说,今日之事不是你所为!” “我去哪里何须想你交代!” 道人冷哼一声,瞬间却以挣脱了和尚的禁锢。那和尚愕然,却见道人已脚踩拂尘站在他对面。 “别以为我不知你心思。这些年你我二人徘徊与各处小世界。见惯了那世事,你何曾有如此这般?不过是瞧着这般有那同为修炼之人,起了杀人夺宝知心。” “哼哼!”和尚冷哼,“我们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这些年为那警幻办事,所得资源却是有限,你我瓶颈多年,如何有着绝佳机会你断然不会放过。又何须道貌岸然指责于我。那日,你敢说不是去做那鸡鸣狗盗之事?” 道人哑然,那日他去林府却是不怀好意。如今那林府上空隐隐也有那灵气围绕,却不想自己百试不爽的《好了歌》居然会被无视。只是那道人略略分神,和尚的攻击已到眼前。 四月二十五,京城天气忽变。明明前日还是那郎朗星空,本该又是一个艳阳天。谁知那日头不过只露了半张脸,忽然乌云密闭,飞沙漫天。 第三十二回 天有异象,还是在京城,钦天监并无警示,如此忽如其来景象,引来纷纷众议总是难免。 太仪殿,仁业帝居高临下,扫过众朝臣,脸色平静。方才,这里经历了那仁业帝即位以来最大的一次唇枪舌战,自然就是为了几日前的一场异象。 都察院诸位率先发难,纷纷上书:天象反常即为妖。作为大秦天子,仁业帝自当要承担起责任。有人提出,自会有人反驳。如此,却招来更多责难。有说要仁业帝下罪己诏的,有说该去祭天赔罪的,甚至有说这次异象是因那六年前那场变故之后,杀戮太重引起。 太子本是静听不语,待听得有人如是说,不由冷哼一声,顿时,太仪殿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如今,朝堂之上依然无人敢提那“丙辰之变”。此事,曾牵扯出无数之人。如今这朝堂之上,大多人还记忆犹新。瞧着那位说话之人,果然是上任不久的佥都御史。众人低头不语,深怕一个不小心有所牵连。 那位却是不怕死的,毫不在乎太子的态度。只听他又说, “臣以为,那事牵扯过广。其中定有那无辜之人。如今上天示警,正该重新彻查,若是有那冤枉的,定要还以清白。那时,臣任湖州同知,当时湖州知府梁大人为人极是和善,从未行那结党*之事,却因得罪同僚,也被牵连其中……” “臣要参佥都御史赵飞。”那位话未说完,却见那都察院左都御史已上前一步。跟着是那右都御史,那都察院跟众人似幡然醒悟,纷纷一同参奏起了说话之人。 仁业帝瞧着底下众人,心中不由暗叹一声。若是提起丙辰之变,他难免自责。大皇子占的是长,太子是嫡。若不是当年自己扛不住压力,弄出一个庶长子,自然也没有大皇子。他微不可闻轻叹一声,准了众人之奏。可怜那位赵姓佥都御史,本是想要跟着众人一起想要为昔日上司翻案,已报提拔之恩。却不想真正祸从口中,灾患丛生。待下朝时已被撤职,并罚下了典狱司。 仁业帝回到那凤藻宫,皇后亲自来迎,瞧那仁业帝脸色不渝,挥手遣走了众人。皇后微笑这亲自服侍仁业帝脱去朝服。仁业帝瞧着皇后,如今两人都过知天命的年纪。皇后保养再好,脸上仍然有着岁月留下痕迹,眼角纹路他都能数的出来。可是他也不知的为何,越是如此,他心中却是欢喜的。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虽他如今正当壮年,可是不知道为何却觉得非常疲惫,幸好有皇后作陪。 “梓童,我们成亲多久了?”仁业帝拉起皇后,紧拽着她的手,脸上露出了孩子气的表情。 皇后瞧着仁业帝,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只是她嘴角上扬之时,鼻侧的法令也跟着隐现,更不提那笑成一条缝的眼睛时眼角纹路。那皇后年轻时就是极爱笑的。 仁业帝身上抚了抚皇后笑纹,轻轻吐出一口气。 皇后止了微笑,俏皮的看着仁业帝,仿佛还是那如花少女,“皇上可是嫌弃梓潼老了?算一算,我十五岁嫁与你,如今也有那三十八年了。” “唉,梓潼,有时候我想,若是当初不是我坐在那个位置,是否我们现在更快乐。你知道的,当初我只是想帮着父皇解忧。待我自己真的坐上这位置,才知道自己有多难。当初娶你之之时,我也曾立誓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 仁业帝抓住皇后的手,眼睛湿润了。皇后轻叹一声,轻轻投入那仁业帝怀中。曾经在那敌军之前,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如今在朝堂之上,他是高高在上的仁业帝。只有在她面前,他永远是那个清朗少年。 “我又怎的不知道你难处。看看这后宫之中,如今不过只有那李贵妃,贤妃、淑妃、庄妃四人,这四个还是当初父皇赐予你的。你即位已二十多年,又何曾有新人入宫?如此,我已是极满足的。”皇后轻柔的说着,心中也是颇为无奈。想起少年之时的耳鬓厮磨时的甜言蜜语,这个天下最最尊贵之人却真的放在心中,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仁业帝拉着皇后往卧榻走去,他直直向后仰去,倒在软榻之上, “我虽然是父皇嫡子,上头还有却还有两位哥哥。打小我就没想过要坐在这个位置之上。当年,带兵讨伐,不过是想要助父亲兄长之力。与那张钰,贾代善几个也是真心交往。不想后来两位哥哥相继早亡,把我推到这个位置。我如今才知道,什么叫做孤家寡人。张钰因我之故早早去了,他两个儿子也因益儿亡故,可我却不能好好照顾他的独女。那贾代善重病,我能做的只是派个太医好好看顾。梓潼,我太累了。” 皇后瞧着仁业帝如此,心中更是感慨不已。这二十多年来,天下有如此鼎盛之貌,凭仁业帝一人自然是不够的。要说仁业帝最大优点,就是那知人善用,用人不疑之态了。他并不是一位野心勃勃之人,如今做的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怕是六年那事之后,他已经厌倦这样的生活,不过那时因为太子年幼。 思及,皇后也躺了下去,依靠在仁业帝胸前,柔声说道, “可还记得那日你我新婚之夜,我便说过,这一生一世自然是随你到天涯海角。” 仁业帝不再开口,只是伸手拥住了皇后肩膀。两人静静躺着,耳边响起不过是那风吹过的声音,鼻下隐隐有那花香之气,两人心中俱是平和坦然。 仁业二十七年,五月初五,端午时节,仁业帝诏书天下,退位于太子,举国哗然。 仁业帝在位二十七年,功勋卓著。平边境,拓疆土,苦心经营,有了四海升平之象。 他曾有一后五妃共计六人。育有皇子七人,皇女七人。其中大皇子丙辰之变被赐鸩酒,母妃白绫赐死,夺起封号,撤起玉蝶,母族全诛。余下的儿女中,大多出自皇后,另有四妃皆有一子一女。如此也算子嗣繁多。 仁业帝在位期间,选秀三次,皆是为了他几个儿子。因子嗣繁多,又大多出于太子府邸之时。登基之后不往后宫添人,也无人说嘴。 要说当年,仁业帝还是三皇子之时。那三皇妃也是人人称羡的。三皇子虽贵为皇子,侧妃、庶妃皆无,只是守着三皇妃一人。起初,建成帝倒也不管他。只是待他两位嫡出兄长还未留下子嗣便相继而亡,建成帝这才慌了神。 彼时,三皇妃生下女儿时因怀相不好,伤了身子,而后多年不孕。如此,连太子封号同时到,便是那位侧妃。怎料那侧妃一举得男,建成帝喜出望外,从此,那建成帝赏赐的年礼中少不了的便是美人。 等到庶长子到了五岁,另有那二子,三子接连出生,建成帝这才歇了上次美人之习。只是,仁业帝嫡子年幼,庶子年长到底还是闹出了事端。每每思及至此,他不由追悔莫及。 待到了仁业帝登基,便按年资给了建成帝赏赐的那些美人一一册封。大皇子之母,出生显贵,又生了大皇子,本以为这皇后之位非她莫属。可是,她却只得了贵妃之位,到底心有不甘。在太子府那些年,她惯来是说一不二的。那太子妃倒是退居一射之地,只是守着女儿过日子。 本以为这太子之位定是定是自己儿子,却不想那仁业帝即为之后,从未起草册封诏书,甚至独宠起皇后来。只是任业帝已有五子,且各个立住,任谁也挑不出错儿,倒是无人掣肘了。 然仁业五年,皇后嫡出的皇六子一出生便被册封了太子,贵妃之梦彻底幻灭。可怜那大皇子已有十岁,从小被教贵妃教未来天下皆是他。如此,也酿成了而后祸端。 太子自小得帝后细心栽培,是那心胸广阔之人,十七岁之前,想的不过是要学父皇用人之法。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与兄长兵戎相见。好在不过只有那大皇子一人。要说那仁业帝从未冷落过自己儿女,不过是不再宠幸那后宫之人。那四位妃嫔甚至在那皇后孕期,也不见那仁业帝临幸后宫何人,自然也歇了心思。又见那皇后入宫之后,虽过了三十,却连生了两男两女更是知道自己儿子怕是大位无望,更是不敢造次。 如此,太子登基头一件事便是册封仁业帝为太上皇,皇后为太后。大秦无封地之说,他倒也不吝啬,又封了自家兄长弟弟为亲王,且都领了差事而非空爵。只是,到底也放了可信之人偷偷瞧着罢了。 倒是那新帝另一道旨意一出,举国再次哗然,那荣国府更是不得安宁了。 新帝下旨,追封前首辅张钰及其长子为延平王,次子为镇国将军。册封延平王之女梓莘为宁萱郡主,享公主之俸。 第三十三回〔修BUG〕 新帝旨意到达,荣国府全府皆惊。虽然点名由那梓莘接旨,到底全家作陪。贾代善单膝跪地,听得圣旨,眉毛一抽,当下有了决定:这荣国公爵位是该让出去的时候了。 回到荣禧堂,史氏扶着贾代善坐于东厢炕床之上。又亲自打开窗户,又拿着薄毯盖在贾代善腿上。贾代善瞧着老妻,不觉心中微叹,少年夫妻老来伴,大抵就是这个情形。想了想,贾代善还是开口,“我瞧着是时候让出爵位了。” 史氏一惊,其实她尚未回神,还在想那老大媳妇如今成了郡主之事。忽听贾代善如是说,不觉更加心惊胆战。贾代善长长吐出一口气,慢慢与史氏道来。 再说那梓莘,领旨谢恩回到擎苍斋,还有些呆愣。她想不明白,怎得就忽然天地巨变,仁业帝退位让贤。新帝更是追封她父兄为王,甚至赐予她有封号的郡主之衔,享公主俸禄。 贾赦跟在梓莘后头进了东厢,难得瞧她有如此茫然之色,不免觉得有趣。 想着,贾赦便手从背后圈住了梓莘,在她耳畔低语, “如今倒要称呼娘子为宁萱郡主,为夫一介白身倒是借了郡主之光,有了那从五品仪宾之爵了。” 梓莘拉开贾赦的手,转过身盯着贾赦瞧了半天。她轻咬嘴唇,眯起眼睛对上那双桃花瞳,一字一句道,“我、要、听、实、话。” 贾赦嘿嘿而笑,伸手揽着梓莘入怀,淡道,“既然娘子都已经知道,何必问我。” 梓莘双手撑在贾赦胸前,扬眉问道,“暗卫?” 贾赦笑着不予置否。待他瞧得那梓莘瞪圆了眼睛,不由举手投降, “此事本就没有瞒你的意思。前些年我以开始帮太子做事。打理一些暗处产业,顺便收集线报而已。恩……另外,那不过就是算是那暗卫头儿。” 梓莘的眼睛瞪的更圆。贾赦隐隐觉察不好,立即抱紧梓莘赔笑脸, “不是有意欺瞒与你。瞧你不问世事的模样,自然不会用这些琐事打扰你了。” 贾赦瞧着梓莘脸色越来越不好,索性抱着她直接进了空间。梓莘没有防范,有了那瞬息的迟疑,贾赦抓住时机,毫不客气的吻住了她的唇。 可惜他的唇刚触碰到那梓莘的,只觉腰间一痛。梓莘那芊芊玉指正掐着自己皮肉。贾赦故作倒吸口气,用那嗔怪的语气调笑, “娘子想要教训为夫方法多得是,何必如此。仔细手痛。” 梓莘瞪着贾赦,一个没绷住笑出声来。她不曾问过,只是贾赦没主动交代,如此倒也不算欺瞒。两个笑闹一阵,梓莘忽想到前日出门宴客,听来的小道消息,问道, “听闻太上皇退位是与飞沙之日有关?” “是也不是。”贾赦说的模棱两可,却瞧那梓莘又瞪起了眼睛,立即正色道,“太上皇像是早就了退隐之心,这次不过是个借口吧了。” 梓莘略略一想,又想到那贾代善病由,不觉太过凑巧,出声问道:“那日飞沙走石,可是那僧道二人都发所致?” 提及此事,贾赦收敛笑容,眼底闪过厉色,“我已去瞧过,会弄出那等痕迹,自然就是二人。想来是奸计不成内讧起来。” 梓莘也跟着严肃起来,连忙问道:“你那日过去,可是找到此二人了?” 贾赦摇头,脸露疑惑,“不曾。我仔细瞧了,那两人该是没有离开这个小世界,却一时居然找不到两人所在之处。” 梓莘皱眉细细思索,这头事情已经如此发展,却也不得不提防警幻作怪。如今二人修炼更是精进,怕是要找那反复轮回之人,已是不难。除了这贾府一干女子之外,应还有其他人被警幻丢于此吧。 梓莘与贾赦商讨对付警幻之策。那及地院内,却是另一番情景。 送走前来宣读圣旨的天史,贾政回到及第院,一头扎入了内书房,不准人打搅。他双手背覆在身后,来回踱步,脸上却是阴晴不定,不知道是喜是妒。他心中似隐隐有些念头,却又不敢细想。 王氏守孝,如此场面自然不会参加。这些时日瞧着贾代善日日康复,不觉心惊肉跳,深怕东窗事发。如今瞧着一天天过去,似乎众人全然以为只是那贾代善旧疾复发。如此,倒也安心了下来。 如今新帝上位,梓莘得了册封,王氏怎么不嫉妒?只是如今她心中倒是另有打算,又想起那僧道二人为她批命,更是确信自己就是那大富大贵的命格。 亲自备了茶点,王氏端着往贾政内书房而去。贾政忽喜忽忧,听外头报,“二奶奶来了。”心下微惊,眉头紧蹙,只觉不快。 那王氏掀帘子而入,亲自奉上茶果素点。贾政瞧那王氏,这些日子清减不少,丰润的脸颊微微向里凹陷,脸色苍白。如这般倒也不见憔悴之色,反之竟有楚楚可怜之态。素日,王氏是那最正经,最端正之人。今日瞧着她为自己张罗,不觉瞧出几分温婉之意。贾政心下一动,人已经走到王氏身边。 王氏赧然而笑,脸颊微微有些泛红。贾政不由呆了呆,却见王氏已经奉上茶盏,“二爷,你且尝一尝,这是雨前的碧螺春。是端午的时候我大哥大嫂亲自令人从金陵送来的。” “舅兄费心了。”贾政客套一句,自然接过茶盏,刚刚送入鼻下,那清香之气已经扑面而来。他眉头微松端起茶盏喝上一口,果然清透,不由赞了声“好茶!” 王氏笑意盈盈,端上茶果,笑道,“二爷也用些点心。这一早,您还没吃过东西呢。” 贾政又见那托盘中,摆着的几色素点,倒是可口模样,腹中也有几分饥饿,便拿起一个送入嘴中,不甜不腻,入口即化。如此,他心下更是舒畅,笑道: “二奶奶可是辛苦了。” “这算什么。要是二爷喜欢,我天天准备这些也是不难的。”王氏挑眉而笑,行动见居然低着些许风情。 贾政瞧着王氏如今的样子,心中熨帖,自然也是要客气一番。王氏哪会当真,不过是遵循母亲嘱咐,好生拿捏住丈夫罢了。虽王氏不通文墨,贾政略有遗憾,但是听那王氏讲那娘家旧事倒也颇为有趣。但凡听到那岳父岳母对二舅兄偏爱,到底心下感慨。一番闲谈之后,王氏侧头一笑,倒是不再说话。 贾政疑惑,放下茶盏不解的看向王氏。王氏接过茶盏,又递上了点心,笑道, “如今我不方便出这院子。倒是要好好恭喜大伯大嫂一番。大嫂也算是从一品命妇,那大伯也是从五品的仪宾了。” 贾政眼神一黯,方才他就是在想这件事。 “二爷,休怪我无知。我只是不知道这官衔可否累计?这大伯日后只要袭爵的。自然是要与那堂伯一般,袭那一等将军之位。且不知道到时候如何计算?” 王氏抬眼,面上露出疑惑表情。却见她贾政猛然站起。脸上闪着不可抑制的激动。只是略略告知那王氏要去拜见父母,往那荣禧堂去了。 周瑞家的打帘进门,在她耳畔低语,“打听清楚了。那白芷如今正在夫人庄子上。倒是配了庄头儿子,不过那儿子本以为白芷会随嫁林家,如今瞧着是被大姑奶奶所弃之人,倒是百般唾弃了。” 王氏点头,脸上露出森然笑容。算算日子,贾敏如今以及快五个月,又说是个男胎,她淡淡笑道,“按计划行事。” 周瑞家的得令而出。瞧着外头艳阳高照,背后却感觉一愣。当下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加以人手。此事非她亲自不可。 那贾政问得了贾代善身边长随,得知那贾代善正与史氏在东厢议事。隐隐听得那上书让出爵位,再也顾不得什么,掀帘而入,扑通一声跪倒在那两人面前,哀求, “父亲,母亲。大哥以有了从五品郡马之爵。可否把着荣国公爵位让与我?” 第三十四回 贾代善豁得站起,史氏急忙要去拉。贾代善甩开史氏的手,几步走贾政面前,居高临下不可思议的看着贾政,似是不认识他。 贾政今年二十有一,相貌在贾府虽不算出众,到底也是相貌端正,仪表堂堂。如今虽是跪在那里,贾政双唇紧抿,眉头微蹙,脸上分明写着委屈。贾代善闭起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待他再次睁开眼睛,全然没有戾气。他缓缓问道: “你再说一遍?你要什么?” 贾政抬头瞧见贾代善脸上不带怒色,又想到那王爷二舅兄在家说一不二的做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气,挺直腰杆大声说道, “父亲,儿子觉得不公。论学问,大哥哪一点比的上我!他自小不喜读书。如今不知道认识多少字。论才干,他整日不务正业,不见人影。我倒是听说他时常流连那烟花之地,行那苟且之事。这诺大的家业交他手里,早晚一点不剩。 儿子虽不才,到底饱读诗书,他日科举为官,定能光耀门楣。若是以前,我自然不会去想。可是如今,大哥身上已有那从五品之爵。虽不是世袭,到底可保一生无忧。” 贾代善像是听闻了什么好笑之事,呵呵大笑起来。他也不答话,只是反身坐回炕床之上,拿眼去看史氏,问:“你也如此认为?” 史氏暗自一惊,本能的摇头,“此事……此事……” 贾代善瞧着史氏模样,心中倒是定了几分。这老妻还不至于糊涂至此甚好!他好笑的瞧着贾政,似是等他继续说下去。贾政瞧着贾代善的神色,心中雀跃起来。事情比他想象更顺利,原以为他那话一出,重则被打一顿,轻的也要狠狠责骂一番。如今瞧着贾代善不见半分怒色,不觉更加开怀,暗想:“难道父亲已有如此打算?” “父亲!”贾政仰头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声音也放低了几分,“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不好继续走那武官之路。儿子想着今年回乡参加童生试。如此,可赶上明年的秋闱。再等来年春闱,儿子不过二十有四……” “你倒是很有信心!”贾代善瞧着贾政得意模样,忍不住出声打断,“童生试以你这个年纪倒也该过。秋闱得个举人怕也是应当。可是这春闱……” “儿子有信心。儿子潜心读书那么多年,虽不敢说自己是那状元之才,也不敢与林妹夫比肩,但是中二甲也是不难的。” 贾政信心满满。其实也不怪他如此,今年春闱殿试之题那他早已到手。自然也是答过的。虽不敢拿与林妹夫看,倒也也与两三好友讨论过了,他的文章很受推崇。 贾代善笑而不语,只是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可曾想过,若是有你袭爵。你大哥大嫂要住去哪里?” 贾政微怔,脱口而出,“大嫂产业众多,且娘家被追封延平王,自然是别府另居,住在郡主府了。” “恩!”贾代善脸上看不出喜怒,继续问道,“这仪宾不过只是从五品的爵位,可是郡主却是从一品。若是你大哥住在郡主府,那……” “父亲放心。”贾政信誓旦旦的保证,“若是我袭了父亲之爵自然不会让大哥受到半分委屈。” 贾代善不断点头,一旁的史氏却瞧的心惊胆颤。她偷偷看向贾政,不断对他打眼色,要他不要继续说下去。可是贾政只觉自己前途似锦,哪里还看的到史氏警示。 贾代善侧脸瞧了史氏一眼。史氏无奈,心中叫暗道糟糕却又无能为力。比起长子,她更爱次子自然不假,可是到底没有那取而代之想法。她又不是真正蠢钝无知之辈。端看今上重嫡长便知。太后生了两个儿子,小儿子更是年介四十才得来的。老儿子自然宝贝的很,可昔日太子如今成了皇上,七皇子却是怡亲王。 “恩。我明白你的心意。政儿,起来回话。”贾代善和颜悦色,眼中却冷意森然,他指了指一旁,淡道,“坐那儿吧。” 史氏捏着帕子,小心翼翼的瞧着贾代善,虽想出声提醒,可是瞧着贾政事到临头不自知的得意模样,却又忍住。到底儿子还嫩,吃了自己家父亲的亏,总比到了外头好。故生生咽下,只是低头不语。 贾政不是没瞧见史氏做派,只是想起那王氏平日不经意的透露,更确信了母亲如今是站在大哥那一边了,当下虽心中不悦,到底没有敢露出。只是,他的举动统统落入了贾代善眼中。那自以为的没有表露,却在那瞥向史氏的瞬间,被逮个正着。 贾代善面上带笑,状似不经意的说起,“我儿果真是出息了,为父甚感欣慰。且不知你何时下了决心,要下场一试的?” 贾政正色,“父亲,儿子一直就想下场。如今已经全然准备妥当了。” “恩……”贾代善慎重点头。 贾政更觉自己备受重视,越发得意起来,“父亲放心,我绝不上那背信弃义之徒。我本羡慕王家二舅兄,如此看来我才是那值得羡慕之人。” “哦?何出此言。”贾代善挑眉面露惊讶,不解的瞧着贾政。 贾政哪里顾忌许多,只以为父亲已经答应自己所求,侃侃而谈, “那日随二奶奶回门,见得那岳父岳母还有两位舅兄。我那大舅兄为人忠厚,二舅兄却是文武全才。也是那岳父岳母依仗之人。” “哦,原来如此。”贾代善点头,作恍然大悟状。史氏大急,也不顾那些个,直接对着贾政摇头,示意其闭嘴不要再说。 那贾政瞧着史氏做派,心中更为不满,不觉赌气似的,继续说道, “正是这般。我本还羡慕那二舅兄。原道是岳家乃大贤之家,竟是如那尧舜那样,儿不似这事俗,只重嫡长,不顾贤能。” “恩恩,好一个大能之家。”贾代善忽然脸色一沉,大喝一声,“来人,把这逆子给我擒住,请家法!” 贾政愣在原地,还来不及反抗,就有那二三家丁拿住,按倒在地。贾代善举着藤条立在贾政背后,狠狠抽向他的背脊,贾政倒吸一口冷气,顿时疼的泪流满面,却不敢出声。犹自不信父亲为何如此,不是方才好好端端的在说让自己袭爵之事吗? 贾代善瞧着贾政还不自知的模样,忍不住加重手中力道,一边抽一边骂道: “今日若不好好教训你,他日便是我满门被你祸害。圣贤之书就是让你如此夜郎自大,不知好歹的吗?你口出狂言,居然还敢拿尧舜说道。罢了罢了,今日打死你,日后也好保我满门安泰。” 贾政一个激灵,忽然反应过来。今日居然是父亲给自己下了套。他根本没有让自己袭爵意思!思及,不觉心中愤愤。如此倒也生了些许硬气,不吭一声,生生受了家法。 打了十来下,贾代善瞧着贾政依然不受教的模样,丢开藤条,颓然坐在炕床之上,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你要去就去。我也不拦你了。望你可光耀门楣!一月之后,你就回金陵老宅,待明年县试便下场一试。” 贾代善的声音里带着浓浓倦意,史氏心疼儿子,也担心老夫,衡量之余便叫着丫鬟婆子送了贾政回及第院,自己留下照顾贾代善。 贾政走后,贾代善似是被抽走了最后一点力气。史氏不敢多言,室内一片宁静。半晌,那贾代善睁眼,有气无力的说道, “罢了。我明日就上奏那让爵之事。你也准备准备。待圣旨下了,就给他们分家。老二家的心大。如此也好让他们断了念想。” 史氏点头称是,心中虽有不喜却也无可奈何。 新帝接到贾代善的奏折,思索便片刻,便拿着往台上皇处去了。 堪堪到了宫门口,居然听到里头传来琴声。新帝惊奇,挥手遣了随行太监宫女,也没通报直接走了进去。此时,正是酉初,太阳歪歪斜斜挂在天际一端,夕阳余晖静静洒下,院子里光影斑驳。树荫下,太上皇正一招一式认真耍着太极。身旁小几上拍着一架古琴,太后面带微笑低头抚琴时不时的抬头与太上皇对上一眼。 新帝瞧着那太上皇仅着一件松松垮垮披着夏衣,依然乌黑的头发随意绑在脑后,十足的魏晋之风,不觉莞尔。小时侯,他时常听闻父王说起要他快快长大,等把着江山都交予,便要带着母后过那神仙眷侣的日子,如今瞧着倒是如愿以偿。 “益儿来了。”皇后停下抚琴,笑呵呵的抬头看着新帝。 新帝上前微笑,请安:“给父皇、母后请安。” 太上皇瞧了一眼新帝,示意他坐下却没停下意思,直到一轮打完收势起身,这才笑盈盈的问道: “怎得?又有何事让你这个时候跑一趟?” 太后见太上皇打完太极,起身拿着帕子轻拭太上皇额上汗珠,又拿起一旁披风给太上皇系好。新帝呵呵而笑,双手奉上奏折。太上皇也不推辞,接过匆匆扫过,又合上还给新帝。 新帝了然,笑道,“儿子觉得此奏不能准。” “哦?”太上皇抬眉,脸上不见喜怒。 新帝继续说道,“如今刚封了那丫头,若是准了此奏,到显是在逼国公让贤了。” 太上皇咧嘴而笑,微微摇头,“你可是还不习惯在我跟前称‘朕’?” 新帝微愣,没想到太上皇会如此问。细细一想,似乎确实如此。 太上皇瞧着新帝酷似自己的脸孔,微微而笑: “益儿,既然这江山已是交予你,从此你便是这江山主人。我与你母后是你依仗,也是你的依靠,但是绝对不会是你障碍。若是我贪恋这些,处处掣肘你,又何须退位?” 新帝脸颊微红,他看着太上皇,心中涌动。其实他是知道父亲心意的,何耐幕僚们纷纷谏言,如此他忽想起几日前贾赦的话。心中倒是明了几分,回头要处理自己那群所谓“幕僚”了。 想着,新帝转头依靠在太后肩上,笑道:“母后,孩儿饿了,今日可否留下用膳?” “臭小子。回去陪你皇后去。这里没做你的饭。”太上皇抬脚踢向新帝尊定。 新帝笑呵呵的闪过,“父皇,孩儿走了。” “恩!没事别来打扰我和你母后。对了,还有你那个七弟,如今好歹也是怡亲王了,让他没事别老往这里跑。你可给我看好了。”太上皇想起自家老幺,不觉头痛。 “恩,父皇,孩儿走啦!”新帝起身告辞。走出永寿殿,心中似有什么大石彻底放下,步子比来时轻快许多。 次日,贾代善请奏被驳,同时到的还有金灿灿的黄金千两,说是给宁宣郡主建府用的。 第三十五回 史氏瞪着堆在跟前的几个箱子,眉毛忍不住抽了一下,转眼看向贾代善。贾代善背手而立,目光锁定在那箱子之上。他脸色凝重,那紧蹙的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史氏瞧着贾代善的模样,不觉心惊胆颤。那几个箱子里头,正是新帝所赐的一千两黄金。金灿灿的金子在阳光的照耀下,迸发出夺目的光芒。只是,那光芒却闪烁的令史氏更为不安。其实倒不是她眼皮子浅,从未见过一千两黄金长什么样子。实在这份赏赐太揪心了。 贾代善目光急转,快走几步来到史氏跟前,一把抓起史氏手腕,粗哑着嗓子,大声问道: “你的账目可都清楚了,如今,府上可动用银钱有多少?” 史氏瞪着贾代善,见他脸颊微红,眼底也泛着血丝,不觉眨了眨眼睛,吞下口水。跟着,史氏脸上忽微露痛楚之色,一手轻拍胸.口,轻道: “前几日不是才给老爷看过账吗?库中历年积攒从未动过。如今的流水账面上可动用的银钱不过二十万两左右。” 史氏说的平静,心中更是波涛汹涌。 自打那日贾政来过之后,史氏也是算看清了,如今除了交出这偌大的家业别无二法。只是到底她还是留着自私心,不由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从三年前贾政娶亲之后,史氏便备有两本账册,一本是摆在明面上的,另一本自然是她的私账了。 她为人谨慎,那私账倒是与自己嫁妆出息做在一起。如此,任谁也不好随意查验。这府邸的产业均是在贾代善名下,大笔银钱支出还是贾代善用印,但日常打点还是有内宅女眷来处理。居家过日子,这银钱上头最是一笔糊涂账了。自古男女各司其职,只要不是折腾太过,没有哪个男人整日着后院账本的。可是如今这情形,怕是要…… 贾代善自觉失态,松开了史氏,长长吐出一口气,叹道, “唉,夫人。如今对面已是三等将军府,可是却住着国公府的格局。再瞧瞧其他几家皆是如此。新帝不好下手整治,这是借着我给诸位提个醒。罢了,罢了。这金子你且收好。明儿我去见一见敬哥儿,再找几个工匠,便在我们两府之中划出一块,按郡主府格局,给老大家两口子另造一个园子吧!” 史氏瞠目结舌,不由自主的反问道,“另……另造一个园子?” 贾代善慎重其事的点点头,虽然无奈,心中倒是对新帝此举颇为赞赏, “此事我会与敬哥儿,还有赦儿商量。到时好好看看要拿出多少。也算是提前把那份家业预支给老大家了。至于我这爵位……” 说着他脸上嘲讽的一笑,“谁知道明日会如何,且如此办了吧!” 史氏瞧着贾代善,暗自吐出口气,一想到擎苍斋里头那位如今身份,只觉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又瞧向那一千两黄金,更觉烦闷。这一千两黄金不过只是一万两白银,用这些另造一个园子,岂不是说笑?史氏想着,到底心有不甘,只是如今梓莘身份不同,不在好随意拿捏。又想着那梓莘往日做派,心中稍稍一定,计上心来。 如今虽然梓莘有了那郡主之衔,可这史氏到底也是一品诰命,晨昏定省自然不可免了。申时三刻梓莘带着蔓枝,绿柳按时踏入荣禧堂。只是她刚刚进门,便觉今日气氛有些不同。想到日间那道圣旨,当下已有了然。 新帝驳了贾代善让爵的奏折,别府另居自然是唯一的选择。所谓家无二主,这郡主仪宾虽不是正经的皇亲国戚,到底已是不同,绝不是那擎苍斋能住的。既要建府,那新帝所赐的千两黄金自然是不够的。 梓莘默默瞧了,只当是不知,依然笑盈盈的上前请安。史氏立即亲自拉着梓莘做到自己身边,笑道, “郡主大喜,你妹子本是今日要来贺你,谁知临出门了,却闹起了肚子痛,把林姑爷吓了!” 梓莘心中一惊,不觉脱口而出,“敏妹妹如何了?可请了太医?” “无事,无事。”史氏轻拍梓莘的手, “拿着我的帖子去请了太医。说是前日受了凉,这才动了胎气。幸好这哥儿是个结实的。如今已经大安。瞧我,这话说的。你别太担心了。” 梓莘吐出一口,心定了不少。那日她给贾敏的药丸可是贾赦悉心调配,不光是能助孕更有安胎,强体之效。本是不该有那不适之状,梓莘怕的不过是警幻出手。听闻贾敏无事也安心了。 史氏瞧着梓莘神色,面露欣慰慢慢说道,“瞧着你与你妹子这般亲厚,我便放心了。以后你妹子还要仰仗你们。” 梓莘垂目,这样的话题似曾说过,当下也不接话。只是微笑等着史氏切入正题。史氏见梓莘不接话,也呵呵而笑,带过尴尬。 “夫人,账册备好了!”珍珠捧着厚厚一摞账册搁在炕几之上。 梓莘瞧了,不解看向史氏。史氏微笑,道: “你父亲打算在宁国府与我们府邸之间划出一块给你们另造园子。我瞧着如此甚好。这是府邸这些年积藏账册,你且瞧瞧喜欢什么日后予你放到园中。” 梓莘大愕,到真的被此事惊到。这两府之间的园子可不是那大观园吗? 史氏不知梓莘所想,端看她惊异之色已是够了。继而笑语: “你父亲会与老大商讨,且会请名匠设计。若是郡主对园子有甚想法,回头告诉老大即可。” 闻言,梓莘终于明白这史氏找她来的目的。想那昔日省亲别墅的建造,都说是用林妹妹的百万家财,如今虽不是皇家格局,到底也不会弱到哪里。如此史氏自然不愿拿出全部钱款。想着,梓莘微微一笑,道, “我哪里懂这些,一切凭父亲和母亲做主。本也想如今在府里住着倒让父亲、母亲为难,故前日还在于那郡马商量把我出阁那日的旧宅收拾出来,搬进去呢。如此这般有劳父亲母亲了。” 史氏连连点头,却不听梓莘继续就着话往下说。可今天圣旨才下,她又不好开口索讨建园的费用。如此,史氏虽在笑,到底僵了不少。 这厢史氏找来梓莘叙话。那头贾代善亲访宁国府。那贾珍今年十三,相貌出众,小大人似的迎了叔公进门。贾代善瞧着颇为欣慰。待听闻贾代善是来找贾敬,贾珍脸色颇为古怪。 贾代善奇道,“你父亲可是不肯见人?” 贾珍连忙摇头,小小少年还未张嘴,脸先红了,支吾道,“父亲如今修炼刻苦,不好打搅。” 贾代善听着公鸭嗓般的回答,又见那少年似乎一年拔高了不少,瞧着到有几分模样,心中虽觉好笑,到底忍下。他略略一想,还是说道, “如今这宁国府你是当家。你虽年幼,这事儿还是告知与你。这府邸当初是按照国公府建造,如今到了你这人已是三等将军。这牌匾该换了不说,这府邸内里怕也是逾制了。” 贾珍仰头,脸上露着少年人特有傲气,粗声回道, “先谢过叔父大人。只是这府邸父亲交于我的时候便是如此。如今我倒不好随意改动。” 贾代善瞧着贾珍,与一年前那个青涩少年已决然不同。这权利的滋味一旦尝过,任谁也不愿意放手。贾代善只是微笑,倒也不见半分不悦。只听外头传报, “老夫人来了。” 贾代善坐与上位,抬眼看去,外头走进一个四旬夫人,身着驼色襦衣系着缁色襦裙,头发挽成一个圆髻,额头还带着那玄青色抹额。如此打扮瞧着比那史氏还长上几岁。 “母亲!”贾珍迎了上去。郭氏笑吟吟的摆手,走到贾代善面前行礼,“叔父安好。” 贾代善瞧着郭氏,心中不免可惜。只是到底男女有别,只是点头回礼。那郭氏早就听闻荣府之事,如今瞧着贾代善特特前来,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爽快笑道, “方才在外头听了一耳朵。叔父别怪珍儿年幼。叔父之意我自是明白的。名儿我亲自压了珍儿上奏。” 贾代善满意点头,就知道这敬儿媳妇是个明事儿。如此倒也节省一番口舌。贾珍不解的瞧着郭氏,到底没有出言反驳。如此,却见外头一个丫头急急来报, “老夫人,梅姑娘……生……生了,一个姐儿。” 贾代善大惊,瞧着贾珍不可置信。 贾珍涨红脸,瞧着贾代善的目光更是恼怒不已,可再看那郭氏一眼到底却不敢出声。郭氏微微而笑,对着丫头吩咐, “好丫头,把赏钱分发下去。梅姑娘跟前伺候统统有赏。” 贾代善动了动嘴唇,却还是忍住开口。那郭氏嫣然而笑,说道: “叔父且别误会,珍儿还小,怎得就有姨娘了!是伺候老爷修炼的丫头如今为贾家开枝散叶了。” 第三十六回 宁府添丁,哪怕是庶女,梓莘自然不好不闻不问。这日,梓莘准备了贺礼,告知了史氏自个往宁府去了。如今她得了郡主之衔,到底与他日不同。凡事再也不好藏于史氏之后,只得自己出面交际。 那马车到了宁府的垂花门外,另有小轿子来迎。透过轿帘,梓莘瞧着宁府布置倒与荣国府不同,各处透着一股清雅之气,便觉欢喜。如今贾珍袭爵搬去正院,郭氏则住在正院后方名曰泠风院的小院。 待梓莘下了轿,刚刚在这泠风院门口站稳,便见郭氏亲自来迎。梓莘快走几步,却见那郭氏就要福身见礼,她急忙伸手扶住郭氏,笑道,“堂嫂何须多礼。” 郭氏面露微笑,道,“如今你是郡主,我见了你,可不是要行礼吗?” 梓莘瞧着郭氏如今老气横秋的打扮,说话间虽然还是那爽利模样,到底不一样了。她不由想到自己新婚那日,在新房中那个爽朗女子,不觉生出一抹心酸。这世道女子果然艰难。 郭氏瞧着梓莘如此,脸上笑意更浓,倒也不再多礼,挽起她的手亲热的往屋里迎去。待在厢房中坐定,待小丫鬟奉上茶点。这才又笑道: “弟妹可是第一次来我这里。我如今得闲,弟妹若是平时得空,倒也常来我这儿坐坐。以后待园子建起来,弟妹来去更是方便。” 说到这,梓莘不觉唏嘘不已。那日,贾代善得了郭氏准信儿,回去便草拟奏折。没几日新帝便获准那贾代善为宁萱郡主在荣国府与宁国府之间另建园子,也算是别府另居。如此听得郭氏提及,不由略略一惊。再看她郭氏脸上到不见丝毫不悦,心中对这位堂嫂,不觉多高看几眼。她来这世界五年,加上记忆中的那些年月。这个时代的女人就没有不爱权钱的。她常想,若是自己不是有空间在手,怕是也要夺下那荣国府理家管事之权。可是如今这位,居然轻易就放弃那国公府大半府邸。 “如此,堂嫂日后可别嫌我烦。我定时常来扰打堂嫂清闲。”梓莘说着眼神示意身后的两个丫头。蔓枝、绿柳给抬着一个盒子放在了炕几之上。 郭氏抬眉瞧着梓莘,见她一脸为难模样,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弟妹心意我自然是要领的。那梅姑娘出了月子可是要去继续伺候老爷修炼的。她生的姑娘我已记在名下。昨儿我给起了个名儿,叫贾瑶。乳名媛姐儿。” 梓莘心中一跳,不由脱口而出,“是哪个字?” 此问的略有唐突,郭氏抬了抬眉,立即展颜,“‘邦之媛兮’的那个媛字。” 听闻此言,梓莘难言心中翻腾。她与贾赦本意就是改变未来一众女子命运。可这从未听说的宁府庶女,不知出自何处。她心中暗自祈祷,希望不要由此弄巧成拙,祸害了人。 “堂嫂,那个……”梓莘欲言又止,不知道从何问起,想起贾元春自然会想起出自这府邸的惜春。只是如今瞧着郭氏如此装扮,怕是不会有那惜春了。 郭氏最擅长那察言观色,瞧着梓兮尴尬模样,倒也猜出七八分,笑道, “修道似与修佛不同,不讲究那清规戒律。倒是强调阴阳五行平衡,甚至还有那采补之说。这梅姑娘就是老爷修炼所用。” “这……”梓莘瞠目结舌,一来是因为郭氏直接,二来因为贾敬居然在做这等有阴德之事,实在匪夷所思。 郭氏脸上闪过一丝鄙夷之色,淡道, “如此,还有许多个上赶着愿意做那个什么……炉顶的。这梅姑娘也算是一个。如不是我拦着,她怕是这里生完,那就要急急忙忙回小院了。” 梓莘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可是明白的,修道不是修佛,可不将就那“清修”二字。 “老夫人,奶娘抱着媛姐儿来了。”外头响起了通报声。 郭氏连忙挥手叫请,一个二十出头的媳妇子把手里大红色的团团的交到郭氏怀中。梓莘瞧着颇为好奇,凑到郭氏身边瞧探头瞧去。女婴闭着眼睛,皮肤略略有些发红,她眼线极长,鼻子小巧挺立,嘴唇红润,隐隐可预见长大必是一个美人胚子。 “真漂亮!”梓莘真心赞叹。 郭氏连连点头,“可不是。看这模样到有几分她姑姑的样子。”梓莘好奇,又见郭氏不想说的样子,便压下不问。 “哦,对了!忘记告诉弟妹。十日后,我们家老爷要带着人进玄真观了。”郭氏拍着襁褓中的女婴,不经意的说道,“前月我们府中又来一位破足道人,如今每日指导老爷修道之法。搬去道观也是那人提议。” 梓莘深深的看了郭氏一眼,心扑扑乱跳起来。拿不准这位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了。 有了破足道人下落,梓莘也不敢多做停留,实在不知这宁府是否已经被他拿捏,心中更是提起十二万分精神。 待安全回到擎苍斋深深吐出一口气,一个念头转动以来到空间之内。贾赦自然是不在的。她匆匆走向山林间的上古遗留库房,寻找那目前可用法宝。那道人如今该是负伤在身,这是他们行动最佳时机。古语有云:趁着病,要了命。 梓莘想着越觉心烦意乱,忽觉一人在身后抱住自己。当下一股暖流从丹田之处流变全身,烦闷之感终于平息。贾赦惊魂未定抱住梓莘在她耳边轻道,“可还安好?” 梓莘深深吐出一口气,道,“那破足道人如今在宁府。” 贾赦放开了梓莘,脸上并无诧异之色。梓莘见贾赦摸了摸鼻子,脸上带着歉意。她不由拧眉,提高了声音,问道: “你知道!你又知道,却不告知我?” “莘儿,你听我说。” 贾赦着急去拉梓莘,却见梓莘身影猛然变淡。他无奈叹了一声,转念也出了空间。厢房中不见梓莘,贾赦立即转身往外走去。 待进了套间,贾赦却见卧房大门紧闭。他立在外间,挥手遣走了那不知所措的丫鬟们,压低声音轻道, “我也是在十日前才发现了他,并不是故意瞒你。” 梓莘不理屋外贾赦,心中泛起酸楚,一时难言心绪。方才忽闻道人存在,她便想要立即除掉那人。深怕万一警幻出手,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如今贾赦居然十日前就知道。如今怕是已达成了某种协议。 “莘儿,那道人如今已是……”贾赦见梓莘并不回答,急急忙忙继续说道。 梓莘听贾赦声音再次响起,立即出声打断,“别说了,这些我不想知道,也无需知道。想是日后许多事也不用我知晓。如此甚好。” 说着,她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微微而笑,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淡道, “你在外头的事情我从未过问。因为我知道,无论是你什么身份在做什么,如今我只是一介女子之身都帮不了你。新帝赐我郡主之衔,一来确实因为我父兄的功勋,二来也未尝不是混淆视听,方便你日后行事。这些我从未放在眼里,记在心上不过因为你说过这里不是我们长久待的地方。我要的自然也不会是如今的朝朝暮暮。” 贾赦伸手想要揽住梓莘,却见她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脸上露着决绝之色。 梓莘注视着那双桃花瞳,胸口隐隐作痛。不觉想起新婚第二天,见贾赦时的似曾相识之感。当时她还嘲笑自己不是林妹妹。事实上她可不就是另一个“林妹妹”吗? 想着,她不由出声自嘲,道: “我从未计较过你所珍视的究竟曾经的那个我,还是如今的我,因为那都是我。如今看来是我太天真了。你所爱大概只是你印象中那个陪你吟诗作对,抚琴吟唱的张梓莘,可是我已然不全是了。对,我记起了过往,可那又怎样?过往不代表现在。你扪心自问,我对你来说究竟算是什么。” 贾赦微愣,他从未想过什么过去和现在有何不同。他只是知道,眼前这个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那个他甘愿陪她再走一朝俗世的女子。那个他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子。对他而言的一生一世已然是别人好几世了,这个还不够吗? 梓莘瞧着贾赦的反应,心中更冷,不觉脸上也带出了丝丝冷意。其实她早就隐隐觉得不对,心中不安早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唉,我不该与你说这些的。罢了,以后还是该如何就如何吧。”梓莘懒懒的说着,转身不看贾赦。 贾赦心急,身形微动想要拉着梓莘,却见那梓莘人影移动快他一步闪过。只听梓莘冷然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嘲讽, “夫君也别太小瞧我了。你是否抓得住我,不过凭我高兴罢了。” 贾赦犹自不信,再度发动身法,却发现那梓莘居然总是比自己快上一步。他不由暗惊,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梓莘面对他抬起了芊芊玉指,示意他不要多言。 梓莘瞧着贾赦,眼中浮起雾气,她用力眨了眨眼,吞下眼泪,笑道: “人总是要为自己留后手的。别的或许我比不上你,可是比快到底我还是有那十分胜算。你还是别再试了,白费力气。” 贾赦睁大眼睛瞪着梓莘,全然不识她似的。 第三十七回 梓莘本性随遇而安,凡事也不会计较个所以然。只是这次贾赦到底触到她逆鳞,便是不肯妥协了。这看似没原则的人泛起了执拗,倒是有那一条道走到黑的趋势。梓莘虽然平日对谁都是笑吟吟的,偶尔也会出门子与那权贵女眷交际一番。只是对着贾赦的时候,她便是能远则远,不愿亲近半分,甚至故意错开那用膳时间,更不提同室而居。 贾赦起初还是好言相哄,小心翼翼陪着不是。可时间一长,到底也不愿起来。他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不过只是没有说那道人事儿。怎得就变成了今日田地。如此,两人倒是视而不见,相见如冰了。又过了几日,那贾赦索性搬入了外书房,避而不见了。 两人闹的如此离开,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自然会有人坐不住了。 这日酉时正,刘姨娘房中外间圆桌边围着三位美人。只见那三人粉颊飞红,眼波流转见风情万种,瞧着竟是微醺之态媚色十足。再瞧着她们跟前的圆桌之上,已是残羹冷炙,酒盏皆空了。 “姐姐这儿倒是舒服。我那屋一到旁晚就闷热难耐。” 鹅蛋脸的女子轻笑着拨开面上散落的长发,上身襦衣微敞,露出白皙的脖颈。她软软的靠在了一边,柔弱无骨之态,实在撩人心弦。女子的目光落在屋中角落还摆着一个小小冰盆,脸上分明带着艳羡之色。 “荟妹妹若是高兴,自然可以随时来找我。就是晚上住这儿也是没差。横竖也不会有人来。” 刘姨娘嫣然一笑,挥了挥手,就小丫头上来撤走了那桌吃食,又换上了茶盏。 鹅蛋脸的女子慢慢的靠向刘姨娘,呵呵而笑,“那感情好,我今儿就住这儿了。” 屋内其余两人掩帕而笑,掩饰住了心中鄙夷,只是面上不露半分。这两位一位面容清瘦,颇有飞燕之姿,如今称作良姑娘。另一个清秀可人,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瞧着我见犹怜,因名中有个丽字,便被叫为丽姑娘。之前那位鹅蛋脸的女子,人称“荟姑娘”。 这刘姨娘自然就是那哑儿了。自从被史氏定了名分,擎苍斋的通房也折腾了一阵,如今倒是分成两派。刘姨娘当了史氏大丫鬟多年,自然有不少私房。平日里她出手阔卓,到有那三人依附于她以她为长了。这日,刘姨娘借了自己生辰为名,便在自己房内招待三人一顿。 刘姨娘目光扫过三人,见人人一副酒足饭饱的满意之色,便装腔作势的长长吐出一口气。那靠在她身上的荟姑娘心中暗笑,脸上却露出疑虑之色,柔声问道, “姐姐这是怎得了?今儿可是姐姐好日子。” 刘姨娘脸上浮起凄楚之色,微微摇头感慨,“几位妹妹见笑了。正是这生辰之日,不觉感叹罢了。也不知道这般熬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丽姑娘与良姑娘对视一眼,两人暗中已有计较。只听那良姑娘说道, “唉,可不是吗?如今我们到这院子也有三四年了,更前头的几个来这都要六七年了,还不是熬着吗?姐姐到底是夫人亲点姨娘之名。我们几个也不尴不尬的在这儿杵着。实在是……” 刘姨娘故作诧异,不可置信的瞧着三人,脱口而出,“怎么会?大奶奶没进门之前,竟没有人在大爷跟前伺候?” 丽姑娘脸颊越来越红,她飞快的瞧了刘姨娘一眼,嗫嚅道,“大爷从来不要我们伺候。刚来这里的时候,听闻大爷从不要那丫头近身,伺候梳洗的都是小厮。” 刘姨娘更是吃惊,却见那荟姑娘撩了撩领口,长叹一口气,“可不是吗?来着院子之前,那个不是欢欢喜喜的。大爷这等相貌,别说做个通房丫头,就是每日端茶递水,瞧上一眼也是极好的。谁知来这儿后这连房门都不让出了。若不是后来大奶奶来了,我还真要以为我们这位大爷是个喜好龙阳之风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唯有那荟姑娘无所谓的站起身扭着腰肢在这里屋里来回走动,只听她又说, “大奶奶也是个好手段的。居然把那大爷牢牢握在手心。那二爷先前书房里有个火儿,如今到有周姨娘和邹姑娘两个过明路的。我可听说了,二爷倒是雨露匀沾,想想那两位倒是好福气的。” 刘姨娘眼波一转,脸上带了几许恨意,“谁说不是呢。大奶奶说是不要我们几个伺候。说到底,还不是怕我们在跟前戳眼,不让我们给大爷瞧见罢了。” “唉……”四人异口同声的叹气,心中有个所虑,又各自小心瞧着众人。看那天色不早,几人不再叙话,各自回房去了。那荟姑娘到当真留在了刘姨娘房中。 刘姨娘瞧着荟姑娘那媚态横生的模样,不觉连连摇头。荟姑娘心中暗笑,脸上却还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听刘姨娘在她耳边轻道, “荟妹妹,你这般人才若是这样耗一辈子实在可惜。不如倒是赌上一把。大爷已经是十来日未进大奶奶房中了。如今可不是妹妹的好机会吗?” 荟姑娘眨了眨眼睛,懒懒的舒展手臂,嘴里轻哼而出。别说男人,就连刘姨娘也觉得*。她暗自咬了咬牙,记着那人吩咐,吞下嫉妒之色,笑道, “我给妹妹准备了些好东西。妹妹不妨晚些时候给大爷送去。” 荟姑娘微微而笑,手轻抚过刘姨娘的脸颊,轻笑,“如此先谢过姐姐了。” 刘姨娘只觉身子微颤,本能躲开了那荟姑娘,心中倒是暗喜。 是夜,荟姑娘端着那刘姨娘准备宵夜去了外书房没再出来,唯有那荟姑娘的*之声,传遍整个外书房。 三更,王氏已得到了消息,不觉心中暗喜。蒋氏虽人已不在,到底给王氏留下不少好东西。如今不说那边是否可以造出那庶长子来,端是那种事儿也没有那个女人能受得住。当下拿出二十两小额银票,塞入了前来传话的刘姨娘手里。不免期待天亮之后,那边如何闹腾。 昨夜外书房动静太大,哪怕是梓莘也略有耳闻。只是她不想计较,倒也一夜好眠。却不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人圈在怀中。那人闭着眼神睡的深沉,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眼线细长而深沉。只是在那双眼睛下头,隐隐可见青色眼圈,似是好些日子没有睡好。再自己瞧了,那白瓷般的脸颊上清晰可见那短小胡渣。那人手牢牢圈住了梓莘的腰际,一条腿还压在了梓莘腿上,颇为无赖的姿势。梓莘用力回想,却记不起此人何时来的,不由暗自心惊自己疏忽。她稍稍用力一推,那熟睡之人碰的掉在地上。 听到声响,蔓枝,绿柳急急跑了进来,见贾赦倒在地上,不做二想立即转身跑开。贾赦手抬手揉了揉眼睛,趴在床沿可怜兮兮的瞧着梓莘。梓莘别过眼不看他。贾赦心中暗笑,单手一撑人已经坐回床上,伸手一捞想要搂美人入怀。可惜他是手指刚刚碰到那梓莘衣角,只觉眼前一闪,一道朱红光影飞出,定睛一看,梓莘已经落在地上。 “昨夜夫君可是好好享受了一番美人恩。如此倒是好恭喜夫君了。”梓莘面露微笑,眼中却是带着冷意。 贾赦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撑起下巴,一双桃花瞳直直的盯着梓莘,脸上却带着得意之色,笑道:“你吃醋了。” 梓莘转身坐在房内圆桌旁,冷笑,“嫉妒可是犯了七出之条。何奈如今我贵为郡主,你不过是仪宾,想要休妻也是不能的。” 贾赦收起了漫不经心,他沉了下脸色,起身立在梓莘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你不信我?” “本是相信的。夫君说过你我两人功法紧密相连。想是若是夫君做了什么,我自然也是知道的。” 梓莘也不看贾赦,抚弄着中衣袖口, “只是如今也不知夫君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将来若是真有多几个妹妹为夫君开始散叶也是极好。只是若此还请夫君从此不要踏入我的卧房了。” 梓莘久久未见贾赦回话,抬头却见贾赦紧紧盯着自己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她才又要开口,却听外头传来了李妈妈的声音: “大奶奶,二奶奶处的陈妈妈来了。说是昨儿荟姑娘得了……得了二老爷的宠,如此已给了名分。特来取荟姑娘的东西呢。” 闻言梓莘眯着眼睛盯着贾赦,两人无声对视,任谁也不多说一个字。 话说荣国府中所谓的外书房其实是个独立院子。那贾府三位爷各占一间。那贾政在挨打之后,日日在自个的外书房苦读,不愿踏入内院一步。身边只留几个小厮伺候日常,如此到让王氏安心不少。因贾代善有令,要那贾政回乡读书备考,到底史氏不舍,便一日拖过了一日。 且说这日夜深,贾政依然挑灯苦读,烛光半影心中不觉生出一股烦闷之气。本来回乡应试他自信满满,可不知怎的日子临近却不安起来。当下抬头瞧见院中夜色不错,便推门而出想要驱散心中不安。可才刚出了房门便瞧见了前来给贾赦送宵夜的荟姑娘。 那荟姑娘手里端着瓷盅,瞧见那贾政的瞬间,眼睛忽然发直,手中托盘咣当掉落地上,整个人扑向贾政。那贾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下只觉怀中女子似是无骨,整个人紧贴自己,双臂缠住了他的脖颈,耳畔跟着湿漉漉的……自打王氏守孝,他也扮演那贤婿之角,半年不曾行那周公之礼。如此哪里还能抗拒。两人衣衫未退尽便在书桌之上,忙乎起来…… 次日,王氏一早便扮演贤妻,为贾政送膳,推门而入见到却是不堪入目之状。 第三十八回 事到如今,王氏只有吞咽下来。速速命周瑞家的清理了落在地上瓷盅。又关上门,命人叫醒那相拥而眠的两人,自己去院中等着。 昨夜酣战,那二人皆是虚脱之后睡死过去。待贾政清醒,瞧见自己怀中女子不由大惊失色。荟姑娘更是扯过棉被嘤嘤哭泣,嘴里大喊是那贾政用强。如此贾政百口莫辩,只觉脑袋生疼,披上外衣走到院中瞧见王氏,更是脸上骚的通红。 原本,贾政服丧不过是三个月的缌麻之丧,这般倒也不曾有失。再有那女子虽说是贾赦通房,到底未曾收用,不过就是个婢女而已,如此也能说通。只是这到底是外书房,岂是能乱来。再想到那屋内一片狼藉,心中不觉更为慌乱,不敢看那王氏。 要说王氏也是咬碎一口银牙,似是那活生生的吞了黄莲,却不能说上一个字。她今天一早来此,本事不怀好意。原是要那贾政去请贾赦一同用膳,瞧见那不雅之事。 连嘲讽的话王氏都准备好了, “大伯也太心急了。这丫头早就是屋中的,莫不是大嫂不许?这公主驸马都有侍妾伺候,怎得大嫂如此……” 她前一晚对着镜子练习多时,只为表现出那欲语还休之态。可是如今自己倒是成了最大笑话。 荟姑娘中的叫做“三时香”,乃蒋家秘药之一。服用后三个时辰后,见到的任意男子便想要行那等子事儿,加是那荟姑娘天生媚骨,那药力更是胜上三分。 此药本事那烟花之地对付那不听话的女子。蒋家祖上意外得到,改良之后,转助那喜好良家女色的勋贵得偿所愿。 王氏此次并未得到药方,不过得到药丸三枚。本就是想要败坏贾赦之名,又可让贾赦梓莘离心。却不曾想人算不人天数,最后还是落到自己头上。 王氏皱眉瞧着贾政。那贾政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便也不多言,只是默默转身即走。 那荟姑娘期期艾艾的走出,她鬓发散乱,昨日的那衣衫几乎已经衣不遮体,她跪在王氏跟前,心突突乱跳。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何今日会在贾政怀中醒来。 明明她昨日是来送吃食给贾赦的。那刘姨娘可是说了,那瓷盅可是极品。怎么……她一边哭一边用力回想,隐约记起她瞧着大爷书房无人,然后见到二爷…… 瞬间她停止哭泣,脸上煞白,却又百口莫辩。原以为自己是那聪明的,却不想被刘姨娘摆了一道。王氏瞧着荟姑娘那娇媚之色,眉宇间还留着昨日的餍足之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是一笔烂账!横竖是不能立即送去庄子上,王氏便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淡道,“事以至此,便与那邹姑娘一般吧。” 周瑞家的闻言,立即对着小丫头使眼色,那小丫头匆匆离去,一会又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套崭新衣裙。荟姨娘瞧着一眼王氏,心中却是心惊胆颤。这一年来可是她可是仔细瞧了。大奶奶虽看似冷淡,却是心高气傲,不与她们一般见识。可是这位……一想到曾经的那位火儿,便捏紧拳头暗自发誓以后有机会定要对那刘姨娘加倍奉还。 此事到底动静不小。外书房发生这等子事儿,多少人可是听见那似有似无的*之音。待贾代善听闻王氏如此处事,便更觉气闷。那王氏守孝,本是不该乱走的。今日居然特特给贾政送早膳,偏遇此事。然遇得此事,不立即发作那个丫头,还收入房中,实在欲盖弥彰,掩耳盗铃了。待他在细细一想,若是昨儿自己没有叫上贾赦出门走走,怕是今日之事更不堪了。 思及至此,贾代善不觉七窍生烟,却有无可奈何。王氏不贤,也不让贾政休妻。休妻可是大事,无论哪家到底不好看。如此,他叫来贾政大骂一顿,命他不得拖延,三日后就出发回金陵祖宅。 那日之后,贾赦似生了梓莘之气,每日歇在那内书房中。还整日的早出晚归,几乎见不到人。那荟姑娘成了贾政通房,刘姨娘揪心好久。本以为了有了荟姑娘开头,自己也有机会跟正上。却不想倒是弄巧成拙,整日提心吊胆。她自然是不知道王氏用的什么药,怕的是不晓得王氏会如何对付自己。 说真的那王氏如今倒是没时间去想那刘姨娘之事。她的心思全在几位姨娘上头。贾政回乡,除了小厮之外,还需备上那知冷知热贴心人。如今她还守着孝,定是不能亲自回去,可是安排谁呢?他们房中如今一位有名分的姨娘,两个通房。若是再让她在给身边丫头开脸陪着回去,王氏心中到底不甘。 “二奶奶可想好了?到底让谁回去?”陈妈妈给王氏添茶,一边小声问道。王氏皱眉,瞧着那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陈妈妈无奈,继续劝道,“二奶奶到底怕个什么?那些个通房不过是个玩意儿。奶奶如今有了老夫人真传之物,还怕他们不曾。” 王氏咬牙,细细一想,值得点头,“那个药偷偷给我用上。就让那周姨娘和荟姑娘一起去。药要用在二爷身上。他这一去怕是一年半载回不来。我不在身边,若是有了其他莺莺燕燕,弄出个庶长子来,我且没脸。” 陈妈妈连连点头,不禁觉得这二奶奶越来越像那过世老夫人,心中甚感欣慰。 转眼已是六月中,贾府荷花盛开。史氏自是爱热闹的,那梓莘得封之后,贾府下帖宴客,如此史氏便借此请那各府女眷前来赏花。此次梓莘也是主角,自然不好置身事外,忙着操办这次荷花宴了。贾赦冷眼旁观,心中更加郁闷,便趁着这日荷花宴,自个儿出门闲逛了。 主子闹别扭,烦的却是下人。贾赦那几个长随小厮这几日没有少于蔓枝,绿柳叙话。原本的那春夏秋冬四个大丫鬟各自已经嫁入。冬雪嫁到了外头,春雨、夏至配给了管事的儿子,秋风嫁给庄头的儿子。梓莘嘱咐几人带生了儿子再回来。如此,这蔓枝和绿柳倒是梓莘身边最得力的人了。 那贾赦身边小厮姚二,有次对着那蔓枝吐苦水,“蔓枝姑娘,你可知这大爷和大奶奶如何了?你且劝劝大奶奶。要是这大奶奶继续不理不睬大爷,怕是我要先去死一死了。” 蔓枝向来爽利,对梓莘更是万分为护,听着姚二不着调的话,当下双手叉腰,冷笑道,“哎呦,姚二爷,你这话我可不敢当。主子们的事儿,可不是我们做奴才的该管的。主子要的不过是我们把差当好。差事办好了,若是主子看中我们几分,那是给我们脸面,可别就把自己当回事儿,以为这般就能左右主子了。” “嘿,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说话的。”姚二眉毛倒竖,他如今刚满十八,尚未说上媳妇,自觉年纪不小。那蔓枝不过十五,瞧着稚气未脱。姚二听得她这一番教训不觉恼了。 蔓枝见姚二如此,只是冷笑几声,也不搭理,转身往内院而去。姚二不好进门,只等原地跺脚,外加赌咒几声嫁不出去之类。 贾赦泛舟与河上。虽然已是夏日,这天倒不觉炎热,徐徐微风拂面,只觉凉爽。再瞧两岸郁郁葱葱,倒也颇有意境。 “唉”长长叹息声传来,贾赦一个眼刀过去,姚二低头默默退下。贾赦双手背在身后,眉头不自觉蹙在一起,目光虽落在江畔,思绪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大爷,你这是何苦。”姚二终究看不下去,他距离贾赦十来步远停下。心中默默继续算被贾赦一脚踹下河去可能性,有往后退了两步。 贾赦瞧着姚二,脸上终究带出一丝笑意。姚二瞧见,立即眉开眼笑,“大爷,终于瞧见您笑了,这些日子可把我愁坏了。” “你愁什么?”贾赦奇怪瞥着姚二,“我哪里不会笑了。” 姚二小心翼翼绕道贾赦身后,眼睛瞧着河面,轻道,“大爷,我觉得吧,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跟个……女子计较。”他小心措辞,那“娘们”二字差点脱口而出。姚二偷偷拍着小胸脯,那拿眼瞧着贾赦。 贾赦无奈撇嘴,刚转身却见姚二已经蹦出老远。瞧着姚二如此模样,贾赦终究绷不住笑出声来。他慢慢走回船舱,姚二立即跟上。 “大爷,我倒是问过大奶奶身边的蔓枝……” 贾赦刚给自己添了杯茶,闻言手顿了顿,抬了抬眼皮丢给姚二一个继续的眼神。那姚二喘了口气,继续说道, “这次大奶奶似是气的不轻,连带着那小丫头都没好话。我说大爷,这女子惯爱听好话。什么情啊爱的,说上一个一箩筐,怎么着都能哄转回来。我瞧着大奶奶是顶顶温和的,定不会气太久。” “哟?你就那么肯定是大奶奶生气?说不定气的那个是我。”贾赦不看姚二,把茶盏的水倒在一边,又重新沏上一杯, “哎?”姚二微愣,这个都是他从未想过的。他伸手挠了挠头,又道,“如此,更不该了啊。大爷,若是大奶奶有何让您生气的,回头把话说开不就好了?若是您不说,大奶奶又怎么知道?日子久了,真该轮到那大奶奶生气了。” 贾赦苦笑不在理会这姚二的胡言乱语。可仔细一想却又不乏道理,不由出口问道, “我且问你,若是今日我给你一个媳妇,告诉你命里注定的。你要还是不要?” 姚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即大笑起来, “大爷可是要给我说亲了?那感情好啊。这媳妇可不都是命里注定的?不是说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的?若是我命里注定,当然要了。且不管她美丑……不过爷,若是是个美的就更好了。” “美丑我可不敢说,不过么,倒是可以肯定你们有那三生三世缘,十世夫妻之姻。”贾赦好笑的看着姚二得意模样,忍不住继续逗他。 姚二微愣,不解的问道,“三生三世?十世夫妻?这与我何干?只要她愿意嫁我,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呗。” 贾赦愣住,顿时豁然开朗,立即命人掉头回去。姚二自然欢喜,想着不知道那贾赦会赐了谁。心中只是祈祷不要似那蔓枝就行。 第三十九回 太阳懒懒的斜挂在半空,远远瞧着金黄色的光芒晕染了西边天空。周围云朵或明亮,或灰暗,光影交错仿佛那波涛汹涌的海面有着暂时的宁静。 孕妇不宜喝茶,梓莘给贾敏冲了一壶蜜露,自个泡了一壶幽香的乌龙。贾敏眼巴巴的瞧着梓莘手中茶盏,无奈喝下一口手中蜜露,当下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大嫂子,这个不错。淡淡花香,入口蜜而不腻。喝着倒有几分小琉球的乌龙之气。” 梓莘微笑,抬了抬手,身旁的蔓枝笑呵呵的捧上一个托盘,上头放着几个瓷瓶,有纯白的,还有几个瓶上头画着各色花卉。 “妹妹喜欢就拿去喝。这些兑上水味道还能入口。这就白瓷瓶是妹妹如今喝的。那几个便是不同的花香。妹妹放心用着,我已问过太医,对孕妇胎儿是有益无害的。” 梓莘说着目光落在了贾敏腹部。如今她坐胎已有六月,肚皮尖尖,身后看去几乎看不出肚子,瞧着便是男胎相。 “那我替哥儿多谢嫂子了。”贾敏轻抚肚皮对着仔细炸了眨眼,“也不知道何时轮到大嫂给我生个小侄儿?如此也好让那小哥俩亲近亲近。” 梓莘微愣,这个问题她还从未想过。贾敏拧眉瞧着梓莘,不由哑然失笑,“莫非嫂子从未想过给我生个侄儿?” 梓莘抬眼瞪了贾敏一眼,对着她身后的媳妇子打扮的白英笑道,“你家奶奶如今真是无所忌讳口没遮拦。你们也不好生劝着,倒是让她为所欲为,什么都敢说了。” 白英呵呵一笑,上前对着梓莘福了福笑道,“大奶奶说的极是。我们奶奶也是被姑爷宠的越来越不听我们劝了。今儿大奶奶可要为我们做主。” 闻言,梓莘大笑起来,冲着白英连连点头,“是个好丫头。”说着又对着身后蔓枝几个笑道,“你们且学学,这个可是明贬暗褒,告诉我她家姑奶奶如今被姑爷护的紧呢。” 众人哈哈大笑一番,贾敏令白英几个跟着蔓枝下去自行玩耍,这院子里头只有梓莘与贾敏二人。她们的小桌放在靠近正堂地方,距离那西边耳放还有不近的距离。贾敏端起蜜露,眼神却飘向耳房,用那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我且听说二哥最近喜事连连,且不知道大嫂子打算如何处理那几个。” 梓莘嘴角挂起一抹冷笑,贾敏瞧在眼里不由暗自喊遭。这眼神与她出阁之前两人谈笑时截然不同,心中不由为那位大哥捏一把汗。想了想,她道: “嫂子待我一来如亲妹子。如今我这个做妹妹想问一句,姐姐心中到底如何盘算。” 梓莘抬起下巴看着眼前女子。比起一年多前见到的明媚少女,眼前的女子眉宇间多了份媚色,举手投足无一不显露出风情,如此真是明艳逼人,让人瞧着便知她如今过的是极好的。 贾敏瞧着梓莘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脸上居然有几分贾赦惯有表情,不由噗嗤一笑,说道,“瞧着大嫂子这副模样我倒是可以安心了,活脱脱是我那位哥哥神情。” 梓莘微愣,笑容僵在脸上,她瞧着贾敏得意的模样,心中不觉泛出一丝酸楚。想到那日,梓莘眨了眨眼睛,不想在贾敏面前流露心绪,只是笑道, “我瞧着倒是妹妹如今有那探花妹夫,护着疼着,倒是更加伶牙俐齿了。如今我可不是妹妹的对手了。” 贾敏见梓莘不想多谈,也不继续纠缠,心中记上一笔,明日定要与兄长好生说道说道。 回头再说那贾赦急急归家,半道却被截住,瞧着拦着他的几人,虽心中不悦,到底脸上还是未露出半分。如此,便随着牛继宗,柳芳,侯孝康来到醉仙楼三楼包间内,只是目光一扫,那贾赦心中暗笑。今日来的到全。 大秦建国,分封了四王八公。如今历时近百年,这勋贵之家大抵都到了那二三代。宁国公府倒是例外,已是第四代了,不过是那三等将军。 “恩侯许久未见,快来这里坐!” 治国公之孙马尚德起身相迎,他与贾赦同岁,相貌生的也是其他几人中最好的。可因有了贾赦,难免会被计较,心中多少有那瑜亮情结。只是他今日任务在身,不得不扯出笑脸。 贾赦似笑非笑也不客气,在马尚德身边坐下,拿眼扫过众人,笑道,“几位倒是好清闲。” 理国公之孙柳芳拿起酒壶给贾赦斟了杯酒,笑道, “恩侯成亲之后倒是不多见了。怎得?娶了那倾国倾城的宁萱郡主,其他女子都成了庸脂俗粉了?我可听说那馨香院的飘飘姑娘这一年里可是以泪洗面,只等着你再次登门。” 贾赦笑而不语,倒是不客气举起酒杯,敬了敬众人,一饮而尽。 马尚德闻言心中不由多了几分酸意。大秦可没有那官吏不得上青楼的律例。如此,京中勋贵有那一两个红粉知己,也是风流佳话了。馨香院飘飘姑娘乃京中十来家青楼楚馆评出的花魁。马尚德垂涎已久,曾一掷千金只为博得佳人一笑。可是如今却还是只能隔着圆桌瞧上几眼,说上些许话,听着唱个小曲儿罢了。 如此,他不由酸道: “可不是。那飘飘姑娘可是放话了,她的入幕之宾,只有你贾恩侯一人。” 贾赦斜眼向马尚德飘去,淡道, “尚德兄说笑了。这成亲之前有些风流韵事,那是年少轻狂。可成亲后再有那些个……” “哈哈哈。此言极是,此言极是。” 镇国公之孙牛继宗哈哈大笑。此处他最年长,他那嫡妹正是新帝潜邸时的侧妃。如此,众人也敬他三分。见他如是说,那马尚德也不纠缠,到底还有正事要办。 众人撇开方才话题,扯起其他琐事。贾赦静静听着随口附和,心中却不由暗笑。他目光一转,正见柳芳与牛继宗两人目光一对。只听那柳芳笑道, “说来还未恭喜恩侯,得了五品之爵。” “柳兄莫不是笑我?这五品之爵不过是靠郡主得来。”贾赦脸色微沉,笑意见收,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却带着慵懒之色。 “哪里哪里!”牛继宗哈哈而笑,“你瞧,这新帝即位,只册封了皇后一人。另外就是追封了延平王,封了宁萱郡主。如此不是可喜可贺?” 贾赦也不回话,依旧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端起酒杯。 “对了,听闻你们府中如今倒是在大兴土木?要给宁萱郡主建园子?”修国公之孙侯孝康状似无意的提及。 贾赦点头称是,懒懒调整了坐姿,抬眼瞧着众人笑道, “正是如此,前些天工匠以画出了草图,便以那郡主府邸规格在建一个园子。也亏得我那位堂侄上书,让入了那宁国府大半之地,如今倒是不用担心地界不够了。” 此话一出,众人立即有调转话题。今日如此已是够了。 第四十回 不多时贾赦提出告辞,几位倒也未曾阻拦,且各自归家禀告家主今日所得暂且不提。 却说贾赦归家先去见了贾代善与他细细说了今日被拉去喝酒之事。贾代善闻言,脸上露出一抹鄙夷, “新帝下的一招好棋,且看那几家如何接招。唉,赦儿,伴君如伴虎,你可小心了。这新帝与太上皇截然不同。怕是以后朝堂之上日子不好过喽。” 贾赦淡淡而笑,倒也不接嘴。如今新帝不过二十出头,正正少年皇帝,又是没有经历过那平天下之争的,自然年少气盛想要一展拳脚。只是这些话他说出来不合适。 “你先回去吧。明日是个好日子,拆墙动土也算是大事了。你且盯着吧。”贾代善说了几句,只觉疲乏不堪。贾赦偷偷瞧着,趁他不注意在他茶盏里丢下一颗药丸,转身离开书房。 待贾赦回擎苍斋时,贾敏刚走半个时辰,院中藤椅茶几俱在。梓莘一人双眼微闭躺在藤椅之上。贾赦听她呼吸匀畅,又见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是已经熟睡着了,不觉展颜而笑。 此时日头更西,天色未暗,夕阳的余晖静静洒在梓莘身上,在院中拖出一道影子。贾赦瞧着忽然冒出“形单影只”这词,心中立即似是被揪了起来一般隐隐作痛。他漫步到梓莘身边,鬼使神差的弯下腰。只他的唇刚刚凑近梓莘,却见她猛然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贾赦愣住,冷不防的被梓莘推开。因是毫无防备,贾赦连连后退数步,身形晃了晃这才堪堪立住。 贾赦颇为无奈,刚想继续上前,只见梓莘已翩然起身,好似不看见他似的往东厢走去。他张了张嘴,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墙角有一道身影。贾赦嘴角微微上扬,一双桃花瞳勾勒出好看的弧度,转过身冲着墙角笑道,“谁在那里?还不出来!” 那人似乎犹豫了片刻,却还是低着头慢慢走了出来。贾赦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随即脸上笑意更浓。 只见从墙角走出一秾纤合度的娉婷女子,她身着藕色襦衣,系着石榴红百蝶襦裙,行动间那裙摆上的蝴蝶似要立即飞出似的。她梳着简简单单一个斜髻,插着一朵流苏朱红绢花,耳坠挂着一对玛瑙。如今此人微微斜低着头,正好让贾赦能看清她的长相。那人不是刘姨娘是谁! 刘姨娘走到贾赦身畔蹲下请安,恰好露出那一截雪白的颈脖,她浅浅微笑,状似无意的微抬眼帘,恰好撞上了贾赦的桃花瞳。瞬间,她脸颊绯红,低头轻道:“哑儿见过大爷。” 如此倒有几分欲语还休的娇憨可爱,比起平日还美上三分。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贾赦拖长音了,听入刘姨娘的耳朵倒是诱人之意。刘姨娘心中暗喜,脚下也不知怎的一软,眼瞧着就要往那地上跌去。 梓莘在屋中瞧着好笑,刚刚转身耳边却听到“碰”的一声,待回身正瞧见刘姨娘膝盖重重落在青石地面上。 刘姨娘只觉膝盖生疼,心中惊涛骇浪般的翻滚起来。此事怎得与她设想全然不同?如今她不是应该跌入大爷怀中,然后再由大爷抱着回屋吗?想着,她颇为委屈,立即捂住了自己脚踝,抬头梨花带泪瞪着贾赦,有那几分嗔怪之意。 梓莘瞧着不觉蹙眉,也不知道这二人何时这等熟稔了。 贾赦脸上依然是那副笑容,他转身撩袍坐到藤椅之上,就着梓莘方才喝过的茶盏喝上一口。刘姨娘的心扑扑乱跳,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只是如今日这般机会实在太少,她咬了咬牙,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期期艾艾的说道:“大爷,哑儿怕是伤了脚,不能行走了。” “恩。”贾赦点头,用那双桃花瞳盯着刘姨娘上下打量。刘姨娘芳心大乱,脸颊更红,眼波流转之际暗暗递出秋波。可那贾赦依然纹丝不动,只是自顾自的喝茶。 刘姨娘心急如焚,却不知该如何继续行使。她犹豫着是要自己站起,还是直白的提出要那贾赦来帮自己一把。如此这般犹豫倒也是耽误了些时候。 待贾赦喝完一杯茶,依然不见刘姨娘起来,他长叹一口气,轻轻舒展四肢。刘姨娘目光紧紧盯着贾赦,恨不能立即扑入他怀中。 贾赦瞧着也觉无趣,瞥见那李妈妈从耳放走出,立即叫住了她,“李妈妈来的正好,劳烦找人把这刘姨娘送去庄子上好好养伤吧。” 李妈妈大喜过望,这些日子她头偷瞧着,私下也不知道劝了梓莘多少回全然无用。今日瞧着刘姨娘这般做派,她心中暗道糟糕。这才伺机出来想要破坏二人好事,却不想贾赦直接一声令下打发了祸害,自然开怀不已。 如此,李妈妈心喜之色也带到面上。她满堆笑的连连点头,回声大声招呼道: “小梅,小竹,小莲,小荷,你们几个出来。” 她话音刚落,从耳房中走出四个刚刚留头的小丫头,一律翠色衣衫,满脸稚气。她们走到李妈妈身边,俯身行礼。李妈妈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刘姨娘淡道, “你们四个给我看好刘姨娘,我去命人备车。刘姨娘身娇肉贵,可别让她再磕着碰着,如此养伤时间不定也就罢了。若是留下什么隐疾,怕是一辈子回不来了。” 刘姨娘暗自咬牙,脸上却冷冷一笑,低头轻抚自己脚踝低头不说一个字。李妈妈眉头微蹙,转身回房去找孙妈妈。 贾赦不管李妈妈如何处置刘姨娘,自己转身往东厢走去。他掀开门帘正对上了梓莘的双眼,顿时愣在那里进退不得。几日不见,那双眼中不再有素日的温暖笑意,贾赦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 梓莘冷冷扫过贾赦,慢慢坐回炕床之上,翻开一本古籍自行端看起来。这原是故作镇定之举,可是看了两行之后,心倒是安定下来。该来的事情总会来的呢,何况那些事儿存在心头已久,不是不提就不存在的。 贾赦定定看了梓莘一会,慢慢挪到炕床便坐下,他嘿嘿一笑,露出那颇为无赖的笑容, “莘儿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梓莘的目光从古籍移开,扫向贾政。她合上书,语气冷然,“严重了,我不曾生气。” 贾赦嬉皮笑脸的移开炕几,却见梓莘身形微晃,人已经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之上。他无奈叹气,手搁在炕几之上手撑着下巴委屈的瞧着梓莘。却发现梓莘专注于自己袖口花纹,根本没看他。 贾赦无奈,低头轻道,“莘儿,我们是注定绑在一起,你可是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梓莘抬头便见贾赦落寞之色,听他语气中还带着丝丝感伤。她眯了眯眼,一时无法判断贾赦是真是假。 贾赦觉察到梓莘目光,拿那桃花眼委委屈屈盯着梓莘。只是一眼梓莘立即转开不光不去看他。无奈,贾赦只得再次起身往梓莘身边的椅子坐下。所幸,这一次梓莘倒是没有再躲着他。 “那日之后,我细细想过,如今我能给你准话了。”贾赦放柔了声音,慢慢说道。 闻言,梓莘倒是调转目光,瞧向贾赦,似是等他继续输下去。 贾赦瞧梓莘似有回转之意,立即再接再厉,靠近梓莘几分,一脸真挚: “你说的没错,我从未想过你有何不同。你对我来说是我想要一生一世的女子这就够了。如此我着实没想过你要的是什么。我切以为给了你空间,我们一同修行便是全部了。莘儿,若是我今日起都改了,可否还来得及?” 梓莘盯着贾赦双眼,说不毫无感触,那自然是作假。可要她如此作罢,全然相信又是不能的。这倒也进退两难不知如何作答了。 两人正僵持着,只见那李妈妈匆匆进门,嫌弃的瞥了一眼贾赦,在梓莘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梓莘闻言先是一愣,随机冷冷一笑,淡道, “改不改都是后话。如今倒是有桩天大喜事要贺喜大爷。方才孙妈妈给刘姨娘把脉,刚刚诊出她已有一月身孕。如今可是脉搏强健,母子均安之相了。” 第四十一回 贾赦错愕的看着梓莘,慢慢咀嚼那句话的含义。忽的,他眨了眨眼睛,猛然站起的时候差点带到了椅子。刘姨娘有孕?怎么可能!贾赦骤然冷静,沉下脸立在梓莘面前居高临下瞧着她,他面容森冷心中却不觉犹自自怜起来。 一旁李妈妈瞧着颇为着急,侧身就挡在了梓莘跟前防备的看着贾赦,威胁道: “大爷还请自重。白姑娘可在外头候着。” 贾赦闻言,心中那抹惆怅瞬间打散,只觉哭笑不得。他转身往那炕床上坐下,一言不发的略过李妈妈只是望着梓莘。 梓莘瞧着李妈妈激动的模样,心中感动,笑道,“妈妈且放心,让我和大爷说说话。” 李妈妈不满的瞪了贾赦一眼,转身对着梓莘福了福,朗声说道:“那我先下去了。郡主放宽心,我们都外间候着呢。” 语毕也不再看贾赦一眼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贾赦自然听出那李妈妈强调了郡主二字,他心中一紧,看向梓莘目光带了几分莫名情绪,又想到她先头话语中的嘲讽。只觉嘴里泛起苦涩,不觉脱口而出, “依郡主方才之言,可是认定了刘姨娘的肚子是我经手的?” 梓莘默不作声,冷眼瞧着贾赦。自打她得了封号这些时日来,这荣国府众人逐渐开始习惯两人新身份,只是偶尔还会冒出旧时称呼,一如方才那李妈妈这般。可是如今贾赦这般模样全然没有方才讨好之意,语气中还带着质问之意。如此,梓莘也沉下脸不说话。 贾赦自嘲的笑了笑,那双桃花瞳中闪过凄楚之色, “罢了。此事我自然是百口莫辩。郡主自然已有认定,我也多说无益。再说只怕是会觉得我欲盖弥彰心虚而为吧!” 梓莘脸上泛起一丝怒色,贾赦瞧了更是哈哈大笑几声。他拿一双桃花瞳盯着梓莘,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问道:“莘儿,我今日只想要你一句话。你对我是否已无那前世之情。” 贾赦的声音里隐隐绝望之音,梓莘瞧了更是气恼不已。贾赦只见梓莘身形微动,一股杀气已冲着自己面门而来。他凄然一笑,闭起眼睛打算生生受了。 “啪”的一声,贾赦只觉半边脸颊火辣辣疼。他睁开眼,瞧见梓莘立在自己面前,一双凤眼瞪的老大,浑身散发着不可抑制的愤怒。 “贾恩侯,你这个白痴!” 梓莘只觉得气到不行,也不管贾赦是否听得明白,一股脑儿的骂道, “你的智商和颜色成反比的是不是。你这脑袋里长的可都是杂草不是?什么前世今生的,我早说过我就是我,何必纠结什么前世之情。好,既然你要知道,我就直接了当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的前世之情,与我不过是今世给你机会的理由罢了。我断然不会因为所谓前世,就全然把自己搭进去的。” 贾赦愣愣的听着梓莘的话,脸色变换几轮,渐渐有了人色。只见他那双桃花瞳眯了起来,嘴角扬起了好看弧度,整个似是豁然开朗的大笑了起来。 他嗖的站了起来,伸手一把抓住梓莘揽入怀中,傻傻笑问:“娘子究竟何时对为夫心动的? 梓莘挣扎脱离贾赦怀抱,拉开了与贾赦距离冷哼一声,转身坐回椅子上,淡道: “仪宾想太多了,我何时说过对你动心。” 贾赦翘起唇角,跟着坐到梓莘身边的椅子上,拉起梓莘的手,认真说道, “一遇到你的事儿,我这脑袋里可不是都长草了吗!先前是我太执拗,只想着保你平安为上,却从未想过你要什么。” 梓莘抽出被贾赦握住的手,冷道,“好了,别废话。且想想那位刘姨娘要如何处置吧。” “莘儿可是信我?”贾赦欣喜,人又笑眯眯的贴上了梓莘。 梓莘嘴角微抽,暗想自己是否太过分,以至于眼前的男子委屈过头,瞧着不太在乎正常了。 贾赦还欲再说,梓莘推开他,一脸嫌弃之色,“我信的是功法。先不论若是你做的,我早就会有觉察。就算是你真的动了那位,也断然不会让她有孕。” “此事交于我就好。你也莫挂心……” 贾赦习惯性的说着,只是话未说完,便瞧见梓莘脸色不好,连忙改口, “她如今怕是不会轻易说出实情。如此我自然给她找个好地方,好吃好喝供着,不过只是等上几个月,待孩子出生,亲验一下便可知晓。届时她自然是无从抵赖。” 梓莘满意点头,细细想了想,还是不明白, “方才是孙妈妈亲自把脉,她最擅长药理妇科,绝不会有错。只是我实在想到不到,究竟哪里出了纰漏,竟让她出了这等事情。” 贾赦忽然眼睛一亮,冷笑道,“娘子可知那日荟姑娘为何与二弟到处那般动静?” 梓莘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贾赦暗笑, “她是被下了药。这府邸二奶奶外祖可是江南之名的医药世家。可光是悬壶济世又怎得会有今日如此地位?蒋家秘药也是这京中有名的。” 梓莘眉毛一抽,不可置信的问道,“难不成那蒋家助人还做那等子苟且之事?” 贾赦默默点头,脸上略显沉重, “三年前京中倒是出过一桩丑闻。那时,东平王的幼子瞧上工部主事的独女。可是当时他早已经娶亲,如此便要强纳为贵妾。工部主事自然不允。可是没过多久,却传出那位小姐进香之时,遇到了东平王幼子,居然主动承欢。如此,那位说是愿意负责。却不想那个小姐性子烈,隔日便投了湖。此后,有次那人醉酒倒是露出关于蒋家秘药之事。如今瞧着两件事儿倒是颇为相似。” 梓莘眯起眼睛,贾赦呵呵而笑,“娘子,要知道我还是有些产业不方便交于你手中……好比这青楼画舫……” 梓莘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好吧,故事都是如此这般写的,这消息汇集之处,无外乎青楼与茶楼两处。 贾赦瞧着梓莘神色心中安定,如此继续说道,“刘姨娘的肚子来的蹊跷,且看看她能生出个什么玩儿吧。” 梓莘点头,索性甩手不管。贾赦瞧着她有所缓和,又腻了上来。却觉眼前人影晃了晃,梓莘已经站在厢房门口。贾赦无奈,只得做出那副委屈之态,一副求安慰的模样,“娘子不是不生我气了吗?” “这是两把事,可别混为一谈。” 梓莘瞪着贾赦,脸上又恢复了淡然之色, “你的话都是提醒了我。且不管那刘姨娘的肚子怎么回事,只是居然有人可以如此算计,怕是这个擎苍斋也是不牢靠了。我去忙了,你自便。” 贾赦瞧着梓莘离开心中怅然,暗想着如今倒是去不了空间,不然定要寻一门身法之术,这被梓莘高超轻身功夫压制味道太不好受。 自打赖家的一家迁出,如今史氏身边得力的便是陆妈妈。许是得到了那赖妈妈的教训,史氏定下不能两头大的规矩。贾代善中用何人她咱不理会,只是这内院管事妈妈断然不可是外院大管事之妻。 陆妈妈是史氏陪房,往日只是暗中帮史氏处理阴司之事,为人素来稳妥低调。如今也是无奈,被抬到了明面之上。得了擎苍斋的消息,陆妈妈急急往荣禧堂赶去。 史氏正双眼微闭由着两个小丫头捏肩捶腿,那边珍珠捧着心经念与她听。几人见了陆妈妈立即放下手中之事起身行礼,陆妈妈挥了挥手,珍珠带着两个小丫头退了下去。 “夫人,大爷那头昨儿晚上请了太医,给刘姨娘瞧病。说是急症,怕是会传染。这一早的,大爷便叫人准备了马车,把那几个统统送了出去。另现在擎苍斋只进不出,说是怕把病气传到整个府邸。”陆妈妈声音很轻,很温柔。她生的白净慈爱,只是瞧上一眼,便能叫人顿生好感。 史氏轻拍炕几,不由火冒三丈,“这就是我的好儿子。如今才是得了仪宾之爵,就紧着他那郡主娘子,全然不顾我的面子。给他那些个人,也是为了伺候他不是!” 陆妈妈轻轻拍着史氏的背脊,劝道,“夫人莫气莫急。身子气坏了可划不来。” 史氏听着陆妈妈轻柔之声,心倒是安定些许,她冷哼一声,道:“你且瞧瞧,这院子里谁是靠谱的。若是没有,外头去买也要给我弄两个可心的人回来。我就不信了。” “夫人,这居家过日子,可不是最忌讳那急躁二字。那位不过进门一年有余,肚子还没鼓起。是郡主又如何,可不是来日方长?夫人又何必急在一时?”陆妈妈微微而笑,温柔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然。 史氏微微点头,倒是把她的话听了进去,只是到底心有不甘,又道: “也不知道赦儿怎么想的。成亲前还有个风流的名号,如今却被拿捏的死死的,也不怕人家笑话他惧内。” 陆妈妈脸上笑容更深。见史氏已然回转,便亲自给她倒上一杯茶,笑道:“夫人且放心,待园子修好,偌大地方怎么好只有郡主一个呢?” 史氏了然,当下放开纠结此时,与陆妈妈话起琐事。 那王氏得信之时,正在佛堂捡起佛豆。周瑞家俯身在她耳边轻道几句。王氏脸色剧变,猛然打翻了手中瓷碗,那满满的一碗佛豆滚得满地皆是。王氏面露惊恐,立即双手合十口中念佛。 贾政离开京城已有一月有余。及第院内如今冷冷清清,只有那几个洒扫之人走动,连那做粗活的小丫头都不敢造次,绝不在外头玩耍。贾政离京后,王氏在后罩房隔出一间佛堂,又从那水月庵请了一尊观音来。她闲来无事便叫上了邹姑娘在这佛堂之内捡佛豆。 不过短短时日而已,那原本那位颜色极好的邹姑娘脸色灰败,绝无往日之貌。她身着灰色素衣,头发高高束起,一头乌亮青丝被掩盖在僧帽之下,脸上无丝毫妆容。 这半月来邹姑娘每日只食两餐。不过是如清水般的白粥一碗,配上两碟食而无味,毫无油水的青菜豆腐。她除了每日早晚跪在观音前各念上一个时辰的经,余下时辰,便是捡佛豆。眼看着那好不容易搜集的那一碗全然打翻,邹姨娘不觉惊呼出声。 王氏淡淡扫过邹姑娘,道: “姑娘素日事事以二爷为先,如今二爷回乡赴考。你我潜心修佛,也好为二爷祈福。这越是清修,越能想佛祖表示诚意。怎得邹姑娘是不满了?” 邹姑娘立即摇头,心中已是怕了王氏。贾政在时她还做做面上功夫,衣食从未短缺。可这贾政一走,这小佛堂隔出,她的好日子也是到头了。如今哪里还敢造词,当下也不多话,立即跪下再次一粒粒的重新拾起佛豆。 王氏见邹姑娘乖觉,倒也不再为难,领着周瑞家的回到东厢。周瑞家的低垂着头,等着挨训,却听王氏问道, “你可看清楚了?那几个是一辆马车还是刘姨娘单独一辆?另外你男人可是亲自跟着到了在庄子?” 周瑞家的惊愕抬眼,问道,“二奶奶怎知是分车而行的?我男人确实瞧见了马车都进入庄子的。” 王氏点头而笑,却也不打算给那周瑞家的解惑,却听外头有人来报。王氏疑惑请人进来,却是派去盯着贾政的长随王顺之妻。 王顺家的扑通一声跪倒在王氏面前,脸上带着凄苦之色,只是说道, “二奶奶,我家男人传来消息。那……那荟姑娘在刚到金陵,被诊出了身孕。如今二爷已经派人护送荟姑娘回来,说是……要奶奶好生看顾。” 第四十二回 正值夏季,运河水位颇高,又是顺风顺水,贾政估摸着,这般不出一月便可抵达金陵。此从随贾政返乡的除了周姨娘和荟姑娘之外,还有王氏陪房王顺,贾政的长随陈山、李水两家,另有两个妈妈,四个粗使丫头。如此,一行人加上随行物品也装了两船。 出发之始贾政萎靡不振,到底走之前出的事儿并不光彩。更气人的是王氏居然要他带着那荟姑娘一同前去。对于荟姑娘,贾政并不欢喜。那日若非她主动,贾政自然不会做出那等事情。荟姑娘到底是史氏赐给贾赦,虽贾赦不曾收用,名分在那里搁着。如今虽无人敢提,但是其他人心中如何想贾政是不知道的,却总觉纳那几日旁人瞧他眼神透着怪异。下人小声说,大声笑就是在非议此事。 “二爷,外头风大,进去吧!”周姨娘拿着披风走出船苍,亲自给贾政披上。 贾政却拉住了周姨娘的手,皱眉:“你怎的还不休息。那个又在生事了?” 周姨娘无奈笑了笑,叹道,“二爷不进仓那位怎得可以能消停。临走之前,二奶奶也是交代我好生照顾荟姑娘。如今这样,倒也不为过了。” “哼。什么姑娘!你是我过了名录,下了婚书的。她算个什么,不来伺候你,到要你去伺候他。” 贾政搂过周姨娘的肩膀,微微馨香入鼻,他只觉心情平静许多。 周姨娘靠在贾政胸膛,甜甜而笑,声音中却透着一股凄楚之味:“二爷可别这样说。我算个什么,不过是个玩意儿。” “胡说什么!”贾政抓起周姨娘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我早说过,你是在我这里的。可不许再说自己是玩意儿。” 说着,贾政抬起周姨娘下巴凑了上去。 两人月下缠绵,船仓内的荟姑娘却攥紧拳头。她刚想上前,却觉胃部翻腾的厉害。她掏出帕子捂住了嘴,猛然惊觉本该来的小日子居然晚到。她不可置信的捂着小腹,一时惊喜万分,瞧着那以为在贾政怀着人影冷笑起来。如此,接下去的时间里倒也安静不少。每每靠岸补寄,贾政带着周姨娘外出,她也未多说一字,表露半分醋意。 果然如那贾政所料,船不过二十来天已经到了金陵渡口。先有那陈山下船,远远就瞧见了老宅前来的人。如今留守荣国府金陵老宅的管事,姓韦名泉,乃贾代善少时小厮。他为人伶俐,又善算学。故虽未随着贾代善征战沙场,却也颇受重用,一直跟着老管事做事。如今打理老宅已二十来年。与此人贾政并不陌生,韦泉任职以来每年年关必定入京叙事,与贾政虽不相熟倒也是见过的。 陈山上前礼里,与韦泉两人絮叨一回,便有韦泉带来的人手帮忙卸货。待随行之物处理妥当,这才请贾政下船。贾政沿路观光,自觉眼界开了不少。如此对着韦泉,只是微微额首,亲自扶着周姨娘上轿,这才转身上马往老宅而去。 韦泉恭敬的送贾政上马,心中却略略鄙夷起来。他可是得了贾代善信儿,这位是来参加童生试的 ,如今派头不知道还当是哪家官老爷写女眷上任。当下也不显露,只是随着车马而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石头城,贾政骑马进入那宁荣街,瞧着宽阔街道肃立的高墙,心中不觉豪气万丈。如今瞧着府邸比京城还要大上几分,心中更是感慨。虽是归家,这勋贵之家自然勋贵之家规矩,大门不是随意开的。贾政便有韦泉领着从侧门而入。又过了垂花门,换上三顶软轿,往西边园子而去。 自打得了贾政要来的消息,这韦泉家的便开始收拾起宅邸。老宅虽一直勤于打理,到底多时无主子入驻。贾政虽是主子,却不好住在正房。韦泉略略思量,估摸着京城府邸格局,便把老宅西侧的景绿苑打理妥当,只等着贾政到来。 贾政下轿子,左右打量一番,有瞧着那擦的发亮的匾额上,景绿苑三个大字冷笑道:“韦管事倒是好安排。” 韦泉满脸堆笑,只是道, “老爷可是特特吩咐要给二爷找一个僻静之所,好生读书。这园子便是这府邸最佳之所。不过若是二爷不喜,我这就去收拾其他院子去。” “韦管事多虑,我可是赞你处事得当。” 贾政笑了冷然。韦泉却毫不在意。如此,贾政带来一行人便在这院中住下。 这石头城内,宁荣二府人尽皆知。虽主子不在金陵,到底房舍田宅无数。这宅邸也如京城宁荣二府一般,后门也有建了一排屋舍供在府内伺候,且已成家的下人居住。如今在府邸主子不在,房舍便由韦泉租了出去。他家则在那贾府不远处购了套两进两伸的屋舍居住,两个儿子皆以领了差事,唯一的女儿如今也有两个小丫头伺候。比那小康之家更是富足。 入夜,韦泉回到家中,才进入外院书房,他那两个儿子已经等在里头。长子韦富以迎了上来,瞧着韦泉神色略显疲敝,不由问道:“爹今日如何?那位爷怎样?” 韦泉也不大答话,转而坐在了书桌前,外头很快走进个奉上茶点。韦泉抬手举被,抿上一口雨前龙井,舒服的闭上眼。这才慢慢吐出几个字,“志大才疏,不过银枪蜡枪头罢了。” 韦富微笑,心下安定不少。主子不在,他们便是那贾府二头主子,如今那贾政前来,许多行事自然不方便。 韦泉继续喝茶,也不看两个儿子,随口说道,“富儿,如今你年纪不小。我是怎得教你的?这处事最忌讳的不过急躁二字。这点你就比不上你弟弟。贵儿,且说说事情如何了。” “我打听清楚了,这位二爷怕是被老爷赶出来的。说是要等到秋闱过了才回去。如今算起来,怕是要待上这两三年了。”韦贵连带平静,一句话听不出丝毫情绪。 韦泉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两个儿子老大忠厚,老二却是像他善于钻营。如不是如此,他又怎得比那些虽老爷上战场之人,混的更是风生水起呢? “你们两个好生伺候着,那位爷怕是心高便是好拉拢的,且仔细瞧着机会吧。”韦泉倒在太师椅上,多久没有这样疲累过了,他不再多言,闭起双眼盘算起来。 隔日,贾政起晚了。这才在洗漱,长随李水来报,韦管事求见。贾政心下不喜,到也传见。韦泉瞧着贾政模样,心中更是笃定。他上前几步,笑道, “二爷,那族中之人听闻二爷来了,都说要见。我便做主未正在外书房见。” 贾政虽不喜韦泉擅专,却又想不到更好之法只得点头答应。韦泉微微而笑,也不多说转身出去。贾政算了算时间,便吩咐人让周姨娘理出纳送于王家之礼,匆匆用过早膳,便往王家去了。 如今王父与子腾留在京里,这王家只有王子胜与妻子陈氏两位主子,服丧期间不好走动。这王子胜在家无所事事,如今上头又无长辈压制,读书之余,也是个心软惜花之人。如此到被些许丫头媳妇子那捏住了,做起善财童子。只是到底美人入怀,小心侍奉也是两不相欠的。陈氏是个懦弱无能之辈,上牵制不了男人,下管制不住丫头。唯有只有不断向那些与王子胜有了肌肤之亲的丫头灌药。 贾政进门,王子胜立即迎他进了正屋。贾政默默瞧了,心中不觉艳羡,两人说了会儿话。那王子胜似是想到什么,笑道,“妹夫可是未见过那薛家连襟?” 贾政摇头二笑,种种到颇为鄙视,这世道“士农工商”,哪怕薛家祖上得了紫薇舍人之号对贾政二不过就是商人。与那样的人做连襟只觉丢脸。只是此话只能憋在心里,不好说出去。 王子胜瞧着贾政也不看他自顾自的说道, “薛家是拥有百万之富的皇商,这城内大半生意与他们家有来往。不知道妹夫三日后是否得空?那薛妹夫三日后与有约,如是妹夫得空,且来坐坐。” 贾政倒也还不至于迂腐至此,听闻王子胜如是说,倒也听出几分弦外之音,自然应要下邀约不提。 待贾政在王家用午膳回府,已过未正。因陪着王子胜多喝了几杯,此时贾政微醺。如今在金陵的族人皆是除了五福,不过是指同宗型贾而已。如此贾政也未上心,只是匆匆见礼,有寒暄几句。不过因这童生试还需经过那县试、府试、院试,非同族之人保举不得参加,无奈寒应酬一番。 众人瞧了心中虽暗暗不喜,不过到底是那荣国府次子,也不好怠慢。却不想日后还是惹出一场官司。 第四十三回 这金陵之内,薛王贾史四家传承已有百年。这贾史二家如今还有着那世袭之爵,到了薛王二家这里到底差了些许。这王家如今全指望着王子腾飞黄腾达。薛家倒也实惠,早早领了皇商的差事。虽然是同样是“商”却因沾上了“皇”字自然身价百倍。 这薛家传承至今倒也枝繁叶茂,如今到有七八房,且都居于金陵。若不是薛家家住颇有手段,倒也不要压制。长房薛公如今两位嫡子。长子薛盛,字今安,去了王家之女。次子薛盖,字尚可,还未娶亲。两人且都饱读四书能文能武,却无缘仕途。两人倒是兄弟齐心,把薛家事业做的风水生气。 在说那薛盛与贾政两人虽为连襟却从未见过。如今听闻贾政返乡薛盛自然要拉拢一番,故借着王子胜之后邀约贾政。如今王子胜在家守孝,且不能食那荤腥之物。薛盛便早早在定下一桌素斋,只为那日之筵。 这日,薛家在书房内薛公摸着胡须听那薛盛回报近日之事,连连点头。如今虽没有功勋爵位,可是对于两个儿子他是极其满意的。想到明日就是那约定之日,他问, “可都是已经装备好了?” 薛盛合上账本笑道,“父亲放心,依然是宾至如归。如此若是能搭上仪宾自然是极好的。” 薛公点头,嘱咐道,“此事不可心急。” 薛盛点头,“父亲教诲儿子铭记在心。自然晓得不可操之过急。明日先去会上一会那位。” 薛公瞧着薛盛这般,不觉失笑, “才说记得我教诲,如何又这般?不过是你那媳妇与她姐姐有龃龉。” “父亲,儿子这般才是紧安家训。我的东西怎能容得他人觊觎。再者我又不那好相与的。王家如此厚待我,我又怎的可以辜负!” 薛盛淡笑,眼里却闪着冷意。 闻言,薛公不由揶揄:“呦?还记着呢!我瞧你一年来做派,还当你全然不计较了。” “父亲别说笑了,我这点小伎俩怎得瞒得过您?”薛盛毫无得意之色,“那位有点小聪明,小手段。且我瞧着她做倒是不错。如今给她几分体面。蒋家这头我可是不想放的。” “好!好!”薛公满意点头。次子也是不错,不过手段却是不及长子到底嫩了。 辞了薛公,薛盛又回内书房忙碌。是夜,他拖着乏累身子回房,见薛王氏还未安歇,颇为奇怪。他自是知道这薛王氏历来最重养生,如此情形还是婚后第一朝。 “娘子在忙什么?”薛盛走到薛王氏身边扶住了她肩膀。 薛王氏猛然一惊,绣花针戳进了手指,她秀眉微蹙却丢来手中衣衫。薛盛拉起薛王氏手指放入嘴中,眼神中流出暖意。他以看清那是一件青色长跑。 薛王氏脸颊绯红,她低着头似是不敢多动一下。薛盛心中欢喜,轻抚着薛王氏受伤手指,问道,“怎得?还痛吗?那是给我的?” 薛王氏点点头,低声轻道,“明日你要去见那贾家姐夫。我便想着给你赶制一套新的衣衫。” 薛盛微笑,拉着薛王氏坐在自己腿上。烛火之下,薛王氏羞答答的,有着几分想要让人对她为所欲为的冲动。 他不由暗自感叹这位真是尤物。外头的时候,她是端庄和气的长嫂,房内又是那边娇俏可人,从不拿捏作态。想着,他也不再顾那衣衫,手已经覆上了那丰满的柔软。怀中女子身子微颤,眼神里羞涩中又带着期待,如此,薛盛再也不客气了…… 薛王氏瞧着薛盛陶醉之态,嘴角微微翘起。她闭起眼睛,决然不会冒险让男人看到她眼中的不甘。同为王家嫡女,她与贾王氏如今却身份截然不同。本来她也是有机会成为国公府的儿媳,而不是在这里曲意讨好男人。好在,她是得了蒋氏真传,进门不过一年,各处已被她拿捏住了,自家夫君更是对她俯首帖耳。只是,一想到那贾府泼天的富贵,到底心有不甘了。 隔日,那薛盛穿着薛王氏新作的衣衫往王家而去。一路心情大好。薛盛年十九倒是生仪表堂堂,贾政初见,便不觉有些吃惊。这薛盛丝毫没有那他所以为铜臭之气。 薛盛瞧着贾政心中倒也有些诧异,他倒是曾经与贾赦有过一面之缘,如今见到贾政为免吃惊。如此又暗暗有些得意。这贾政怕是连王子胜都不及的。 王家宴席摆在花厅,全色素宴。贾政笑笑入席也不多言。 王子胜瞧着贾政,暗道你前日可没少与我饮酒,如今到是装腔作势,呵呵而笑, “知道你最重规矩。如此不过是家宴,你们两个成连襟已有一年,却如今才见得面,实在好笑。” 贾政抬手抱拳,脸上带着歉意,“妹夫成亲那会,家父之病尚未痊愈。如此我便以茶代酒,给妹夫赔罪!” “姐夫何罪之有?孝乃人之根本。姐夫不过尽为人子女之责。没见过怕什么!如今不是见着了?” 薛盛侃侃而谈,说话不紧不慢,听入贾政耳中格外舒适。 如此,话匣子一打开已然有些收不住架势。又闻贾政考期在明年,笑道,“我到是认几位好友。他们有的已过了童生试,有些也是备考。若是姐夫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帮忙引荐。” 贾政大喜,连连作揖,“如此劳烦妹夫了!” 王子胜瞧着自己插不上嘴,又看那薛盛那一料十分眼熟,笑道,“薛妹夫,你身上这套可夏衫是我妹子新作的?” “正是娘子所做。不是要来见姐夫,娘子怕我失礼特特赶制的吗!”薛盛说的半真半假,脸上确实掩不住的得意。 贾政瞧着跟着笑,心中却是酸溜溜的。此番表情没逃出薛盛眼睛。他笑笑扯开话题。此次认亲宴也算宾主尽欢。 待贾政回府,刚刚买入景绿苑,只觉那里不对。周姨娘瞧见贾政喜滋滋的上前福了福身, “恭喜二爷,原来那荟姑娘那几日不是晕船,是有了身孕。” 周姨娘察言观色,自是发觉贾政不悦。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贾政回神瞧着周姨娘略显消瘦的脸颊,不觉心疼起来,再想到她这里一路细心周到,更是心宽。 “如今人在哪里?”贾政问道。 周姨娘微微而笑,道,“本事安排在了耳房,不过如今她到底不同,所以换到了东厢。” 贾政眉头更紧,问道,“你不是东厢你安置在了东厢?” “我有何要紧的,荟姑娘可是要紧时候。”周姨娘不带半点委屈,笑意浓浓。 贾政听了冷哼一声,“如此这般倒是不适合她住了。你安排安排,让人送回京里去,交到夫人手中,好生安置吧。” 说着也不管其他,只身往内书房去了。 周姨娘捏了捏帕子,扫视了一圈这景绿苑,脸上浮起微笑。 第四十四回 得了贾政的准信儿,那周姨娘立即安排王顺等几个王氏得力之人,护送荟姑娘回京待产。没几日贾政烦了琐事,索性把银钱上的事情一同交给周姨娘。这般金陵老宅倒有周姨娘一人独大的趋势了。再说那薛盛倒是记得自己承诺,隔天便引荐贾政结识不少金陵书院的学子。如此,贾政在不觉对那薛盛心存感激。每隔一旬,贾政总要与学子聚上一聚,把那学问好好讨论。这相聚之地,自然是在薛盛之处了。贾政瞧薛盛虽为商贾,学问见识却毫不缺失,如此,已把那薛盛看做知己。 王氏得信知道周姨娘在金陵老宅作为,不觉牙根紧要,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她立即修书一封另亲信之人送去金陵王家。可王子胜是何人?又怎会因王氏一封书信得罪妹婿。加之如今和贾政,薛盛处的极好,不过是回信应付几句就此歇过。可怜那王氏信以为真,还等着兄长为他出气。 半年来,王子胜在金陵宅邸可劲折腾。王子腾留在京中倒也没少动作。大秦对服丧自有定律,王父尚在,蒋氏王亡,王子腾所服乃齐衰杖期之丧,为期一年。他虽不好外出,却不防别人上门“慰问”。 且说那蒋家唯一的孙子已是不成。蒋家几房皆动了心思,故蒋氏这一辈的几个爷们,不论长幼,皆抛开嫡庶之见卖力“耕种”却只收货嫡女、庶女各几枚。也不知道怎得,之前那些生子秘方搁到自己身上皆无效。外有人自然不知道那蒋家之故,只当是蒋家自家规定律。虽只有一位成年男子,但胜在口碑不错,如此生意往来丝毫没有影响,只是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将来这位嫡子却生不出儿子,可真是活生生砸了自己招牌。总不能对外宣传,不是药效之故,皆因嫡子不能人道。 如此,蒋家家主便想到那出嫁女身上。蒋家谈不上人丁兴旺,枝繁叶茂,倒也有几位厉害的出嫁女。王蒋氏便是其中之一,加之王子腾为人伶俐,又是那文武全才,蒋家倒也高看几分。不说要继承蒋家家业,却能看顾几分,保蒋家一门平安。如此,家主安排之下,王子腾行事更是顺风顺水。 这王子腾在家服丧,偶尔外出也是素以简行。即便如此,他依然有法子结识了那几个纨绔子弟。京中勋贵大抵都是相识的,这一来二去,王子腾虽还在孝期,倒也打入了那圈子。那日贾赦被拦截之事,王子腾消息灵通得了信。听得了那馨香院的飘飘姑娘之名,亲自写下几字命人送去了王氏处。 那王氏历经几役惨败,一年半年又两次落胎,加之母亲亡故,如今倒也不再是那个鲁莽自大之人。得到消息之时,她不喜不惊之从容点燃纸片,丢入香炉之中,随即继续念佛。那邹姑娘不明所以,心中突突猛跳,怕是王氏又要寻自己错处。想那邹姑娘打小学的就是那应承男人之事,对待当家主母,做小伏低自由男人为她出头,却不想如今贾政在外,她手头那点子人脉似是一夜之夜断了线,半点消息都不出去。虽心中不甘,到底挣脱不了王氏手段,如此只得乖顺起来。 其实王氏面上平静,心中却是波涛汹涌。这这一年多来眼前瞧这自己房里通房姨娘一个个往外蹦,那头却虽然送走了一屋子的通房。如今得了这天大密码,她自己要好好利用。大房夫妻不和,她自然有耳闻,如此断然不是丢出这个好时机。她闭着眼睛,念佛的心更是诚心了几分。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这一日子一天天过去,贾赦却越发暴躁起来。却不说因是到了三伏天,这天气闷热到不行,哪怕屋中摆了冰盆,依然消不掉他心中火起。贾赦暴躁的源头只有一个,那便是梓莘至今不理他!这日他早早回房,却不见梓莘自然之道她是躲入空间避暑。本来吧,他也有那随意进出空间之权,那日他不过是闹了一次脾气,却发现已被拒之门外。若是不生气,那自然是骗人的。可是又能怎样?他细细回忆着一年来两人相处,确实少了什么,似是忽然就亲密无间了。 今日又是姚二当差,擎苍斋里头他是不好随意进的,每每只是在影壁或是那倒座房等着。今儿没有得贾赦吩咐,倒也不敢往倒座房而去,只是蹲在影壁出,挥着手掌吐着舌头,热到不行。忽有一道影子遮了阳光。姚二大喜,挪了挪身子,却发现那影子太小,不觉脱口而出,“这树也忒小了。” “谁是树?你才是树,你们全家都是!”俏生生的爽利声音传来。 姚二举手遮住了自己额头抬头看去,便瞧见了那梳这双丫髻,着水绿色夏衫的蔓枝。她背着阳光看不起眉目,只是如今瞧着似乎比前几日抽高了些许,隐隐有了女儿家的身段。姚二才咽了咽口水,却觉的脸上一痛,那蔓枝不由分说的甩了他一巴掌,却有往他手里塞入一个海碗,转身跑了。 姚二摸摸后脑却不知道蔓枝唱的哪一出,低头一看海碗里装是绿豆汤,隐隐似乎还冒着白气。他倒也不客气,猛的灌入一大口。冰冰的,凉凉的,还很甜。姚二大喜,咕咚咕咚喝了起来,顿时暑气全效。他站起身,抄起袖子抹了抹嘴,嘴角却不可抑制扬起弧度,呵呵傻笑。 “你笑个什么!”贾赦出门便瞧见了姚二双手捧着个青瓷海碗,脸上透着不可抑制的傻气。 姚二哪有防备,忽闻贾赦声音,手一松眼瞧着海碗跳了一下,就要落地。姚二大喊一声,扑倒在地生生接住了海碗。蔓枝闻得声音急急跑了出来,却见贾赦在旁不敢造次,只是低头迈着小步在姚二身边蹲下。她拿起海碗瞧见姚二湿漉漉的袖口,眉头皱了皱眉,嫌弃的道,“脏死了!”说着,起身低头对着贾赦福了福转身匆匆进了内门。 贾赦诧异盯着地上躺着的姚二,却见他翻身跃起,轻轻拍了拍身上灰尘笑嘻嘻的对着贾赦凑了过来,“大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哪儿不去!”贾赦没好气的答道。 姚二退后几步,摸了摸鼻子仿佛自言自语道,“哦,二奶奶还没气够呢。” 贾赦没撑住,噗嗤笑出声来,抬手敲了敲姚二脑袋。姚二捂着头委屈万分,“我说大爷,若是你哄转不回大奶奶,何不去找唐二爷,吴三爷几个?他们自然会有办法!” 贾赦闻言脸更黑了。姚二说的那两人是贾赦多年外出行走结交的异姓兄弟,两人不低,行事却颇为低调,三人同是新帝直接得用之人,不过只是在暗处罢了。虽然三人感情极好,他却不信那两个会好好帮忙,不过是尽出写馊主意,调笑他一番罢了。 姚二见贾赦没说话,心中倒是暗暗记下。只当是贾赦难开口,当下决定稍后一定要叫那两位爷知道好好帮忙出出主意。这大爷一天哄不回大奶奶,他的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梓莘今日倒不是故意冷落贾赦,倒是在空间中寻得一本古籍。从基础功法开始,一层层精妙绝伦。她瞧着无法自拔,自然跟着修炼起来。这修炼那知时日,若不是怕自己消失太久,丫头妈妈会觉察她还真不想出来。走过一个周天,她瞧着天色已是不早,无奈退出空间。如今虽是三伏之天,空间内倒是四季如春,凉爽舒适。这刚刚出了空间,便觉热浪袭来,她瞧了一角落冰盆果然已经化成一滩水。 叫人换了冰盆,又摆令人上了冰在井水中西瓜。梓莘这才对着摆着瓜果新替上的小丫头丹儿,问道,“大爷今天不曾来?” 丹儿回头,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说道,“大爷未初来过,瞧见奶奶无歇便又走了。大奶奶,可要尝尝蔓枝姐姐亲自熬的绿豆汤?今儿她可给了姚二一海碗,剩下可都留这给您喝呢。” 梓莘听着好笑,又道,“怎得?你蔓枝姐姐不曾给你们喝吗?” 丹儿立即摇头,急急解释,“没有,没有,我们都得了。奶奶这份儿是预留出来。如今拿着冰着呢。其他的给了姚二一海碗,我们几个人人都有,只是没有那姚二碗大。” 梓莘掩帕而笑,忽的又止住了笑。丹儿歪着脑袋瞧着梓莘,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句未提。辞了梓莘,那丹儿跑去西侧耳放,扑进蔓枝怀里,大眼睛里蓄满泪水。 蔓枝不明所以,轻拍着丹儿背脊。丹儿哽咽道,“姐姐我错了。我不该跟奶奶多嘴。” 蔓枝挑眉,停下手瞧着丹儿,问,“你说了什么了?” “我……我就问奶奶要不要和绿豆汤。”丹儿抽抽搭搭,断断续续的答道,“姐姐我错了,我不该嫉妒姚二喝了一海碗的。只是姐姐的绿豆汤太好喝了。” 蔓枝只觉的满脑子官司,这几个新上来丫头,真是欠教育了。 “蔓枝姐姐,大奶奶说让您准备准备一会子跟她出门。”这厢丹儿还没哭够,那头梅儿又来通报。蔓枝指望那绿柳快些回来,她一人应付这些丫头实在太累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几个小丫头,蔓枝随着梓莘上了马车,她刚要提问梓莘去哪儿,却见梓莘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蔓枝细细瞧着梓莘神色,未见丝毫不悦。马车是王城东南方向去了。蔓枝不觉皱眉。这些年年她渐渐大了,也知晓皆人事。这京城东南出,似是些烟花之地。怎么…… 蔓枝才想着,马车停下。待外头天色见黑,这街上挂灯笼好不热闹。虽在车内,可外头女子娇笑声清晰无比。. 忽闻一个高昂的女声笑道,“哎哟,这不是贾大爷吗?好些日子不见,怎得今日想起我们飘飘姑娘了?这一年半载的,我们飘飘姑娘可是快得相思病了。” “呵呵好说好说。飘飘今日可以已有约?”熟悉的男声跟着响起。 蔓枝诧然盯着梓莘,却发现她脸上根本没有一丝怒意。 第四十五回 梓莘会出现此,断然不是她心血来潮,想要学那穿越女没事儿逛个青楼。那日得知贾赦产业众多,暗中许多不好说明,倒也并不计较。今日会在这里,确是因为一封广而皇之的信。 李妈妈每三日辰正三刻都会在擎苍斋出门接那送入小厨房的食材。此信便是夹杂在食材之中。信封之上只写着让梓莘亲启。 那字写的歪歪扭扭,却也不难辨认,似是有人可以为之,怕是让人认出字体似的。李妈妈细细问了来人,送货的只说不知,且送货途中也未曾停留。那李妈妈纠结许久,却还是把信送到了梓莘手中。 梓莘抽出信纸不觉眼睛一亮,那是几张熨烫平整的花笺,不仅似有似乎飘着香气,花笺上隐隐似乎还有印有桃花暗纹。字是标准的蝇头小楷,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 待细细读了,又不觉好笑。信是一位署名为飘飘的女子所写,这位姑娘在信中言辞文雅的给她讲述了一个,关于青楼女子与勋贵公子之间才子佳人的故事。 话说那飘飘姑娘出生也是在那诗礼簪缨之家,从小也是锦衣玉食娇惯大的。可是却在了十来岁之时,家中横遭突变。 她几经转手吃尽苦头最后到了馨香院。因容她貌出众,气度不凡,被那老鸨栽培了数年。那老鸨风月场中打滚二十载,瞧见了飘飘这等绝色倒也不急着让她出堂,硬是拖到了她十八岁那年,说是要与她挑个好,全然一副嫁女之态。 说是嫁女,不过是那文雅之词,青楼楚馆的噱头罢了。大抵就是把那初.夜之室内做成新嫁娘的新房罢了。 飘飘自是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她从十五岁及笄,初次登台,艳压群芳之后,便是那馨香院头牌清倌人。又在隔年花魁之争中一举夺魁。如此,她的出堂自然引得各方竞价,渐渐有了天价之势。 正日那天,飘飘姑娘忐忑不安,心知那老鸨口蜜腹剑,见钱眼开,也不知道会把她许给何人。 待她换的大红新衫,丝巾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从那楼台之上缓缓而下。一人便如此撞入他的眼中。 那是一位容貌极好的公子,特别是一双桃花瞳。那正是“世间仿佛全然无一物,天地间唯有那翩翩公子一人。” 如此一见钟情,飘飘姑娘芳心大乱,却听着那价格开始飙升,心中却更加不安起来。那位公子似过来凑热闹,任凭底下人声鼎沸,他却纹丝不动,没有那出价之意。 这青楼女子极为凄苦,可谓“二八鸡婆巧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飘飘自认此生已是这般,但求这一夜可随心而愿。 如此,这飘飘竟以那前三年所有积蓄,并许诺未来五年任凭老鸨处置,自行买下这初夜赠与那位公子。那位公子倒也不曾推诿,便在那众人艳羡之色中进了美人闺房。 那一晚可谓道不尽的缠绵转侧,飘飘自然使出浑身解数,两人皆是尽兴而眠。 晨起梳妆瞧得那公子人才,飘飘只觉无法想象在于其他人做此事。她抱着必死之心,对着老鸨直言日后的入幕之宾,只有那公子一人。老鸨闻言居然没有为难与她。却也放出风声,说是飘飘姑娘芳心已托,至此入幕之宾乃一人也。 只是即便如此,依然抵不住蜂至沓来的狂蜂浪蝶,为的只是见上飘飘一面,谈上几句也是足够的。这般,这勋贵间,居然为了入得飘飘姑娘之幕,不惜一掷千金,如此到让那老鸨赚得盆满钵满。 眼瞧着一晃两年已过,飘飘姑娘已到双十年华,那容貌似是一日赛过一日。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艳色富足之态,更惹人联想。如此倒是比起清倌人之时,身价百倍。若是一开始便是有人想要入得飘飘之幕,如今倒是想要赛过那位勋贵公子,独得飘飘钦慕。 飘飘姑娘自知身份,从未提过想要当堂入室。在这里,那位公子被人艳羡,称一句风流才子,若是真的娶她回去,怕是无人愿意与其结交。她又不想要在那位公子成亲之后,伏低做小,当个妾侍。如此,倒不继续这般,公子念着常来看她,已是极好的。 不想,那公子娶亲之后,竟是那一年半毫无音讯。没多日又传出那公子之妻极为出色,两人琴瑟和鸣,近日那公子连家中通房都打发了,有那只守着一人趋势。 若是如此,梓莘还不知飘飘姑娘所述何人,她倒是可以自挂东南枝。 累述一番之后,飘飘姑娘开始自白,说是请梓莘原谅唐突。她想着再不多日,那老鸨不会再如此纵容与她,怕是要开始接客。还请梓莘多看顾贾赦一二,自己是没脸再见他了。 得此信,梓莘是丝毫不气的。与一些事情上头,她还是有自是的。在细细读了几遍,竟发现此信似不是出自一人之手。如此才有了她特特带着那蔓枝,来此处之事。 “郡主,我们回去吧!”蔓枝低声说道,她瞧着梓莘不怒不悲的模样,不觉心里总是毛毛的。 梓莘却微微一笑,只道:“且在等等。”蔓枝无奈,只能缩了缩身子靠近梓莘几分,也好随机应变。 贾赦不知道外头有马车等着自己,径直往二楼包间走去。那姚二跟在后头低着头,眼睛不敢乱飘。他虽不是第一次虽贾赦来此,可如今总觉得怪怪,好似做贼似的。贾赦进了包间,里头倒无姑娘伺候,而是坐了两个华服男子对饮。 姚二进门立即屁颠屁颠的跑上前,对着二人行礼,“唐二爷,吴三爷,我把大爷带来了。” 贾赦一个眼刀飘向了姚二,姚二缩了缩脖子,蜷成一团,默默走向窗边。 “如今要见大哥,去还要行那劣等计谋。”唐牧挑眉,脸上分明带着捉狭之色,语气却是愤愤不平。 贾赦也不客气,大步上前坐在二人对面,自斟自酌起来。唐牧瞧着贾赦淡定的模样,不觉尾毛倒竖,吴寅哈哈大笑,拍了拍唐牧肩膀,“我怎说的?大哥才不会中了你的计!” 且说那日贾赦虽跟着梓莘之魂一起投入这处小世界,到底两人到达时间略有不同。 贾赦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到了七八岁之时。细细回想,好似自己那年因顽皮跌下马,让祖母吓的不轻,便不许他再骑马了。 一段日子之后,贾赦发现此处小世界与自己原来那个极为相似,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七八岁本是读书启蒙之际,可书他自然无需再读的,不过落在贾政眼里到成了极大的不是。 至此,贾赦心思自然是落在别处,倒是广杰好友,拓展人脉。另也小心布局,处处为营,只为了将来好应付那警幻仙子。只是这个小世界自由因果,无论他多努力已然没有改变“丙辰之乱”。 唐牧挑眉瞧着贾赦不言不语,眉宇间还带着惆怅之意,不觉脱口而出,“我说大哥,你这是怎的了?前些日子见你还是容光焕发,怎得如今愁眉不展了?莫不是那姚二说是真的?你真的被大嫂给……” 唐牧话音未落,脚下已被吴寅狠狠踹上一脚。他转头怒视吴寅转头说道,“大哥何须如此。若是飘飘姑娘见了,可不是要心疼了?大哥,又不是我说你。这些年眼瞧着飘飘对你痴心一片,你却……” 贾赦终于抬起头,对上了唐牧的眼睛,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一字一句道:“我这辈子的红粉知己只有我家娘子。” 唐牧还欲多言,却听那姚二站在窗边,伸手指着一方直跳脚, “大……大爷……那……那是我们家的马车。赶车是……”姚二转头看着贾赦几乎要哭了出来,“是赵财和李招,大奶奶……” 贾赦闻言哪里还坐得住,人已经往楼下冲去。等到楼下哪里还见马车影子,他暗自咬牙,待见到跟着跑下楼的唐牧,吴寅,眼刀已飞了过去。 贾赦正与欲开口,却见那李招笑呵呵的跑上来对着他弯腰行礼,“大爷,郡主吩咐了,若是瞧见了大爷和二位爷一同下来,便让我把这个交给大爷。郡主还说,两位爷辛苦。家中虽无美人环绕,酒菜却是不输这里。下回还请两位也过府一叙。” 唐牧,吴寅面面相窥,瞧着贾赦疑惑的抽出花笺转身就想跑,却被贾赦一手逮住一人重新往包间而去。 “嗯?谁来告诉我这个是什么?”贾赦脸色微沉,瞧着花笺上头字字句句,脸色越来越黑。 “呵呵,大哥,我们不是瞧你受苦,想要帮你一把吗……”唐牧摸着鼻子,偷偷对着吴寅使眼色。吴寅却瞧着房梁,全然不理唐牧。 贾赦怒极反笑,“那我这个做哥哥可是要好好谢谢两位弟弟煞费苦心,挑拨我夫妻二人了。” 唐牧无奈,摇了摇头,“大哥所言差异,这怎的是挑拨呢?是帮忙!你看,这不是挺好?” 说着他呵呵一笑,上前大胆拍了拍贾赦肩膀,“大哥怎得没说大嫂如此有趣?你成亲都一年半了,也不把大嫂介绍我们认识,要我们怎么想?说知道那个是不是屋中摆设。” 瞧见贾赦脸色黝黑,唐牧自觉失言,“大哥,你说大嫂怎知的这不是飘飘姑娘写的?大嫂在京中走动,居然全然没听过你的事情?” 贾赦撇嘴,懒得解释,只道,“下次你亲自问她吧。” 如此,不在理会二人,匆匆出门往家赶去。 贾赦一路心中感慨,似喜又惧,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何种心绪。待回到擎苍斋,却见蔓枝等在门口。见了贾赦,蔓枝面露喜色,上前福礼,“大爷,奶奶在房中等候多时了。” 贾赦微愣,双腿机械往卧房走去,刚一进门,自觉迎面人影飘来,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居然又能到空间了。眼前的女子正抬头笑吟吟的瞧着自己。 贾赦持续呆愣之态,脑中冷不防的冒出那“因祸得福”四个大字。 第四十六回 那贾赦实在高兴的太早,下一刻梓莘以摆出架势向他袭去。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过招,只是此刻贾赦惊觉梓莘的进步神速。他侧身堪堪逼过,一下招以到眼前。两人功力自然不能相提并论。贾赦只守不攻几轮下来颇为狼狈。梓莘却越打越猛,下手之力亦是越来越强。终究,贾赦无奈使出三分力道还手一招。 梓莘后退一步,停手而笑。她抽出帕子擦拭额上细汗。如今梓莘肤色晶莹白皙,阳光之下如同那白玉般润泽无暇。贾赦瞧着不觉上前一步,梓莘余光瞥见立即退后三步。 贾赦瞧着梓莘,嘴巴微撇,那双桃花瞳里闪过三分委屈。梓莘瞧着好笑,却不得不生生忍住。如今,若说梓莘还在生气倒也不全是了;若说依然悲伤也没有几分。她较劲的不过是未来两人相处之道。她不是全然的古代闺阁女子,可是那贾赦哪怕修炼多年,仍然还是那位国公府嫡长子。他对梓莘自然真心,不过却是宠爱多过尊重,少了几分平视之感罢了。 梓莘自知言语上说的再多,那贾赦也不会明白,索性这次让他好好长长记性,省的日后再生事端。 贾赦盯着梓莘略略思索,脸上已带出了笑容,他道,“几日没有切磋,莘儿功力见长。如今倒是能逼着我出手了。” 梓莘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只是淡道:“今日辛苦夫君了。想必蔓枝已准备好茶点,这里我就不相送了。” 说着,梓莘袖子挥动就要送那贾赦出去。 贾赦瞧准时机,身形微动人已来到梓莘身边。开启空间需要数息时间不能动弹,如此梓莘倒也躲不能躲,被那贾赦从背后双手牢牢扣住了腰间。软玉在怀,贾赦只觉身心微荡,不知为何居然有那失而复得的心喜。 梓莘挣扎几下却发现自己被贾赦功力所罩已无法动弹。这些时日她凭借的就是轻身功夫略高,也吃定了贾赦不会真的出手伤害与她,故这才屡屡得手让贾赦不得近身,如此被逮住倒是无力还反抗了。 贾赦自然不傻,之前他虽不懂梓莘为何忽变,却也不至于借住功力之优解决问题。那日又闻梓莘肺腑之言,虽只是一知半解,却心痛不已,只是苦无机会两人再好好说话。今日之机他哪有不把握的?如今梓莘全然在他功力范围之内,哪有再任她溜走之理。 贾赦低头凑到梓莘耳边,轻道,“那日娘子还未回我,若是我从此都改了,可好?” 梓莘无法动弹,只觉耳边温热,心中微动,脸色却依然不虞。她淡道,“且不知道夫君要从何改起?” 其实,法子贾赦一直都有。只是那秘法使用条件太过苛刻。事到如今,他却不得不提。贾赦想了想,道: “我如今是去不了你那个世界。之前也不过是凭借你的缘故,有缘窥视一角。若是你信我,我倒是有那法子知晓……” 梓莘微愣,随即想起前些日子所读一部古籍中提到秘法,不觉哑然失笑,“你说的莫不是要进入我那记忆,探究我那一世之事吧!” “正是如此,不过此法实在难为,若是娘子有半分不信与我,会伤了自己。你且知道,我断然不会做出伤你之事,不过到时候两败俱伤,一切从头来过了。” 贾赦说着,人已来到梓莘面前,功力却不敢撤走。他盯着梓莘,不曾想过原来这个秘法她居然也知道。 梓莘抬眼对上了贾赦的桃花瞳,断然否定,“不行,此秘法太过凶险。稍有差池,你我皆有可能灰飞烟灭。我不愿冒险。” 贾赦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不觉苦笑。梓莘瞧了不觉皱眉,眼前的男人活脱脱一个怨妇之态。她冷道: “扪心自问,换做是你又当如何?” 贾赦没回答,嘴角扬起好看弧度,伸手轻抚梓莘脸颊。梓莘无法动弹,只能由他为所欲为了。贾赦指尖所触之处,只觉似比之前更觉细滑。她抬起梓莘下巴,对着她的唇轻轻一啄,笑道, “那不如娘子花点功夫,如同那初始之时,把心中所想全然留在此处。如此也要让我明白你心中所愿。” 梓莘盯着贾赦,心中百感交集,这阵子自己果然是魔怔了,居然如此简单事情也全然忽略。莫非……她瞪大眼睛盯着贾赦,忽然发现这人在自己心中居然已经如此重要。 “其实,如此我心中是极欢喜的。娘子,不如告诉我,你从何时对我心动的?”贾赦挑眉,目光直直落在梓莘身上,手不安分的开始游走。 梓莘闭眼不再看贾赦。即使心中不愿承认,却不得认清这次全然败北的事实。贾赦倒也不强求,伸手再次揽住梓莘入怀。只是,这般抱着美人,嗅着她身上熟悉味道,贾赦眼睛微湿,心中似是豁然开朗,全然明白了。 “莘儿,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不过是竭尽所能。可你也要答应我,日后不论有何事都要说出来。哪怕不想亲口说的,皆可留在此地。”贾赦不觉心有余悸,一想起前些日子的慌乱只觉胸口隐隐作痛。 梓莘把头埋在贾赦胸前,点了点头头算是答应。却听那贾赦拖长了声音再次响起, “今日瞧着你所练新功法进步神速,且不知是否荒废了你我双修之法?” 下一刻那梓莘全然没有说不机会了。隐隐的她似乎感到这空间哪里又有不同,似是也能觉察几分那贾赦不能宣泄于口的情绪。她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紧紧搂住了贾赦,所有的不安皆消除。原来,她不安的只是怕失去而已。 贾赦与梓莘和好如初,擎苍斋内皆大欢喜。如今没了那些个通房,各人行事更是放开手脚。李妈妈先是梳理伺候的丫头婆子,除梓莘身边几个丫头外,重新安排。钱妈妈见天色不错,又是伏天,最适洗晒之事便叫人把库房中那容易发霉之物在院中凉晒。如今都是可信之人倒也不怕的。 只是那人算不如天算,正值凉晒之日。那史氏派珍珠来请,虽请人通报,这满院之物还是落入珍珠之眼。珍珠如今史氏得用之人。虽有了鸳鸯私吞之事,史氏到底无法全然兼顾,如此瞧了许久还是另珍珠管事,不过是更苛刻罢了。 如此,珍珠也算见过世面,可猛然瞧了还是一愣。所晒之物还是以毛皮,布匹为主,见其成色,却是不比那史氏库房中差的。窥斑见豹,珍珠略略思量只觉是心慌意乱,这郡主家资着实惊人。 自打梓莘得了封号,又享有公主之俸禄,每每有人来请安,少不得打赏一二。因怕麻烦,梓莘命小丫头们绣了各色荷分别包装上些金银裸子或是几块碎银,方便打赏之用。 话说那珍珠的得了打赏,倒也不着急打开。先是回了史氏,这才慢慢回屋,坐在炕几旁倒出荷包之物。其实今日得了荷包她已是不喜。这个荷包瞧着并不精致,不过是用寻常丝线绣成,成色更是普通。果然,落炕几上的是七八个金裸子,还有几块碎银,瞧着不过是那三四两的价值。她不觉嘴角微撇,这些东西作为打赏已是不轻。可是与她今天她所见所比……想着,她随手拿起剪子就绞碎装裸子的荷包。 “珍珠姐姐,你这是作甚?”柔柔声音传来。珍珠转头便见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提水进屋添茶。 珍珠冷冷一笑,指了指桌上之物,说道:“原来是鹦哥,我能有什么事儿。这几个你拿去玩吧。” 小丫头大喜,放下水壶飞奔到鸳鸯跟前,一一数着碎银,装入随身荷包又掂了掂,甜甜而笑, “多谢珍珠姐姐!” “鹦哥,帮我做些事儿。”珍珠笑着瞧着跟前小丫头,心中起了一计。 小丫头眨了眨大眼睛,点了点头。 珍珠招了招手,小丫头便附耳过去听那珍珠细细说来。 出了屋子,那被叫作鹦哥的小丫头,把水壶放回厨房,转身坐在院子的台阶之上手撑下巴细细思量无法决断。 蔓枝陪着梓莘到荣禧堂,今日那史氏却遣散众人,要与梓莘单独谈话。绿柳留下候着,她便在院中随意走走。忽见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愁眉不展坐在台阶之上不觉好奇,便迎了上去。 小丫头也是伶俐之人,见到来人装扮,虽识蔓枝,却也晓得好歹,立即起身行礼。蔓枝瞧着小丫头模样不错,小小年纪礼数周全,不觉笑呵呵的摸了摸小丫头脑袋, “你叫什么,怎得一人坐在这里?可是被姐妹欺负了?” “我叫鹦哥,前月刚刚分来这里。姐妹们都是极好,没人欺负我。”鹦哥皱眉摇头,虽她竭力想要扯出笑脸,到底年纪尚小,做起来颇为牵强。 蔓枝听闻小丫头名字,转了转眼珠,笑道,“我瞧着你倒是伶俐,可愿意去郡主那里伺候?” 小丫头睁大眼睛,脸上写满不信,可又是不可抑制的欣喜。蔓枝瞧着小丫头,心中似有所悟。 第四十七回 自打那日贾赦借故遣走一众通房,史氏便心生不快。只是如今梓莘身份到底不同,已是不能随意发作。又有陆妈妈从旁好声劝说史氏这才生生忍下,不过到底意难平。 贾赦与梓莘闹别扭,外人不知缘由,这时间一久到底发现端倪,如此史氏心中略安。可眼瞧着两人又和好如初,恩爱有加,史氏便不觉更急更火冒三丈不愿再忍。这日又逢陆妈妈不在,无人劝阻,她叫了珍珠请人过来。 梓莘得了珍珠通报,命其先归,自己略略梳洗便带了蔓枝与绿柳二人往那荣禧堂而去。堪堪进门,梓莘就见史独自一人坐与炕床之上,脸色极为不好且身边竟无一人伺候。她心中略惊,面上不显,故作不知惯例请安入座。 史氏盯着梓莘,只见她容色似是更为出众。尤其是那白玉般的肤色,真正的可谓吹弹可破毫无瑕疵。更有那她举手投足之间露出的风流媚态,让同为女子的史氏也不禁多看几眼。只是越是如此,史氏更是厌恶几分。不由想到自己在她这个年纪之时,哪有这般姿态。每日想到不过是夫君早日征战而归,也好团聚一二。 梓莘瞧着史氏神色,低头轻抚袖口绣花默默不语,心中却念起了功法,且决定待一遍功法念完便直接起身告辞。 史氏回神瞧见梓莘不为所动的表情,更加气结。又想到自己做媳妇哪会儿,对婆婆是何等能恭敬战战兢兢,再瞧这位好一副淡定模样,似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中。 史氏压抑已久的心绪终究爆发,她吸了口气,脸上带出冷笑,道: “郡主进门也一年有余,你我婆媳二人到不曾说说私房话。今天得空我有些话想要与你单独说说。” 说着,史氏瞧向梓莘,跟着目光扫过蔓枝与绿柳二人。绿柳和蔓枝虽低着头,两人却用余光交流了起来。她们也觉今日之事有些蹊跷,不知道这位夫人又要折腾什么。 梓莘抬头微笑,挥手让两人退下,趁机布下一个特殊隔音结界。今日她们所言除了彼此旁人是听不清的。 待两人一走,史氏脸色骤变,眼神里带着狠厉直接刺向梓莘。梓莘瞧着史氏做派不觉好笑。这几个月来她处处捧着自己,如今看到到底是忍不住了。 史氏瞧着梓莘毫无畏惧,心下更气,也不再客套,粗声质问,“如今刘姨娘几个如何了?何时归来?” “母亲此话好生奇怪。刘姨娘几个如何,我又怎的知道。至于这个归期……”梓莘顿了顿,笑嘻嘻的迎上了史氏的眼睛,轻言缓语,“母亲还是去问仪宾吧。人是他送走了,归期自然是他而定。” 闻言,史氏拍案而起,指着梓莘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梓莘瞧着史氏如此做派脸上笑意更深,她自然瞧得出史氏当下之状。生气是有的,气成这般却是在演戏了。 史氏看着梓莘不为所动,当下眼睛一闭就当倒在炕床之上,带出好大声响。数息之后,史氏不觉心中生疑,明明约定了外头之人听到里面动静便立即闯入。如此气倒婆母之罪梓莘是逃脱不了。大秦虽不至于要求那愚忠愚孝,到底不是那未开化之处,梓莘定然不会被剥夺郡主之衔,到底有碍名声。 梓莘瞧着不觉笑出声来,便道:“母亲,你我好歹相处了这些日子。大事小事也遇到了不少,看您前些日子做派还以为您是已知我的脾气,怎得今日又这般了?” 这儿被她下了结界,自然不怕里头声音被外头听见,讲话也不会有所顾忌。 史氏心中大惊,却又不好自个儿起身,丢了面子,只是躺着不说动也不动。 梓莘瞧着史氏如此,无奈摇头,不觉出声劝道:“母亲,我是不急的。左右还有那儿些个人帮我处理琐事。只怕是您这个姿势躺着难受,别说小半个时辰,哪怕一刻也要全身麻痹了。” 那轻描淡写的声音了落入史氏耳中,她便觉什么里子面子今日丢了个彻底。于是,她那左性犯了,索性躺着不起。史氏计算着早晚会有人进来,到时候若有人瞧见了,左右都是梓莘不是。 梓莘又怎得不知这点,她也懒得废话,衣袖挥出。那史氏忽觉室内无风自起,自己更是无法抑制的坐起身来。待史氏坐定,稍稍定神立即惊惧的瞪着梓莘,一句整话竟也说不上来。梓莘也不看她,好似从未有事发生似了。 “你……”史氏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梓莘,这一次全然只剩害怕了。 梓莘抬眼看向史氏只是微笑,“也不知母亲今日寻我来所为何事?” 厢房里头两人对峙,外头也差不了多少。蔓枝和绿柳被遣了出来,瞧见外头那丫头媳妇聚集,却不见珍珠几人,不觉心中生疑。两人相处至今只需一个眼神,便知对方所想。绿柳向来稳重从容,蔓枝伶俐机警,两人商议便由那绿柳留下。蔓枝则借着找珍珠看花样子出了门。那些人巴不得两人都走,自然不会阻拦蔓枝去向。 屋内两人看似对峙已久,不过那不到一刻时间。却也离史氏相约之时甚远。有个不过十二三岁的丫头转了转眼珠便出门去了,不一会却又端着托盘归来。她走到厢房门口,朗声说道, “夫人,庄子里送来西瓜已久切好,这就送进来了。” 说着,也不等里头回话,掀帘而入。 史氏瞧见有人,不觉心中大安。又瞧见进屋的俏丽丫头手里端着托盘,立即笑着对梓莘说道, “快来尝尝前儿刚进的西瓜。我让人在水井中浸泡了一整天,如今用来消暑是极好的。你快尝尝。” 小丫头机灵的把托盘搁到梓莘身旁茶几之上,低头笑道,“郡主请用。”说着又抬眼看了史氏一眼,悄悄退到她身边。 史氏瞧着丫头,更是满意几分。丫头年纪虽小,瞧着却是十分伶俐贴心。 “谢母亲。”梓莘倒也不推辞,拿起银签尝起了西瓜。如今寻常药物自己伤不得她,且更不提若是下了药,她也能提前知晓。 史氏捏了捏帕子,又笑道,“也无他事,你且回吧。以后也不用天天来那晨昏定省的,初一,十五两日即可。若有其他事儿,我自然会派人去寻你。” 梓莘起身,面露惊恐, “万万不可。这礼不可废。母亲疼惜儿媳,儿媳心领了。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史氏沉脸,故作生气之态,“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行。我看哪个敢多言。” 梓莘故作惶惶不安的福身行礼,顺势应了下来。于此,两人心中皆为满意。外头又有通报之声,蔓枝进来对着史氏福了福,走到梓莘身边,在她耳畔悄声说了几句。那梓莘面露赧然之色,欲言又止。 史氏眉毛抽了抽,却不得不笑道,“怎得有何难事?说出来无妨。” 梓莘嗔怪的瞧了那蔓枝一眼,扯着嘴角,脸色露着难色,“母亲,是这个丫头方才外头瞧见一个小丫头,颇有几分她家失散的妹子模样。如此求了我问您要了那小丫头……” “这有何难,带走就是了。一个小丫头罢了。”史氏忙不迭的挥手,毫无迟疑之色。 梓莘还未多言,蔓枝扑通一声跪在史氏跟前猛地磕头,口中连连称谢。史氏只是瞧了一眼身边丫头,那小丫头立即上前扶起蔓枝。梓莘一番作为,那史氏连那个小丫头都不问,直接命人送走几人。 待梓莘离开,贾氏立即命人去请陆妈妈。陆妈妈因家中有事,这几日告假。得了史氏之信,立即往回赶。见得了陆妈妈,史氏遣走众人,迫不及待把今日之事一一说明。 陆妈妈皱眉,不觉脱口而出,“夫人,莫非郡主被那邪物倾入,这才……” 史氏连连点头,除了如此,还能如何解释今日之事。 陆妈妈略略犹豫,说道,“我听闻有个马姓道姑,不过三十许,可是道行却颇为高深。目前也没有挂名哪家道观,却是名声显赫。” “可靠吗?”史氏想起今日那无风自起之事,便觉头皮发麻,背脊凉飕飕的。 陆妈妈迟疑,她与道姑并不相熟,只是听人说起。如今却是不敢打包票了。 史氏见陆妈妈迟疑,又想到一事,只得暂且作罢,她道: “哎,你先等等,待我先去那水月庵一趟,再从长计议吧。那敬哥儿说是得了仙人点拨。仙人亲临,却也不曾发现那妖物,可见是个厉害的!” 陆妈妈点头称是,又想起那梓莘进门后种种不觉深以为意。她暗想,若不是妖孽附身,又怎得能让那大爷弃了外头那些红粉知己,连屋内通房也不碰一下? 梓莘不知自己小露身手便成了妖孽。她若早知道由此之效果,怕是一早就出手了。 回到擎苍斋东厢之内,她瞧着蔓枝带来小女孩,眉头微皱。 那女孩一直低着头,虽竭力可知,仍可见她肩膀微颤。蔓枝倒也不说什么,从怀中到处一个粗糙荷包,到处里头之物。梓莘眼尖,立即发现了里头七八枚金裸子。作为打赏之物,讨的就是口彩,故梓莘所赏赐出去的金银之物,上头都会带着小小福字。字体是她心血来潮,回忆那前世艺术字体,特特设计,断然不会有重复可能。 “这是珍珠给她的。”蔓枝嘴角微翘,看着梓莘眼神里带着浓浓笑意。 第四十八回 梓莘瞧着跟前那个小丫头,十来岁的样子还未留头。即便如此却已然有了美人的雏形。她身量虽不高,却四肢纤细。肤色细润,小脸上五官精致,一双大眼特别灵活。梓莘不由感叹,史氏上了年纪果然喜欢漂亮的丫头。这丫头若是当上了那副小姐般好生温养,绝对有那出尘之色。 小丫头低垂着头不安的转动着眼珠。三年来的学习她自是知道不能随意打量主子,可如今主子随随便便就换了人,小丫头心自是惊恐不已。她头次体会到了命不由己的意思。 梓莘瞧了片刻,微微而笑,且放柔了声音说道:“夫人那里的规矩是换人不换名。方才你说你叫鹦哥,如今已是不能用了,不知你本名叫什么?谁家的?” 小丫头下巴微抬,拿余光偷瞧梓莘,见她面容温和,便放心些许。她松开扯着腰带的双手,吸了口气,答道: “我是外头来的。家里穷,三年前弟弟病了没钱看病,家里把我卖给了府里。爹娘说是将来有了钱再来赎我。我叫四丫,这些年跟着叶妈妈学本事也这般叫来着。年前几月,夫人选了我,说是四丫这名不好,给起改了鹦哥。” 梓莘瞧着四丫说话语气平静,态度恭敬,条理也算分明。又瞧着她不过十岁的年纪,不觉心中有些五味杂陈。思索片刻,只听梓莘又道, “如今来了我这儿,你还是先叫四丫吧。且先跟着李妈妈熟悉熟悉我这儿的规矩。” 四丫点了点头,脸色却惨淡起来。她立于原地,似是忘了搭话。全然没有方才的伶俐之气。 梓莘瞧着四丫脸上阴晴不定,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她不觉莞尔,笑道:“既然你是那蔓枝要来的,过些日子跟着她就是。你从前月钱多少,到了我这儿自是不会少你。” 四丫欣喜不已,连忙福身谢恩。梓莘抬手指了指炕几上的荷包笑道,“蔓枝,你送四丫过去吧。” 蔓枝得令,收起炕几上的荷包交还四丫,又牵起她的手出门子了。绿柳上前为梓莘倒了杯茶,递于梓莘手里,不解的问道,“郡主为何要留下这丫头?” 梓莘瞧着绿柳认知的模样,不觉好笑,她道, “你可知有句话是说这世上本无永远的敌手,也无永远的朋,倒是有那永远的利益。且等蔓枝回来再看吧。” 蔓枝牵着四丫走出东厢,见小丫头一脸喜滋滋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头,问道:“你方才是怎得了?郡主费心安排,你却不知谢恩,只想着月钱之事。” 四丫脸颊绯红,嗫嚅了半天,抬头对上了蔓枝的眼睛,慢慢道, “姐姐,年初我娘带着我弟弟一起来看我,说是家里如今好了起来,等我到了年纪就赎我出去。还吩咐我好好做事,日后说起来也好说婆家。我瞧着我吃穿都在这里,也无甚用钱之处。便想着把月钱打赏存起来,在娘每月来看我的时候给她带回去,如此,也好让家里存够钱早些来赎我。可是郡主奶奶没有安排我事儿做,我就怕……” 蔓枝摸了摸四丫的脑袋,强压着心中的不忿,依然微笑,“傻丫头,有甚担心的。如今可好了?” 四丫微笑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掏出荷包交到蔓枝手里,“姐姐,还劳烦您把珍珠姐姐送与我的东西还回去吧。” 蔓枝故作惊异,摸了摸四丫的脑袋,笑道,“你这丫头莫不是说笑?哪有赠你之物又要送回去的?除非……“她顿了顿,放缓语气,盈盈而笑,“莫不是她让你办什么事儿,这是给你打赏?” 四丫微惊,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不知道怎得回答。荷包内所得意外之财她本是十分欣喜,可是再想到那珍珠所托之事,不觉为难。之前在荣禧堂,珍珠如今是史氏得力之人,她推拖不得。如今都已经离了那边,何必有继续做那种勾当。可是,这些真当说得吗? “好了好了,你紧张个什么。”蔓枝把荷包塞回四丫手里,笑道:“既然她给了你,你就安心收着。若是她真的安排你做什么事儿,如今你这特特的让我还回去,不是在说你已经然把那所托之事全然告诉我了吗?可实则你一字未提,这般岂不亏大了?” 四丫扑闪着眼睛,片刻立即明白了蔓枝未说尽之意,她捏着荷包一路低头不语。蔓枝倒也不在提珍珠之事,不过是扯些幼年趣事儿罢了。 待蔓枝再回东厢,不由面露喜色,她呵呵而笑,对着梓莘福了福礼,“郡主,我瞧着那丫头不错。” 说着,也无需梓莘多问,便一一道来, “今儿我是觉得不对,所以和绿柳姐姐商量。她留在屋内见机行事,我则出门转转瞧瞧可否得信。那丫头坐台阶之上,手里捏着那个荷包发呆。我就上去逗逗她,便给我逗出些事儿。只是她怎得都不愿意说出珍珠所托之事。” 梓莘点头也不予置否,“且让李妈妈好生看看再行定论吧。” 如此,再不提那四丫之事,与几个丫头叙起他事来。 史氏与梓莘发生如此纠葛,王氏又怎得不知。如今她全然被另一事所扰。 且说那日午歇,王氏才睡下没多时。忽觉脑袋沉沉头昏眼花,刚坐身起想喊人,猛然瞧见一人站立于帐外。那人身形微胖,明明是盛夏却层层包裹在艳色绸缎之间,与那华丽衣着不符的是,此人身上竟无半点饰品点缀。 王氏张嘴欲问,却听那人已然开口, “我的儿你好狠心。为娘居然不知道你也是那烂肚肠的黑心货……” 那谩骂声未断,王氏却是泫然欲泣,她颤抖着声音,道,“母亲!” 来人瞧着王氏模样,停了那谩骂之声,只是还未等王氏再开口,那人又骂, “瞧你如今这样,若不是那些起子黑心人,全然不顾我,害我得不到那香火厚祭,无钱打点日日受苦,我都不愿来见你。你且瞧瞧你如今模样,哪里半点我儿模样。如今我也是拿着身上仅有之物换的如今片刻入梦。你且记得……啊!” 那人话未完,惨叫一声骤然消失了。王氏大惊就要掀帘去追,可却脚下踩空似是跌入那无穷无穷的深渊之中。 “二奶奶,二奶奶!”周瑞家的在帐外疾呼。 王氏猛然坐起大喝一声,“母亲……” 待她回神见自己仍然坐与院中,衣衫尽湿,待记起那梦中之景不由大惊。立即命那周瑞家的安排沐浴更衣,又让她回去找她家男人探一探王家如今之情。 周瑞得令立即去了,回来后脸色不愉,偷偷告知了自家娘子。王氏得信,不觉摔了一套茶碗。且不说那王子胜在金陵如何供给,周瑞去了王家,得信居然说是王父在,便不能供奉香火,出了百日就早已断了供给。王氏气闷不已,摔了茶盏后,又坐到了那炕床之上嘤嘤哭泣。半晌见也无人来劝,猛然记起贾政如今在金陵风流快活,不觉更加伤心。又想起那蒋氏之言,捏紧拳头,久久不语。 酉时正,史氏院中正摆饭,却听王氏身边周瑞家的来请安。史氏虽是不喜,却也见了。 周瑞家的进屋,忙跪在地上,碰碰碰连连磕头,嘴中说道,“夫人,二奶奶命我前来请安,说是这些日子不方便来,叫我代为磕头赔罪。” 史氏捂着胸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自打与梓莘对峙之后,史氏便终日惶惶不安,却不敢请太医来看,只怕妖孽再度作怪。如今瞧得周瑞家的如此做派,更觉心烦, “好了,你家奶奶素来孝顺我是知道的。如今她多有不便,我自是知道,以后不必如此了。” 周瑞家的闻言,更不敢抬头,又道,“还有一事,还请夫人恩准。二奶奶瞧了三日之后是那祭祀吉日。瞧着那王家夫人已去了半年,想要去拿水月庵做场法事。” 史氏眼睛一亮,去瞧那陆妈妈,两人目光一对当下有了决断。 史氏少顿,慢慢开口,“恩,你家二奶奶是个好的,一片孝心可表日月。可巧了,我也正想着去那水月庵为政儿祈福,望他来年高中。如此便于你家奶奶同行吧。” 周瑞家的信告知王氏,那王氏只是冷笑。 三日后,史氏与王氏一人一车带着众多仆妇往那水月庵而去。王氏自从在水月庵遇到那一僧一道,得批富贵之命。又与那尘虚师太有了牵扯,此后便只去那处进香。如此那尘虚师太早已得信,便亲在来迎。史氏瞧那尘虚师太道骨仙风,不觉一下子心胸开阔起来,又瞧着她与王氏亲昵之态,不觉高看了王氏几分。 尘虚师太打量了史氏片刻,眉毛微蹙,张口欲言,却有戛然而止。史氏瞧着惊心不已,却又不好说破,当下按下心中之事,随着那太虚师太一一进香。 第四十九回 进香完毕,那尘虚师太亲自把那史氏迎入厢房,里头已准备妥当了素斋。史氏便请尘虚师太一同落座用膳,尘虚师太略略推辞,便从了史氏。待两人入座,便有几个小尼姑上前伺候两人用膳。 史氏尝了一口那状似糖醋排条之物,入口细滑,真是酸中带甜恰到好处,不由赞道,“这可是莲藕?” 尘虚师太笑着点头,“夫人好生厉害。这一尝便知是那莲藕。那莲藕生脆,这便是把那莲藕去皮,炖得烂烂的,和上了面粉热油里滚了,再行调味。如此尝这大抵可以乱真。” 史氏挑眉,不觉好奇,便问,“听师太所言,可是那打小出家,未食过荤腥了?” 尘虚师太放下筷子,微笑着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句“南无观自在菩萨”这才说道, “承蒙师父厚爱,我打小便跟着师父出家,至今倒是从未尝过那荤腥之物。但凡沾染了荤腥之物,难免惹上了凡尘宿怨,如此难免失了本心,许多事儿便无法看清看明了。” 史氏大惊,才想开口,却听那尘虚师太又道, “今日也是我与夫人有缘。有些事儿本不好说,如今倒是我赠夫人几句话。若是夫人参详透了,可保夫人家宅平安,富贵安详。” 史氏早已无心用膳,立即看了一眼身边的陆妈妈。陆妈妈立即奉上荷包,却被那尘虚师太推了回去。师太柔声细语,只是说道, “夫人不必如此。我与你府中二奶奶颇为有缘。又见她是个极孝顺的,如此想来附上也是极好,如此在多嘴说上几句,夫人可记好了: 良辰吉时万物全,满心欢喜不可靠。 花开吐芳富贵时,艳极立败不可得。 两相和合得成圆,缘过无痕不可求。 移来细辛入家宅,一吉一衰即成空。” 那尘虚师太说一句,那史氏默念一句,只是一遍居然全都记住。尘虚师太不在多言,任由那史氏细细参详。那四句话中,前三句的上半句皆是皆好的,只是到了下半句却皆成了镜花水月一场空了。史氏咬牙想着最后一句,一遍又一遍的念着。 那桌上斋菜放在那特质圆桌之上,下头是夹层中是那热水温着,食用之时不觉烫嘴,倒也不会失去了食物之味。如此在史氏思索之间,已有小尼姑进来换了两次热水。 史氏终究常常叹了口气,眼眶微红,瞧着那尘虚师太。尘虚师太惯游走在那勋贵女眷之间如此还有甚不明白的,立即遣走了伺候的小尼姑,屋中只留下史氏身边伺候陆妈妈。如此,史氏不再隐瞒一股脑儿的说了。 尘虚师太认真听了,不觉摇头,轻叹一口气道,“怪倒是我今日观夫人之气,只觉那印堂被黑气笼罩,原是以为惹到了什么不吉之物。如今倒是了然了。” 史氏更觉那尘虚师太乃高人,不觉急急问道,“师太,可有化解之法?” 尘虚师太面露危难之色,瞧着那史氏欲言又止。史氏吐出一口气,微笑道, “我自是知道作法是耗损那真气。师太且说如果做才能补回,我自然全力而为。” 尘虚师太哑然失笑,摇头道,“夫人误会了。我虽打小学法可是悟性有限,全然对付不了那邪物。如今我庵中道有一高人,只是……” “师太,请为我引荐那高人。要如何才能见到高人!”史氏身体前倾,全然没有方才稳重之态。 尘虚师太苦笑一下道,“夫人莫急,且听我说,那位高人是个大和尚。” 尘虚师太话音刚落,史氏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神色。尘虚不语且等着那史氏。史氏心中百转,又想起那日无风自起的情形,当下无不顾及,立即点头, “还请师太为我安排。” 尘虚师太点头,亲自起身出门而去了。 陆妈妈见尘虚师太出门,立即俯身在她耳边轻道,“夫人慎行,如今这儿还有那二奶奶呢。” 史氏惊觉,心中暗暗懊悔,却有心有不甘,只想见一见那所谓高人,便道,“妈妈多虑了,那位身边之人全在小佛堂做法事,又怎得知道我这边的事儿。且看看吧!” 她话音刚落,门再次被推开,太虚师太领着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癞头和尚走了进来。 史氏见那和尚便觉眼熟,似是哪里见过。还未等她想明白,那和尚却脚下生风,猛然立在了史氏跟前。史氏微惊却闻得淡淡檀香之气,心中定了几分,恭恭敬敬对着癞头和尚弯了弯腰, “大师有礼。” 赖头和尚眉头微皱,瞧着那史氏说道,“老僧瞧着夫人面相,乃大富大贵之命。不过夫人早年闺阁之中却是有诸多不顺,成亲之后也是那夫妻分离之相。” 史氏乃国公夫人自然大富大贵的命格。那荣国公早年征战也是人尽皆知,以此推断早年夫妻分离也算不得什么。可是那和尚提及闺阁之事,却令史氏大惊,她也是有那庶出姐妹的。不过外头人知晓之事那侯府和睦,里头辛秘之事从未外传过。 史氏瞧那癞头和尚,却听他又道,“夫人命格是极好的。不过在那十四上头曾有一劫,瞧着此劫夫人渡的有些艰难,似是损了些许根基。如此才有今日不顺。” 闻言,史氏紧握拳头,那是她最不愿记起之事。此时出她还有当时她贴身丫头无人知晓。原以为处置了那丫头便是神不知的鬼不觉,如今听得和尚如是说,不觉大口大口吐着气,说不出一个字了。对于这和尚再也没有怀疑。 “嗯?夫人老僧瞧着您的命格,长子似有续弦之命,如今怎得……”癞头和尚眉头更紧,神色更是凝重。 史氏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又不敢催促。 “啪”癞头和尚猛击桌面,那一桌素菜连同那桌子竟然碎成粉末。史氏大愕,陆妈妈立即挡在了那史氏跟前。却听和尚道,“夫人,休怪老僧无礼,实乃邪物作怪,老僧不能袖手旁观。” “多谢大师。”史氏按下心来,只是想到有损根基之事,不觉担心。 那来头和尚似是了然,笑道,“夫人且放心,乃身边如今有一福星。可保夫人后半生平安。算来也是怕是夫人次子之妻,她所出子女皆是非富即贵之人,光耀门楣直至可待。” 如此,史氏还有甚怀疑,当下与那和尚约定做法之事。 史氏携王氏归家,面上不显,心中到底有了几分不同。只是王氏如今膝下到底无子,也不全然相信,暂且搁下,倒是思索着要如何说服那贾代善。若是其他还好,如今做法可是要在那擎苍斋之内。 再说那另一马车之内王氏半眯着眼睛,嘴角却是微微上翘。周瑞家的瞧着王氏如此,心中如打鼓般扑通扑通,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且放心,此时断然不会牵扯到我们。我求的不过是日后罢了。” 王氏的声音轻轻传入周瑞家的耳中。她抬头再瞧那王氏总觉哪里似是不同。 是夜,史氏伺候那贾代善更衣,趁机说起那水月庵之事,不觉笑道, “今日我与老二家的去了水月庵才知老二家的在庵中倒是为你我供奉了长生牌位,日日香火不断。瞧她年纪轻轻却如此诚心是个孝顺了。” 贾代善抬眼开着史氏,不知她又闹些什么,不觉皱眉, “我且说过,你少于那尼姑道姑打交道。那些个不过是打着佛号行那敛财之事。” “老爷休得胡言!”史氏大惊,立即转身双手合十,对着空地连连念佛,贾代善瞧着只得摇头。倒不是他不信那神佛之事,不过是对着那些个走街串巷的所谓佛门中人券无好感罢了。 一轮念经完毕,那史氏转身,对着贾代善温言道,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也有那敬鬼神而远之说法。可见,这事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贾代善不想再此事上多家争辩,也点点头敷衍了几句。 史氏打蛇随棍上,笑道, “老爷,如今府邸大兴土木,怕是会惊扰地基诸神,不如我们请那高人来坐几场法师,也好求个安心。” 贾代善冷眼扫向那史氏,淡笑道, “且不知道如今哪里让夫人如此不安了?竟要请人在府邸做法?也不怕照人非议?” 史氏咽下一口气,半垂眼帘,眼眶略红,“老爷何处此言,这个又是怪我多事吗?” 贾代善冷冷瞧着史氏再也不愿多说一个字。 那厢贾代善与和史氏一言不合,那厢水月庵倒也是不平静的。虽已是入夜,里头却依然灯火灼灼。那尘虚师太盘腿坐姿那蒲团之上,双目微闭,嘴中念念有词。忽闻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微风随之而入,带动烛影微动。尘虚师太眼睛微闭,嘴中却道,“你来了?” 只见一窈窕身子走了进来,那女子穿着灰色道袍,二十七八模样。虽无十分姿色,倒也有几分可人。道姑还未搭话,却听那尘虚说道, “马道姑,你得了好处,断然不可独吞。” 第五十回 马道姑乃江淮人士,如今二十有七,曾也嫁过人。可过门不过一年,夫君意外亡故。又未生得一男半女,故带着嫁妆被接会娘家。 马家也算略有薄产,也是如此马父不愿女儿少年孤寡,只想再为她寻一门亲事。她本守着嫁妆在家娘也好度日,不想父母接连重病而亡,兄嫂立即送她进了庵堂,并未曾让她带走一分嫁妆。 庵堂中倒是皆是如她一般的女子。马道姑却瞧着别人出手阔错,用膳食居然有鸡有鸭,全然不似她那般只有白菜豆腐。不由颇为疑惑。 可逢那双日之时,每每入夜时分,她总听得那男欢女爱之音,隔日瞧着那些道姑似是不同。如此十来日马道姑心下了然。隔日便找到主持师太,也得了如此差事。 如此过了三四年,她也已有二十二三。那马道婆想着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便寻了路子,北上到了京城。 京城乃富足之地,这厢的勋贵女眷更信那神佛之事,如此倒是给她一些机会。马道姑生性聪慧,小时家中也是读过书的,自然知道些易经之类,又自行研读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书。虽不知道是歪打正着,还是确有功效,这马道姑渐渐有了些名气,如此便接上了这水月庵的主持尘虚师太,此后两人合力倒也赚的不少。 这日,马道姑惯例戌时正进入那水月庵,堪堪进门便听得那尘虚师太道,“马道姑,你得了好处,断然不可独吞。” 马道姑瞧着那尘虚师太,脸上露出一丝鄙夷之色,随即却又笑道, “师太说笑,我得了好处,何时少过师太的份例。倒是不知师太素斋还有否?那肉汁,鸡汤勾芡的素食味道定然不同。不如你我边吃边说,此次又是哪家?” 太虚师太慢慢睁眼,笑呵呵的原地起身,领着马道姑进厢房用膳,又把今日之事一一说明。马道姑听了,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显。又闻得王氏之人,心中倒是有了些他想。 且不管那史氏与王氏如何闹腾,这厢梓莘倒是修炼又有突破。心法,身法居然都有那飞跃长进,如今倒是可修炼那空间中略为高深之法。 贾赦瞧着梓莘卖力修行,心中且喜且悲。喜的是梓莘修行越高二人距离越近,悲的则这梓莘功力越高,对他越是断了依赖之心。如此,倒是他徒生郁闷之气。 一个周天之后,梓莘收功,便瞧见苦着脸的贾赦。她不觉好笑,飞身上前在他眼前晃了晃。贾赦伸手顺势就要揽她入怀,却被她巧身闪过。贾赦等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跟前似还留着梓莘余香,不觉撇嘴愁眉苦脸。 梓莘瞧着不觉咯咯而笑。听着梓莘笑声,贾赦顿觉更加郁闷。其实也难怪他如此。前些时候两人不愉,贾赦誓要学一门身法灵巧之功,可翻遍空间内所有古籍,却全都是适合女子身法,只得作罢。 如此,每每梓兮你在他面前卖弄身法,他唯有靠功力之优占点便宜,次数多了他自个儿也不好意思。且那功力之优也需提前防备,若似方才那般他还来不及发力,梓莘已然躲远。 贾赦叹了口,不再纠结身法之事,倒是想起前日得报,不觉也脚下生风,在那梓莘身边坐下,慢道, “那日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母亲如此敬畏与你。今日还上赶着和那位一起去了水月庵。” 梓莘微愣,随即咧嘴而笑,道: “不过是让那位计谋不得逞罢了。也不知她又受了谁的撺掇,好好日子不过又来寻我麻烦。且这次更过分,生生要给我按上那不孝之名。如此我不过略施小计,不想她倒是把我当做妖孽了。” 贾赦语塞,他早已与贾代善有所共识,却不想那史氏却屡屡惹麻烦。他细细思索那一劳永逸之法,却有无奈。按那小世界原来巡回,这史氏乃高寿之命,他断然不能做那有碍轮回之事。如此倒也无可奈何了。 “且看看吧,这日子还长,那两位断然不会太平。”梓莘端起茶盏喝上一口,此乃空间所产茶叶炮制,味道极好,灵力充沛。 贾赦瞧着也给自己倒上一杯,似是想起什么,贾赦笑道, “明日还请娘子随我走一趟。那日你的所为倒是让我两位兄弟心生好奇。” 梓莘挑眉,贾赦摸了摸鼻子笑道, “那二人也是灵根极好之人,我瞧着便点拨二人一同修仙。如此两人也认了我做大哥。我要做那暗卫之事,总需些帮手如此……” 贾赦瞧着梓莘面上毫无表情,闭起眼睛,索性摊开双手,道, “我都与你说了,你还要如何。若问我为何不带你去见那二人,不过是因为之前我那私产未曾告知与你。还有那个什么飘飘。此时又是一笔糊涂账,又怕你生气,故才……” “哦?原来恩侯那日所说,今生未有那什么女子皆是骗我的。”梓莘又给自己填了杯水,淡淡说着,语气波澜不惊,没有丝毫不悦之气。 饶是如此,贾赦不觉更加心惊。他挪动身子悄悄发力把他与梓莘困在功力之内,伸手圈住了梓莘的腰际,长叹一口气,道, “看吧,就是怕你这样。莘儿,你答应过我,以后有什么不便说的,便把那心中不悦留在此处让我知晓。你……” 贾赦的话未说完,已见那梓莘已然笑倒在他怀中。贾赦眨了眨桃花瞳,发现自己居然被耍。只听那梓莘笑道, “呆子,若我真的生气,你以为此时你还有机会坐在这里发动功力吗?好啦,如今我说了信你自然是信的。日后真有那无发喧于口的,也会留在此处让你知晓。原以为那两位不过是你此处好友,且不知道居然也是那修仙之人。” 贾赦搂紧怀中之人,生怕又让她溜走。想起那日二人所谓帮忙不觉无奈笑笑,只道: “他二人额也是关心与我,瞧我那些日子不对劲,便出了那馊主意。如今瞧着,也不全然是搜主意,娘子不是原谅我了吗?” 贾赦说着手指微微上移,却被梓莘一掌拍落。她道, “谁说是那馊主意见效。不过是我修炼却有所成,却无人验证罢了。如今听你所言,此处倒是还有其他修仙之人。这般,下回我倒是可找他人切磋一二。” “休得胡来!”贾赦正色瞧着梓莘,“切磋岂是可随便找人而为的。” 梓莘收敛玩笑之色,抱歉的笑了笑,“好了,我错了,不该如此不知轻重。对了,你还未说那你与那跛足道人说些什么,又怎得会让他留在宁府休养?” 贾赦微微而笑,低头吻了吻梓梓头发,颇为满意的偷香成功。不觉笑意更深,道:, “原来那僧道二人起了争执。全因那僧人处处抢功,要打压跛足道人。道人初始虽是受警幻所诱,如今瞧着警幻身边对她亲入姐妹女子,被框着受那轮回之苦,却还以为只是修炼。且不说那不知道名的痴男怨女之灵。其实他早就看不过去,想要脱离。我不过给他一个机会罢了。” 梓莘抬眉,不觉诧异,“那……不知道癞头和尚如今在何处?” “在何处我是不知,不过他倒是回不到那警幻之处,因那返回的法器如今还在那道人之手。”贾赦摇头而道。 梓莘眼睛微亮,却被贾赦打断,“此法器之只适用那二人。若是有法子,我早就收拾警幻,何必还要再次?” 梓莘撇嘴,不觉无奈。她又有疑惑,张嘴问道, “那日你看着二人把我丢入轮回,为何不出手阻止,反而是跟我来此处走一朝?若是你救下我,或许我还能在前世存活。你来找我修仙,也未尝不可?” 贾赦无奈长叹口气,却下意识躲开梓莘薄怒双眼,只道: “也怪我一时犹豫,想出手时已晚。若是可以,我也不想你在经历一次。” 梓莘微眯双眼她可以记得,一开始贾赦并不是如是说的。贾赦瞧着梓莘面色不对,立即扯开话题。其实,他并未框人,那日他确实有所犹豫。他想着若是可以重来一朝,或许他们的孩儿都能活着。无论是早夭的琛儿,还是那他不曾关心过的琏儿皆是他心中的刺。只是这些话却不好说出口。 梓莘瞧着贾赦面部更加温柔,心中倒是放下几分。隐隐也已猜到了贾赦之举出自何故。只是,她闭起眼睛,细细回想关于琛儿亦或是琏儿之事,只留下淡淡轮廓,全然无那出自母亲的之感。特别是那贾琏,她能记起不过书中那个无用贪心好色之徒罢了。 孩子……想着梓莘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记得她曾经读过的小说之中,皆言修炼男女是极难有孕,除非是通过秘法。如今瞧着他们二人,怕是真是如此。若是这般梓莘到底心定不少。万一她生下孩儿不能修炼,男儿也就罢了,这里可不是女儿家生活的地儿。如此,还是不要生了吧! 第五十一回 京城地界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勋贵中各家有个风吹草动,皆不可能半点风声不露。如此倒是让史氏好一番算计。她素来好面子,虽认定势必要找人来做法,却又不想闹的满城风雨,如此不得不下一番功夫。 说来也是凑巧,不过是三四日,北静王府老王妃闹出些许动静,倒是请了那马道姑前去做法事。而后传出有那邪物称着酷夏毒日钻入那富贵之家清凉之地作怪,如此,一时间这京城勋贵纷纷效仿。史氏乐不可支,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如此不过是回报了那贾代善一声,便约定了那七月十二那日请尘虚师太与马道姑二人一同上门。 王氏得了此信不觉捏着念珠嘴角微翘,这些时日她似是豁然开朗明白了这许多事儿。再想着自己近三年来的所做作为,自觉愧对蒋氏殷殷教诲。 “奶奶,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瞧着?”周瑞家的小心翼翼瞧着王氏神态,心中突突而跳,越发觉得看不懂这王氏了。 王氏瞧着扫过周瑞家的惶惶不安之色,脸色略沉,淡道,“周瑞家的,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此言一出,周瑞家的更是不安,只觉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颤颤惊惊的答道,“奴婢大小就跟着小姐,如今也有十五年。” “既然如此,你是知道母亲对我教诲。先头是我太轻敌,太小视那二人。如今你切不可如此。若是……”王氏冷冷而笑,目光直直刺向周瑞家的,却也不再说下去。 周瑞家的立即匍匐在地,口中称道,“奴婢错了,小姐责罚。” 王氏撇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她把算着如今手头可用之人,居然真是没有几人。她轻叹一口气,这三年她果然是白过了,居然还没培养的几个可信得力之人。想着她目光略略微沉,忽道, “回头你去庄子上,找那王荃,让他给我找几个可信的丫头婆子上来。” 周瑞家的连连称是,得知再无他事急急退了出去。王氏在屋中来回踱步,本以为那位是极蠢,原来这蠢钝如猪的却是自己。那边院子牢牢把守,如今连一位通房也无,再瞧瞧自己……想到那贾政,王氏脸色更是冷了几分。 及第院中之事外头自然无从知晓。却说那日光荏苒,转眼到了七月十二。辰正时分,一辆马车从角门而入,直接过了垂花门在荣禧堂前停下。里头走出两个灰衣道姑打扮的两人。史氏亲自在院内相迎。尘虚师太立即向那史氏引见马道姑,史氏瞧着马道姑身形窈窕,眉目清秀,肤色白净,不觉生出几分好感。又见她手拿拂尘,又有那罗盘在手乍有其事的模样更是信任了几分。马道姑不过只是略略点头,便为尾毛微皱,在院中踱步。 史氏瞧着马道姑如此做派,不觉背脊发凉,看向那陆妈妈。陆妈妈立即迎了上去,“且师太看此处有何不妥?” 马道姑似是没听到那陆妈妈所言,嘴里念念有词,尘虚师太凑近听了,不觉莞尔,“你这个人,何时但说服方,如此这般可不是让人心惊胆颤吗?” “夫人,府邸女眷有几人?”马道姑也不理会那尘虚师太,终在那史氏面前站定。 史氏大骇,急忙答道,“我有二子如今皆已娶亲,长子通房患病送去庄子,次子有两房妾侍留在府邸。” 马道姑皱眉摇头,“那通房妾侍不得数,我瞧着府邸问题不小。这样我再次开坛做法,还请夫人把两位奶奶一同请了来。” 史氏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即拍了珍珠与翡翠二人去请梓莘与王氏,自己留在院中瞧着那马道姑从那马车之上取出了开坛之物。又问了厨房要了整鸡整鸭五色瓜果,摆在祭桌之上,自己挥舞着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史氏瞧着如此,心中更是定了十分。 梓莘得了消息,略略梳洗便叫了白姑娘又带上了蔓枝一同去了荣禧堂。她本是不怕的,一个半吊子道婆她还不放在眼里,不过是人多口杂不好露出底子罢了。王氏那头也是淡淡一笑,也不换装直接领着一个丫头就往荣禧堂去了。两人在荣禧堂门口堪堪相遇,王氏侧身略略回避,她到底是戴孝之人。梓莘对着她笑了笑也算是行礼。 两人前后脚踏入院门,梓莘忽闻一股腥臭传来,下一刻已被白姑娘拉着节节后退,倒是苦了那王氏被那腥臭之物淋了劈头盖脸。小丫头惊呼着掏出帕子为那王氏擦拭,只觉那深红色液体实在粘稠,怎得都擦不干净,她急的冷汗直冒,偷瞧着王氏脸色越来越沉,她瘦弱的身子抖的入筛糠一般。 “还傻站在那里作甚,这黑狗血那是擦的干净,还不带你们奶奶去净房!里头备好热水,好好伺候你们奶奶梳洗!”史氏急急说着,方才她也是被吓坏,竟一时忘了反应。 马道姑摇头晃脑,似是安定微笑着对着史是点头,“夫人放心,二奶奶身上断然没有邪物。” 史氏捂着胸口瞧向那梓莘,脸上不觉带着几分期待,“郡主何不进门?莫非是怕了这黑狗血?” 白姑娘对着梓莘使了个脸色,她略略在梓莘身后半步,一同再次步入荣禧堂。那头马道姑眼明手快,又一狗血泼来,白姑娘身形微移动,人已经来到梓身挥了挥衣袖,待众人回神,马道姑手中瓷碗已经不见,白姑娘手里到有完整一碗。 马道姑微愣,心知是遇到行家,也有不能认输,立即指着桃木剑刺向白姑娘。口中大喝,“待,大胆妖孽,还不快速速现形。太上老君急急如玉令!” 梓莘哑然失笑,饶性质瞧着二人在荣禧堂院内追逐,不消会院中变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真是在做甚!”一声怒喝从门口传来,众人不觉停下手中动作,一致瞧向门口,只见贾代善与贾赦并肩而立站在站于门口。那马道姑目光落在贾赦身上,顿时失神,手中桃木剑落在地上哐当作响。 白姑娘冷冷扫了那马道姑一眼立即回到梓莘身边。贾代善气结,指着史氏久久吐不出一个字。 那尘虚师太到底是水月庵主持,她慢慢走到了贾代善跟前挥了挥拂尘,行礼个道礼, “见过荣国公,我等再次做法祈福驱邪。却不知哪里的邪物,与那马道婆纠缠起来,如此倒是让国公见笑了。我等立即便收了要妖物。” “哼”贾赦一声冷笑,“我切不知道这皇上赐予郡主侍卫何时成了妖物了。” 此言一出,不仅马道婆连那尘虚师太也愣住了。本来瞧着那白姑娘最多不过郡主侍女而已,却不想竟然是那侍卫。他们还不曾听过有女子担任侍卫之职。 “我倒是想问问母亲,为何要用那黑狗血泼我与弟妹二人。难道我们瞧着像是有邪物入体,哪里不妥吗?”梓莘瞧着史氏淡淡的问道。 史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本算的好好的,却不想那贾代善忽然归来。如此倒也不要交代,可那黑狗血如今洒的满地都是,史氏无从抵赖。 梓莘瞧着那满地狗血,吐出口气,心有余悸似的说道,“所幸母亲只是想到用那狗血泼我们,并非要我们喝下来以此证明我们没被那邪物所侵。” 马道姑听着二人所言,眼珠一转举着桃木剑就要向那梓莘刺去。白姑娘如今家里梓莘略远,自然是赶不及的,贾赦身形才动却见梓莘淡然神色,立即站住。梓莘盯着马道姑愣愣不动似是吓坏了。史氏瞧着暗喜,心知那马道姑果然了不得,居然还有此招。有想到那日被梓莘吓的不轻,只觉心中舒畅。 “哐当”那桃木剑堪堪刺到梓莘肩膀,马道姑只觉膝盖一软,跪在了梓莘跟前,梓莘向后退了一步,求助的般的看向贾赦,立即跑了上去,扶住梓莘。白姑娘手里拿着一块碎银,走向梓莘不看那马道姑一眼,只道, “属下救护来迟,请郡主赎罪。还请郡主发落行刺之人。” 梓莘把头埋在贾赦胸前,似是收了莫大委屈,一言不发不肯说一个字。贾赦看贾代善见贾代善点头,这次吩咐把马道姑同那尘虚师太一起扭送衙门。 贾代善深知那史氏脾气,虽不知道她闹些什么,但是攸关梓莘之事,怕略有差池便会引得新帝不满。他自觉新帝不是那仁业帝,对于自觉忌惮躲过信重。如今朝中局势迷离,他也不好妄动。却不想那史氏依然不听劝告,闹出如此之事来。他不得不主动把罪魁祸首扭送衙门。越想他不觉更加烦躁,瞧着史氏更不顺眼。 实乃贾代善多虑了。新帝信重贾赦,也看重梓莘,就差男女有别,无法当做亲妹看待,如此又怎得回去忌惮贾代善呢。另则贾代善如今虽不掌兵权,到底余威犹在。稍稍处理不慎,便会寒凉军心。新帝又不是那庸才,自然不会自断前程。暗卫又是归贾赦管辖,自然不会没事报那史氏之事。若是事情真闹大,倒是骑虎难下难以收场了。 贾代善与史氏一同进了内书房,她不觉气恼,还想说些什么却别那贾代善喝断。贾代善瞧着老妻,只觉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那史氏瞧着今日如此之事,又想起王氏受牵连之后乖觉,更是相信那日癞头和尚之言。 第五十二回 古诗有云:“月落三株树,日映九重天。”自古这天边就被誉为九重,却有又各有主张。其中《淮南子》有云云:“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东北旻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魭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 那警幻仙子的洞府便是在这极南之处的离恨天内,灌愁海中放春山的还香洞,名曰:太虚幻境。闻其名便可觉察那香艳之气。警幻仙子素来对人皆自诩为掌管那司人间风月之债,尘世之痴男怨女之仙。如此一番经倒也有那三四信徒,七八姐妹。 自打那日警幻出关,在离恨天外,灌愁海上收取那怨气之时,发现那枚珍珠的不妥之处,便不觉日日挂念。虽有那一僧一道二人前去查看,警幻仙子却到底心有不安。如此她便日日亲临,观珍珠之色。那被叫做“大秦”的小世界结界仍在。警幻皱眉颇为无奈。因万物皆有法则,如今任她法力再高,除毁掉那珍珠之外,倒也别无他法来横加干涉。只是要她亲自摧毁去怨气来源,却是怎得都做不到的。 警幻仙子秀眉微蹙,轻点脚尖人已飞起,腾空凌驾在灌愁海上,暂且搁下那枚珍珠之事挥舞双袖子,便有那无数精气收于手中,此次略有不同是除那精气之外,似有他物一同而出。取出几个玉屏把那物些未见一一装入其中,转身往太虚幻境而去。 虽心中挂念珍珠之事,警幻仙子脚下却不曾停歇,很快便来的到离恨天处。她远远瞧的一纤瘦女子立在那牌坊之前,眉宇间散不开的一抹哀愁之色,手轻抚着石柱脸上带着些许茫然。 警幻仙子心中一顿,眉毛微挑,瞬息间她已落在那女子跟前。女子生的眉清目秀,毛绒姣好,行动似那弱风扶柳。她走上前,柔声笑道“绛珠妹妹怎得独自在次?可卿呢?我不是嘱咐她好好陪你?” 绛珠闻得警幻仙子话语中带着深深关切之意,抬头看向警幻仙子,嘴角不觉上扬,露出那唇边梨涡。只听绛珠淡道,“可卿姐姐去瞧那新来的妹妹。我便自己出来走走。瞧着这里,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警幻仙子微笑牵起绛珠手穿过牌坊,往宫殿而去,一路轻言细语宽慰道:“妹妹切勿多想。你本事这里的,自然会是极熟悉的。瞧我,还未问妹妹回来了这些时日可还习惯?” 绛珠侧头瞧着警幻,点了点头,幽幽而道:“这的姐姐妹妹都是极好的。前程往事我竟是全忘了,只记得这里。那日也多亏了姐姐们接我回来,若是不然我还当自己只是那孤魂野鬼。” 警幻仙子轻拍绛珠之手,笑道,“妹妹且放宽心。这修炼之事,自然离不开心境磨练。且瞧妹妹这次回来,似是更精进了。这些时日我忙于他事,到还未好好恭喜妹妹一番。昨儿那菱洲妹妹也已来了。我们也该好好聚上一聚。” 绛珠笑而不语,总觉似有不妥之处,却有怎得都记不起来。在瞧那宫门出对联,只觉头昏脑涨似是把什么重要之物望的一干二净。警幻仙子瞧着不妙,便偷偷放出收来的些许精气。绛珠隐隐似闻得香气,片刻之后,那不妥之状全无。 “警幻姐姐,绛珠妹妹回来了。”三声柔声不约而同的响起,绛珠立即被人围在当中,微笑瞧着还有些陌生的姐妹。心中却仍想知道,自己在那历练之时,究竟忘却了何物。 警幻仙子瞧着三人带走绛珠,不觉松了口气,往自己修炼之处而去。推开石室之门,便可见那一排排整齐罗列的瓶子。警幻把那心得的瓶子放入其中,又瞧得那角落的几个,心中几个瓶子依然很出现在她手中。她不作停留,又往那离恨天外去了。 王氏那黑狗血扑了正着,自觉晦气万分,虽在史氏出梳洗一番,仍觉不妥,会到院中更是狠狠沐浴了一番,差点要褪去一层皮。陈妈妈瞧着心疼,却又不敢多说一字,只是拿着鸡汤勾芡的白菜端上,另有与鲜肉一起炖的厚百叶,瞥了油的鸡汤里头另加了青菜豆腐。王氏吃了小半碗饭,喝了几口汤便放下筷子,一想到今日之事,仍然气不打一处来。 “奶奶,可别气坏了身子。方才夫人跟前陆妈妈亲自来瞧了,还留下了夫人赏赐。”陈妈妈抬手指了指一旁之物。 王氏抬了抬眼皮,瞧着桌上放着几个锦盒,不由冷笑几声。虽说那尘虚师太和那马道姑被贾代善羁押,她倒是不怕的。此事从头到尾她皆未参与,不过是和史氏一同去了那水月庵一次。如今瞧着这史氏应是全然姓了和尚之言。想着王氏不觉皱眉,她手里倒是还有几个方子,只是怕是不太好用了。她想着,更是没了胃口。今日之事,倒是也是受了惊吓,不觉犯困。 “奶奶,是否在院中走走也好消消食?”陈妈妈瞧出了王氏困顿之意,颇为担心说道。 王氏挥了挥手,起身不以为意的屋中慢慢踱步,却猛然只觉天昏地暗,隐隐似有听到那陈妈妈的疾呼声。她抬了抬眼皮,却觉浑身无力骤然间什么都不知道了。 七月十二,接近那鬼门大开之日,故这七月另有鬼月之说。鬼月顾名思义,便是极容易招惹那不洁之物,如此找人驱魔做法也是自然不过之事。本想着那尘虚师太与马道姑二人今日行事自当顺利。可眼瞅着已是到了亥时初刻,天色已经大暗,还不见二人过来,赖头和尚不免有些着急。 他且知道这贾府之事,乃此处源头。虽与那道人是争斗后断了联系,一时回不去那九重天。可他明白只要这厢世界完结,他自然就能出去,可眼瞧着这里诸事似是偏离原来之定,不觉焦急。如此便应下了尘虚之拖,在那夫人跟前胡言几句。 赖头和尚走到院中抬头看天,只见那一轮明月渐渐已有了正圆之形,心中不由嗟叹几声。忽闻身后书序脚步声,猛然回头正瞧见那道人面露嘲讽瞧着自己。他不觉有气,却有不敢再出手。那日两人斗法,可谓两败俱伤,此处有没有那养伤之仙丹,更不提灵气充裕之处。偶尔可得那痴男怨女之气,已是难得。如此,他的伤至今没有痊愈。 今日天气极好,万里无云,只有那一轮明月。跛脚道人前行几步,就这月光打量起癞头和尚来,却见他脸色灰暗,全然没有那灵气之色。不觉挑眉,笑问:“和尚,不想你居然住在这庵堂里,居然依然伤势未愈。怎得你没有用那采补之术为自己疗伤?” 癞头和尚自是那识时务之人,如今瞧着不是那跛足道人对手,自然不会贸然主动出击。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脑袋,叹道, “你当这里真是那佛门清净之地,皆是那有灵之人修行之处?” 他说着目光扫向那不后院小尼姑居住之所。 破足道人颇为好奇,只是略略停了片刻,不觉惊异,“此处竟然是那风月之地?” “正是!你当我为甚再次?虽无那灵气可吸纳运用,到底又那痴男怨女之气。故,别再提采补之事,如此肮脏之物我怎好自用?”癞头和尚颇为无奈。 这水月庵到底要那名声,便不似那小庵堂任是阿猫阿狗都可踏门而入。这里来的可是那非富即贵之人,偶有那特殊癖好,此处倒是方便行事。牵扯到个人名声,便是来光顾,也不会随处乱说败坏了这水月庵之名。 跛足道人摇了摇头,又扫了一眼正殿,摇头叹道, “这水月庵中供奉的乃是水月观音,想来也是因此得名。这水月观音是观世音一心水相的应化身。本该是极净的,却不想如此藏污纳垢,到底是那警幻仙子的小世界,真是风月无所不在。” 癞头和尚本是不拘小节之人,自然不会有那道人所感,闻言瞧着那道人神色不对,便道, “你且说今日之行所谓何事吧。我瞧着你虽是伤势好了大半,怕是也不能在驱法用功,如此你我二人不过半斤八两。不然坦率直言来的好。” 破足道人击掌而笑,道:“如此甚好。如今以我一人之礼也是回不去那九重天,来找你不过是想回去好好疗伤。我二人本无深仇大怨,不过全在了那误会二字。我瞧着多说无益,不如等我二人全养好了,再行来过。” “好!”癞头和尚欣喜若狂,哪里还记得什么尘虚师太,马道姑二人。正当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天际划过一道痕迹,似是往贾府方向而去。 那僧道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突突而跳。四目相对之际,当下哪里还顾及得到什么仇怨,立即各自对着法器施展法术,只觉两道遁光骤然消失。水月庵院中一派平静。 第五十三回 王氏脑袋昏昏沉沉,似是睡了,却又好似没睡。隐隐又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何人,来自哪里,只觉周围一片漆黑。慢慢的,她似是看到一片亮光,隐隐有些画面却有看不真切。王氏皱眉,腾然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跌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之中,她张了张嘴,却有发不出任何声响。只是她无论如何挣扎,还是在做那无用功。 此时,那贾府之内,及第院中,似有异动。王氏睁开瞧着周围,不觉嘴角未抽。她起身扶额脑袋中似有那众多思绪猛然涌入。她坐在床沿,顿时整个人呆愣在哪儿,说不出一个字。陈妈妈听到声响,从外房掀帘而入,瞧见王氏脸色不对,急急跑了几步,道,“奶奶怎得了?哪里不适?要不要请大夫?” 王氏转头看向陈妈妈,眉头皱在一起,不适的转动着脑袋。陈妈妈吓出一声冷汗,扑倒在王氏床前大惊失色, “姑娘,可别吓我。若是哪里不好,定要说出来!” 王氏咽了咽口水,冒烟的嗓子得了些许滋润,只听她道,“妈妈不必如此,我无事。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 陈妈妈瞧着王氏,还是那眼眉,自然不会有错且王氏还认识自己,可是却又不知道为何,又好像哪里不对劲了。她眯了眯眼睛,不觉害怕起来,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王氏瞧着陈妈妈,挥了挥手道,“我想要沐浴。” 陈妈妈立即应下转生而出,却有不觉犹豫。如今家中倒是有那道姑师太,只是却被那贾代善羁押,加之今日刚刚到处这事儿又怎能好再生事端。她是王氏奶娘,对王氏再也熟悉不过,哪怕王氏一个眼神,她自会发觉不妥。可,这到底是邪物入侵,还是受到惊吓性情大变,她不得而知,便深深吸口气,决定过些时日再看。 且说那王氏见屋中无人,起身到处走走看看。这房中摆设只有那灰白二色,在记忆中略略寻找,她似是知道,如今是在服那齐衰不杖期。她打开衣橱瞧这里头层层叠叠倒是有不少华丽衣衫,在打开妆奁之盒,里头摆满了精致之物不觉满意点头。自言自语,“想不到王氏年轻的时候是这样子的。”她转了一圈,却骤然停在了镜子之前,双手猛然摸着脸孔,又伸手探向自己胸前,不觉哀嚎一声又倒在了床上,凡事不知了。 朦胧间,王氏似是来到一处风景秀丽之处,她抬头只见眼前那牌坊之上,上书“太虚幻境”四个大字。王氏眨了眨,举起手臂用力咬了下去。“咝”疼!那不是在做梦了!王氏不觉大惊,左顾右盼,终见一女子款款而出。只见她生的是肌肤赛雪美艳无双,小巧的脸上一双大眼格外突出,眼波流转之际,风情骤升,女子上身仅着那藕色抹胸,薄纱披肩,酥.胸半遮半露,引人无限遐想。 女子在王氏跟前立定,上下打量她一番之后,满意点头。王氏想起昏迷之前,镜中那平庸女子,断然不是自己的相貌,不觉伸手去摸自己脸颊。只听耳边那女子咯咯而笑,传来那银铃般的笑声,“你莫担心,此相貌虽不及你原来,倒是如今最合适的。不过只是暂时,若是你完成了任务,本仙自然会还你原来之貌,甚至能把你最不满意之处一同修正了。” 最初惊愕完全已经过去,王氏快速恢复了素日冷静。她本是写小说之人,对于目前状况她迅速总结为两个字“穿越”。虽那警幻仙子不过是曹公红楼中人,只是但凡穿越,就不无可能。如此,她冷静下来,立即开始盘算自己得失,片刻之后,她再次抬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你既是警幻仙子,又框了我来,不如说说要我做何时,又给我什么好处吧。” 警幻瞧着女子之举,心中倒是满意几分,不枉自己放出此人之灵。听得女子如是说,不觉微笑点头, “爽快。本仙知道你是不俗之人。前世可是把你那闺蜜害的好惨。可笑的是那人全然不知是你所谓,还把你当做好友。你利用她接近老板,处心积虑一步步坐上那位置。可见是个极聪明又有手段的。我瞧着倒是我最佳人选。” 王氏闻言,想起那个大学时代便于自己交好女子,脸上闪过一丝冷漠,淡道, “如此蠢钝之人替她做什么。把我与她一同比较,那是拉低了我的智商。别说废话了。还是说些实际之事好了。” 警幻说那些不过也是给王氏下马威而已,见她这般,脸上笑意更深,她要的便是这般的帮手,开门见山道, “如你所知,这便是你所谓的红楼世界。虽你那世界之人称它未完,事实上早就结局。本仙掌管那司人间风月之债,尘世之痴男怨女。这万物皆有轨迹,切不可乱。岂知就有一处小世界出了问题,而本仙却不好直接出手,如此便托了你只求拨乱反正,循那原来之迹便可。” 王氏蹙眉瞧着警幻,细细思量其所言。听着逻辑并无问题,可又好像哪里不对,她问道, “小世界是什么?” 警幻微微而笑,一挥手,王氏眼前便出现了那灌愁海上空漂浮珍珠。警幻道,“此处便是小世界。各个小世界皆是红楼,你可记得此淑开篇就道,本无年代可考。正是因为红楼世界本不是只有一处。本仙需确保各个小世界平衡。” 王氏不予置否,当下便知问题就在此处。红学家曾统计,一部红楼共计出现场人物九百七十五人。其中有姓名称谓,七百三十二人。无名无姓之人二百四十三人。如此又何须所谓的平行小世界?王氏拿眼去瞧警幻。却见警幻衣袖一挥,撤去了那所示画面。 朦胧间,王氏似是来到一处风景秀丽之处,她抬头只见眼前那牌坊之上,上书“太虚幻境”四个大字。王氏眨了眨,举起手臂用力咬了下去。“咝”疼!那不是在做梦了!王氏不觉大惊,左顾右盼,终见一女子款款而出。只见她生的是肌肤赛雪美艳无双,小巧的脸上一双大眼格外突出,眼波流转之际,风情骤升,女子上身仅着那藕色抹胸,薄纱披肩,酥.胸半遮半露,引人无限遐想。 女子在王氏跟前立定,上下打量她一番之后,满意点头。王氏想起昏迷之前,镜中那平庸女子,断然不是自己的相貌,不觉伸手去摸自己脸颊。只听耳边那女子咯咯而笑,传来那银铃般的笑声,“你莫担心,此相貌虽不及你原来,倒是如今最合适的。不过只是暂时,若是你完成了任务,本仙自然会还你原来之貌,甚至能把你最不满意之处一同修正了。” 最初惊愕完全已经过去,王氏快速恢复了素日冷静。她本是写小说之人,对于目前状况她迅速总结为两个字“穿越”。虽那警幻仙子不过是曹公红楼中人,只是但凡穿越,就不无可能。如此,她冷静下来,立即开始盘算自己得失,片刻之后,她再次抬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你既是警幻仙子,又框了我来,不如说说要我做何时,又给我什么好处吧。” 警幻瞧着女子之举,心中倒是满意几分,不枉自己放出此人之灵。听得女子如是说,不觉微笑点头, “爽快。本仙知道你是不俗之人。前世可是把你那闺蜜害的好惨。可笑的是那人全然不知是你所谓,还把你当做好友。你利用她接近老板,处心积虑一步步坐上那位置。可见是个极聪明又有手段的。我瞧着倒是我最佳人选。” 王氏闻言,想起那个大学时代便于自己交好女子,脸上闪过一丝冷漠,淡道, “如此蠢钝之人替她做什么。把我与她一同比较,那是拉低了我的智商。别说废话了。还是说些实际之事好了。” 警幻说那些不过也是给王氏下马威而已,见她这般,脸上笑意更深,她要的便是这般的帮手,开门见山道, “如你所知,这便是你所谓的红楼世界。虽你那世界之人称它未完,事实上早就结局。本仙掌管那司人间风月之债,尘世之痴男怨女。这万物皆有轨迹,切不可乱。岂知就有一处小世界出了问题,而本仙却不好直接出手,如此便托了你只求拨乱反正,循那原来之迹便可。” 王氏蹙眉瞧着警幻,细细思量其所言。听着逻辑并无问题,可又好像哪里不对,她问道, “小世界是什么?” 警幻微微而笑,一挥手,王氏眼前便出现了那灌愁海上空漂浮珍珠。警幻道,“此处便是小世界。各个小世界皆是红楼,你可记得此淑开篇就道,本无年代可考。正是因为红楼世界本不是只有一处。本仙需确保各个小世界平衡。” 王氏不予置否,当下便知问题就在此处。红学家曾统计,一部红楼共计出现场人物九百七十五人。其中有姓名称谓,七百三十二人。无名无姓之人二百四十三人。如此又何须所谓的平行小世界?王氏拿眼去瞧警幻。却见警幻衣袖一挥,撤去了那所示画面。 第五十四回 贾代善一夜无眠,权衡利弊之后隔日一早便放了那尘虚师太与马道姑二人。史氏面上不好作为,私下却是塞了二人百余两。那二人虽是受了一夜的故,有所得便也作罢。此次事件虽针对的梓莘倒霉却是王氏。史氏思前想后,终是信了那癞头和尚所言。少不得对王氏一顿安抚。史氏安抚之法也是简单,令那陆妈妈来了私库亲自跳选了好物件又让陆妈妈送去。 如今王氏虽被警幻换芯,到底留下王氏记忆与见识。古代高门闺阁女子虽不似现代寻常女子见闻广博,论起那见识却是强了不知多少。 古代闺秀所学便是理家管事为根本。瞧着不过四字,里头却又那许多弯弯绕绕。如何识人、用人,半点不输于现代人事管理。田庄铺子进项收支巧妙安排才能大家过得舒服,却又结余投资又是一门技巧。另有那搭配打扮,布置家居等等,更不提还要周旋于各种关系之中。 王氏现代之时虽是上位成功,到底出生寻常又如何学得这些。如此得了原主见识但是真的如虎添翼。 过了两三日,王氏已然适应了新身份。这几天她并没闲着,先是清点起库房物件。瞧着库房之中真金白银,王氏眼皮抽了抽。又瞧着那布匹家具摆设各物终究明白古代女子嫁妆规模。可她瞧了原主其他投资不觉摇头。她想着警幻约定,不过是要那警幻挂名的各人各安原来结局即可,不觉生了些其他念头。 陈妈妈瞧着王氏,心中仍是不安。若是受了惊吓性情大变那是情有可原,可哪有连小动作都彻底不同的。因担心那原主安危,陈妈妈面上不显,却难免战战兢兢。王氏又怎得不知陈妈妈之举却又不好主动戳破。如此二人相处不免你来我往,虚假客套。因如今王氏服丧把自己拘在那及第院中,换芯之事除了那陈妈妈他人到底没有觉察。如此有过了那几日,眼看着便是七月底。 这日,王氏用完早膳便把一院子子伺候之人叫到院中侯着。她令周瑞家的把贾府家奴与从王家带来分成两队各自站立,自己则拿了名册一一看了。众人瞧着王氏作为不觉一头雾水。王氏先是见了贾府之奴。不过是几个洒扫促使的小丫头,守夜婆子,她各自封了赏银,另其先散了去做事。 这王家随嫁之人便是不同。虽各人对原主所知不同,可到底是娘家之人。若是王氏素来不会把自己立于危险之地,便想着法子要一一打发。首当其冲便是那四个大丫头,四人皆为陪嫁是的小丫头升上来的。原来的那四个陪嫁大丫头,只一个嫁了周瑞,其余三人颜色略好的皆一年内被她打发出去。二等丫头瞧着已是明了,故又伺候了些时日,纷纷托了关系另谋出路。那日从荣禧堂归来四人便知不好。只不曾想居然如此之快罢了。 王氏冷眼扫去,到不管他人如何想,沉着脸冷道, “话我也不多说了。那日之事,你们都是知道了。如此不忠之仆,我是不敢用的。且瞧着你们几个,皆是家生子,这父母兄弟的生契还在我手里。明日我便让那周瑞的家通知你们家里各自领了回去。我且给你们每人二十两作为陪嫁,你们素日的四季衣衫,首饰皆带了回去。也全了你我一场主仆之缘。” 四人哪里敢说个不字,升做那大丫头起,早已有了觉悟。王氏心中倒是暗暗感激先头那位蠢钝之举,若是个聪明的,扶植了一众心腹之人,她如今倒是不好妄动。如此,自那四大丫头为首,这王家跟来的都被她换了个彻底。因是前些日子收了惊吓,如此虽然折腾,倒也事出有因,也落不下话柄。 陈妈妈瞧着更是揪心,王氏此举看着是那寻常性子,可是那处置章法,却有截然不同。若是原来王氏,哪里会如此这般费是先是打点好贾府那些个人,便是直接发落当日同去丫头罢了。如今这般,虽然在及第院闹腾厉害,可贾府之人因是得了好处,自然不会多嘴,旁人问起无需王氏交代,也自然推说不知。陈妈妈瞧着那换上来陌生之人,更是坐立不安,如此几日之后便真的病倒了。 王氏知道这位陈妈妈乃是原主奶娘,对原主极其疼爱。索性如今王父诸事不理,王子胜远在金陵,王子腾一心高飞。王氏有恙,陈妈妈也无处诉说。无非偷偷焚香拜佛,求那老天开恩,把原来的王氏还回来罢了。 陈妈妈病了,这王氏立即摆出那一副紧张模样,又是请医问药,又是令小丫头好生伺候,如此阖府上下都夸赞王氏是那极宽厚的。陈妈妈却如同那哑巴吃黄连。因不知道目前这位到底何来头,不知道她记得多少原来之事。王氏从蒋氏出所得,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可正因如此,那小丫头端来的药,她总不敢下口,怕是不知不觉就要去见了阎王。这厢一耽误,原本小病倒成了大病了。 贾府本有规矩,不管是那丫头媳妇,还是妈妈婆子,但凡染病都要迁出去温养好了再来。可这陈妈妈是王氏奶妈妈,不比旁人,王氏不发话,又何人敢妄动。瞧着陈妈妈之病一日重过一日,终是惊动了史氏。 这日,陆妈妈包了那几味药材,令荷包内二十两银子,往那及第院裙房而去,陈妈妈如今如在那最中间最好的屋子,既不会得了西晒,又不会靠北晒不到太阳。陆妈妈瞧着,心中倒是对王氏徒生几似好感,暗道,外头所言倒有几分真切。 她刚刚靠近门口,里头便传来几声急促咳嗽声。陆妈妈眉头微皱,直到里头咳嗽声减小,这次高声说道, “陈姐姐,我受夫人之托,前来问候你呢。” 她话音刚落,就有那小丫头来迎。陆妈妈虽这小丫头掀帘而入,扑面而来就是那燥热之气,里头还带着刺鼻的酸味。她抬眼扫了屋子一圈,竟然发现屋中竟然不开窗。虽是已经八月,可这秋老虎威力可不小,如此之时一刻便觉背后汗津津的。只是,陆妈妈到底年纪不小,如此便是再不舒畅,也不会露在面上。 “劳烦老姐姐来瞧我。”陈妈妈支撑之倦怠之身,脸上硬扯出一丝笑容。 陆妈妈瞧着陈妈妈,她仅着一件墨灰色中衣,头上戴着玄青色抹额,平日瞧着挺爽利一人如今脸色灰白,脸上那皱纹一夜突生似了,竟有了几分层层叠叠之感。陆妈妈暗惊,下意识的退后几步,拿出那史氏所赐之物,脸上挤入一丝笑, “夫人得知姐姐病了,不觉忧心不已。这不,让我包着这上好的养生药材来给姐姐呢。”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跑上来,对着陆妈妈屈膝行礼,微微笑而,“妈妈交于我吧。如今我伺候着陈妈妈汤药呢。” 陆妈妈瞧着小丫头,不觉多看几眼,只觉哪里见过。耳边却听陈妈妈又道,“哎,是我身子不争气。让夫人……和我们家奶奶担心了。” 说道那几个字,陈妈妈再也不忍不住,泪水吧嗒吧嗒我往下落。陆妈妈大惊失色,也不管那病不病的。坐在床沿,拉起陈妈妈手,对着小丫头喝道, “瞧着你是个伶俐,怎么如今这般愚钝,这还不快去打谁给你家妈妈洗脸。” 小丫头又对着那陆妈妈屈膝拜了拜,转身急急跑了出去。陆妈妈轻叹一口气,掏出帕子为陈妈妈拭泪, “你这又是何苦。这有病治病罢了。二奶奶是个极好之人。这府邸规矩本事下人得了病,不管是谁一律都要迁出府去。你是二奶奶的奶.妈妈,谁敢多说一个字,给你脸色看?如今你还不好生为温养,我倒要觉得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陈妈妈慢慢止住了泪,细细咀嚼那继续话,当下还有甚不解的。她抽抽搭搭,无奈摇头, “夫人与奶奶的恩情我有怎得不知。谁让我这身子不争气。我们家奶奶大小就额米离开过我。我原是想着几日便好,不曾想这居然病了那么许久。眼看着就是中秋佳节,我那儿子就要上来送节礼,如此,倒是想辞了夫人,如此告老,虽我儿子回金陵养老了。” 陆妈妈轻拍着陈妈妈的手,又细细打量起了她来。她不是愚钝之人,方才陈妈妈的伤心她看入眼中。如今这般距离,更是把她眉宇间的深深“川”字瞧的一清二楚。陈妈妈字字句句都是对王氏感恩不舍,是那深情厚谊,却似是未达眼底。陆妈妈心中疑惑,可是到底不曾露出半分反而掏出那绣着苍松的墨色荷包,笑道, “这是夫人另外给你打赏。姐姐可收好了。” 陈妈妈又把那感恩戴德的话说了一箩筐。如此,陆妈妈却觉不耐烦了。不断拿眼瞅着门口,待小丫头进来伺候陈妈妈梳洗立即告辞而去。 陈妈妈捏着手里荷包,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且不管如今王氏内里究竟何物,那肉身到底是她奶大。瞧着如今她这般手段,竟是比原来王氏高出一截,若是她好生照料王氏肉身,也是罢了。 如此,待一日之后,陈妈妈便辞王氏,匆匆收拾了写随身之物,往那庄上而去,且等儿子来京。 第五十五回 距离那七月十二不过半月有余,如今这及第院被王氏清理的干干净净。连那陈妈妈也主动离场,并未废她半分气力。众人也是瞧得王氏手段,或信服或者有利可图,一时间到无人敢造次。得了如今结果,王氏甚是满意。不过她到底也是那穿越大军一员,虽生性喜好享受,去也不想时时刻刻被人监视。倒也立下规矩,非传召不得入内。如此王氏一人在房中之时,自是无需主意那些个规矩之类,到底逍遥自在了。 只是王氏还没高兴几日,那日王氏且躺在那炕床之上练习瑜伽之术,忽听外头急传。幸而那心来几个丫头都是王氏亲选的,都是那得力之人。石榴,杨桃二人死死拦着那荟姑娘跟前的小丫头蜜儿。可那蜜儿名字虽甜,人却生的五大三粗,虽也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是敦实有力的紧。石榴杨桃两人联手,看看能把她抱住。蜜儿一边挣扎,一边嚷道, “你们两个小蹄子,还不滚开。荟姑娘再叫肚子疼,若是迟了半分,她肚子中的哥儿有好歹,定要叫你们偿命!” 石榴,杨桃二人已是十五岁,本在庄子里准备备嫁,却一朝成了王氏身边贴身大丫头,全家身份都跟着水涨床高,如今在庄子里倒是横着走了。如此,两人更珍惜那得来不易的机会。王氏一早便于二人说清,她要的就是那忠心伶俐之人。今日之事,断然不会让她蜜儿得逞。 石榴推搡着蜜儿,只觉心烦气躁。她与杨桃二人手牵着手,眼瞧着就要被那蜜儿大力冲撞开了,立即想到如今自己身份已然不同,不觉大声怒斥, “你这是作甚,还不快滚回去看好你家荟姑娘。这里自然有我和杨桃妹妹禀告二奶奶。这里什么地方,你一个小丫头岂能乱闯?还是你忘记自己是二奶奶丫头?” 蜜儿哪管这些,她心中自然是有诸多不满。且不说自己是那贾府家生子出生,分到这里院里时间也算不短。可一直是那三等丫头,不得进上房。待这会姑娘有孕返京,陈妈妈便让她前期伺候,并令其每旬都要报那荟姑娘详情。每次报了陈妈妈,也可以那些散碎银两。蜜儿也不是傻子,自然之道这陈妈妈是得了王氏之令,可瞧着如今陈妈妈已经出去几日,也不见其他人来寻。那荟姑娘不过只是略感不是,她便自告奋勇来见王氏。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蜜儿自然不肯错过。 石榴见蜜儿依然不管不顾里冲去,偷偷看了杨桃一眼,猛然却听屋中响起王氏声音。那石榴杨桃二人对视一眼,顿时一同撤力。蜜儿毫无防备,整个人往那地上跌去,半个身子跌入那厢房之中。 “蜜儿你虽着急见我,何必行此大礼。”王氏冷冷的声音从那蜜儿头顶传来。石榴与杨桃二人立即侧身绕过蜜儿进入厢房立在王氏身边。王氏瞧着进来两人,满意点头。 蜜儿因不妨的摔了进门,方才刚想说话,如今这一摔牙齿咬到舌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能收捂着嘴呜呜的干着急。血顺着蜜儿指缝就要流下,王氏嫌弃的转头,那杨桃已经上前怒喝, “还不来人把这不知好歹丫头给待下去,且先关在拆房。” 杨桃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婆子进来,手里依然带着那布条进门把那蜜儿困的结结实实带了出去。王氏对于自己挑选之人甚是满意。这次她与原主不同,皆是挑选了那花容月貌,且有伶俐之人。王氏自然是还不怕他们出什么幺蛾子,都是家生子,一家子生契捏在她手里,生死不过是她一时起兴之事。不过是那十来人,二人由此作为,已是不错。 “今日的事儿,你们做的好。如此便是对了。”王氏微笑点头,随手退下两个金镯子交于二人手中,算是打赏。二人立即眼冒星光,连连磕头谢恩。王氏瞧着跪在地上两人,也不叫起直到两人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打发出去。 王氏细细回忆自己前世之事,似是在那读者群与人争执。似是有人提及她那成名之作里头提到恶毒女配。质疑她文的真实性。毕竟,她是打着自传的名号。后来发生什么?她全然不知,再次醒来已是王氏身份。比起前世,她更喜欢如今身份。如此倒也正是如鱼得水。可那美中不足之事,常有之。另她心烦别是这院中的两人。 王氏细细搜寻了原主记忆,得知如今那两位由来不觉翻了翻白眼。那邹姑娘全然一朵小白花,对付这样小白花,不过就是做出那副更高深白莲花之态即可。可那原主偏偏不知,甚至常让她在自己跟前立规矩。这立规矩也就罢了,却还要在贾政面前杵着。索性后来她是明白,可是如今……她想着那日见到邹姑娘委屈模样,便是瞪大眼睛为那原主智商情商拘一把同情泪。要说这贾政不过是赶考去了。要是回来瞧了这般只怕是觉得更早。还有那荟姑娘…… 这叫王氏不知说什么才好。那场设计错落百出,这是预见贾政,若是那日留在外书房是贾代善怎办?还立即彻查,如此别说肖想那爵位,怕是立即要被休了回去,甚至要处以极刑。再瞧原主善后,合该这一杯鸩酒,说是一碗哑药灌下去,在弄瞎了眼睛,买去那烟花之地即可。可她却好,居然把这样留在身边。这都是戳谁的眼睛,谁的心肺?王氏全然无法理解原主行事之风。可如今既然换了她来做王氏,自然不可如此。 想了想,王氏有叫了石榴进来,立即去报那王氏,请了大夫来瞧,有令杨桃去了荟姑娘出候着,若有不好立即来报。这才叫了柚子,荔枝二陪着往小佛堂而去。 前世王氏是那无神论者,她并无什么宗教信仰,她笃信只有自己。大学寝室四人,她一眼便瞧出了那梓莘不同来。论外表,张梓莘是最漂亮的那个,她身材高挑,纤瘦窈窕,巴掌大的笑脸上有着一双大二长的丹凤眼。最难得便是她的毫无心机。不过是留意了一阵她的喜好,有随口说了几句她爱听的话。居然哄得她把自己当做知己。又见她临毕业恶补那些什么升职记,什么不是叫你坏的罐头书籍,更是冷眼瞧着,心中暗自嘲讽。 若是这看几本书就能成事,世上哪里还有纷争。这战斗力素来都是在那腥风血雨中磨练出来,好似她这边。找工作时,她便不觉为自己当初投资喝彩。那张梓莘长得漂亮,成绩不弱自然早早被录取。有瞧着她为工作奔波可怜,偷偷拿着她的简历求了领导给她一次机会。只是这一次机会,让她有了那本质的变化。想起张梓莘,王氏只是摇头,这世上不公是事情太多,也不怪她做出那等子事儿来…… “奶奶,到了!”柚子轻声提醒,王氏瞧了一眼小佛堂眉毛微皱还是走了进去。 邹姑娘前些月受了惊吓,如今便如那惊弓之鸟,瞧见王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氏皱眉连忙上去要扶,那邹姑娘不敢站起,只是移动着膝盖连连后退。王氏见状沉下来,冷眼瞪去,却见那邹姑娘期期艾艾站起,人慢慢往墙角缩去。 王氏微眯眼睛瞧着邹姑娘做派只觉熟悉,当下嘴角微扬,冷笑起来。邹姑娘瞧着王氏,只觉她似是哪里不同。她低下头嗫嚅道, “二奶奶,奴……奴今日还没把那佛豆捡好。请,二奶奶责罚。” “邹姑娘辛苦,我自然知道邹姑娘向佛之心,不过你到底不是那出家人。就是想要出家,还要等那二爷回来,你亲自禀了,也要为你安排。”王氏全然不似平日得意,语气中不觉带出几分嘲讽之意。这只是一个回合,她便知晓这邹姑娘到底何人。心中又不觉暗骂起前身蠢钝。如此明显的作为居然看不出,还以为依然收服了此人。 其实也难怪那原主不知,蒋氏是个铁腕的,有谁干在她面上耍手段?如此原来之人有怎得知道有这般把戏。 可如今这位可是不同。她打小就是见惯如此把戏。她父母在她六岁那年已经离婚,父亲再娶之时,后妈已经怀远三月,如此她爸倒也没就此抛弃她们母女。如此便陷入奇怪家庭家关系。她妈后来并没再嫁。老房子买了之后,父亲在一栋公寓买了楼上楼下两套房型一模一样的房子。前妻,现妻子楼上楼下住着。她爸也是轮流住在两家。待她后妈也生了一个女儿,这才是真正热闹开始。 王氏瞧着眼前女子,不知怎的又想起她想要忘记的人。当下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只想着一泄心头之恨。 想着,王氏嘴角微弯,笑道, “今日来也是有一事想要劳烦与你。你也知道那荟姑娘如今身怀六甲。我素日照管不周,知道你是妥帖之人,那荟姑娘肚子以后就靠你了。” 邹姑娘暗惊,不觉抬眼看着王氏,却有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她瞧着自己样子,让她心中毛毛的。在听闻此言,更是不知所措,却有推辞不得了。 第五十六回 王氏如今处事利落,立即把那邹荟姑娘从佛堂迁出,直接搬入了荟姑娘外房。这不上名的姨娘姑娘皆是丫头,这贾政也不再院里,如此安排也不会为过。又不过那半刻时间,又有那大夫来瞧荟姑娘。荟姑娘不由心惊,回想自己当日贾府门口暗暗发誓要好生守护腹中骨肉。这些日子,她安心养胎,只是那王氏打着守孝之名餐餐素食。因怕腹中胎儿委屈,荟姑娘唯有偷偷塞钱与那小厨房婆子,这鸡汤肉食倒也不曾断过。 大夫切了脉,收起药箱,对着屏风之后的王氏行礼,道,“姑娘没有大碍,腹中胎儿也似强健。不过孕中妇人所需到底比常人多些。还要注意那温补之事。另这孕中夫人不可多动,以卧养为易。” 大夫此言,正中王氏下怀。本想说若是忽然为荟姑娘进补,怕引起她怀疑。如今得了大夫祝福,立即一改往日做派,每日大鱼大肉,名贵药材不要钱似送入那荟姑娘处,两人好生温补,待到了中秋,不管那荟姑娘还是邹姑娘都胖了整整一圈。 王氏瞧着那荟姑娘隆起肚子,不觉嘴角微翘。温养虽好,卧床也是必要,只是若是这大鱼大肉补下去,又不运动,到了那生产之日边有得瞧了。她断然不会让此人生下二房长子。又瞧那脸蛋圆润起来邹姑娘,是掩不住笑意。她一早就命人收走了荟姑娘处的镜子,有命人做了七八间颜色材质款式一毛一样的襦衫襦裙,唯有尺寸大小不一。邹姑娘本生的是弱不经风楚楚可怜,这一圆润起来,还哪里有风情。王氏记得此法实在那部书中看到,当时却是大小了一回。如今试了,真是效果极佳的。 到了中秋那日,王氏虽不能出来团聚。倒是史氏命人备了一桌素斋送去。这头因家中实在主子稀少,便不分男桌女桌,聚在一处用餐。贾政备考,王氏服丧。这史氏自然也不能请那戏班子来热闹一番,如此倒也成了纯吃饭了。梓莘本与史氏闹翻,已是无话可说,甚至连那客套都免了,行事不过是占这礼法敷衍罢了。贾代善瞧着气氛不对,倒也颇为感叹这家中果然人丁不旺。有些后悔,没有请那族中兄弟来热闹热闹。 “哎,那日我去治国公吃满月酒,心中无不羡慕。虽然是那次子庶子满月,倒也热热闹闹大办了一场,听治国公夫人说,她那次媳以把那孩子抱养在了自己处。如今那治国公倒是子孙满堂了。”史氏是声音不大,却足以引得贾代善拿眼等她。史氏却不为所动,瞧着那梓莘微笑,“也不知道我何时也有这等福气。” 梓莘放下筷子,对着史氏举起了跟前酒杯,“母亲何须羡慕治国公夫人,弟妹处的荟姑娘已过了三月之期,胎以做足。如今我先预祝母亲一举得孙。” 说着也不等史氏答话,一饮而尽。 史氏眉毛微动,脸上笑容虽有些僵硬,好歹也是维持住了。她和配合的举起酒杯也跟着一饮而尽,又笑道, “如今你弟妹也算有着落。倒是赦儿……” 史氏顿了顿又笑,“这赦儿成亲倒是晚了,若非如此,怕是这孩儿也会叫人了。” 梓莘掩帕而笑,只道,“母亲说的是。” 史氏瞧着梓莘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中不觉愤愤。不论是否妖孽邪物,如此不讨喜,就不得她欢喜。这般史氏又想那王氏,便叫来陆妈妈细心嘱咐了一番: “妈妈且去瞧瞧,你那二奶奶处还缺些什么。不管是甚都领厨房做了送去,今日本事欢聚之时,她身上不便。让她无需挂心这里。” 史氏如此那贾代善不觉额头又突突的生疼起来,待见了梓莘不为所动的模样,略略安心。转头又瞧见贾赦宽慰眼神,当下决定视而不见,任由那史氏折腾去了。 陆妈妈如今和及第院已全然熟悉。如今王氏身边四个大丫头,以石榴为首,另有杨桃,荔枝,柚子三人。又有那周瑞家的,王顺家的,吴十家的,程起家的四位媳妇子,还有这吴妈妈,程妈妈两位妈妈。除了那周瑞家的,王顺家的之外,其余皆是新提报而来的。这陆妈妈因史氏之由倒是对着及第院越发刮目相看了。 王氏听闻陆妈妈所言,心中不觉好笑,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王氏原主与那陈妈妈二人所谋。她本以为那是以及荒诞,却不想几厢凑齐,如今倒也让自己得了便宜。如此,王氏也不客气,只是一个眼神,那石榴已经捧着荷包走了过来。荷包自然是无比精致了,里头鼓鼓囊囊,瞧着陆妈妈略微心惊。只听王氏道, “大过节的,还劳烦妈妈特地为我走一趟,这是给妈妈买酒喝的。还请妈妈告知母亲,我这里一切都好。今日多谢母亲所赐之席,我吃着自然是极好的,如今都是什么都不缺了。我这里倒是准备了写节礼是给母亲的。如今我不便出门,倒是让她们几个走一趟吧。” 说着王氏指了指,王,吴,程三个媳妇子。 三人上前一步,对着王氏行了行里,转身往后罩房走去,石榴拿过王氏交于钥匙走在了最后。不多时,几人回来,那三人手里皆是捧着一个托盘,上头盖着红布。陆妈妈尾毛挑高,惊愕看向王氏。虽然她之前不再府邸内宅,倒也有不少耳目。自然知道王氏从未在这时给王氏送过礼。又想到如今坐在荣禧堂的那位,两相对比,立分高下。如此,她辞了王氏,带着几人往荣禧堂而去。 那厢陆妈妈刚走,这厢宫中便来人宣赏。如此时节,得的不过是些月饼吃食。另有些布匹金银等物寻常之物。里头唯一精贵的则是那盆景桂树。也不知是如何,不过那三尺来搞,盆内花是白玉雕琢而成,竟如同真花一般却栩栩如生,还带着浓郁桂花香气。史氏瞧着稀罕,可此物却是皇后指明赠与宁萱郡主的。如此史氏不好明说,只是拿眼瞧着梓莘。 梓莘好似没看到似了。虽与史氏不和,她倒是在这行事礼法之上全然做足。虽是一个府邸住着,这中秋节礼早早的就送了过来。虽比不上贾敏费心,倒也算是不差的。如今史氏又瞧中了此物。梓莘自当不知的。 贾代善也瞧着稀罕,倒无那私占之心,不过是瞧着新奇罢了。他刚想开口说话,就瞧见那陆妈妈带着几个人进门。史氏瞧陆妈妈身后几人着生,又记起那些日子是也是她许诺另王氏自行安排院中人事,便知道应是新上来的。待她瞧清了丫头之貌,几个媳妇的模样,心中倒是越发欢喜起来。素日她不喜欢王氏,其中一条就是此人视短。竟把身边之人弄的各个无盐。如今丫头俏丽,几个媳妇也是好容貌,也不再只用那周瑞家的一人,更是深得她心。 几人上前对着各位主子行礼,石榴目光不动声色扫过园中之物,立即目不斜视站好。贾代善瞧着微微有些发愣,他不知道何时起,王氏身边的人居然如此守礼。 陆妈妈上前几步笑道,“老爷,夫人,这便是二奶奶命人送来的节礼。这两个是送夫人老爷的。那边的是给大姑奶奶的,那个给大奶奶的。” 梓莘微震,她进门一年半,这大小节日也过了不少。这是王氏头次给她送礼,不觉好奇。只是这古礼和现代礼节截然不同。现代别人送你礼物,是需当面拆开,夸赞一番的。这古礼当面拆礼物非常不礼貌,如此个人倒是手下不提。又各自打赏了送礼之人。虽史氏与梓莘两人并未交谈,可那石榴还是看出些许端倪。回头立即报了王氏。 王氏闻得此言,不觉摇头不止。如今的她自是不同的!她不仅看过红楼,还读过不老少的红楼同人。如此,自是知道府邸重中之重仍是那史氏。这便翻了翻记忆,得知如今史氏尚未达到作为贾母时的脾性,却也是个爱听好话,喜欢热闹之人。如此,不觉又鄙视起原主来。明知史氏喜好,却还不知投其所好,竟是连哄人的话也不会说的。又从那王氏记忆中推断,如今这问题皆出自贾赦。 原著中贾赦笔墨不多,但也可以看出是个极愚钝的。若不是如此,也不会任凭二房住着那荣禧堂。无能,无为,无用,这“三无”便可总结了贾赦彻底。另他偏偏还不知道好歹,似是半点不知道那人情来往之事,每日不是和小老婆喝酒作乐,就是摆弄古玩字画。可如今的贾赦品貌皆为出众,虽不见他有那大贤大能之举,怕是早晚的事儿。如此,王氏认定这贾赦必定是那穿越而来。 王氏又从那记忆中寻得梓莘讯息,更是咧嘴而笑。如此她倒是也是信了的。本来读红楼之时,便觉奇怪,为何那贾琏外祖家未提半字。这贾赦好歹也是国公府嫡子,其妻又怎是普通之人。虽女儿不在,可也不会对着外孙袖手旁观。一如贾府对黛玉似,且不管林如海是否续弦,贾母断然不会弃黛玉而不顾。如此倒也是极合理的,这贾琏已是没有外家的。这威闽侯又是隔了一层,不好插手了。 对于梓莘,王氏倒是没有半点怀疑。若这位是穿越,又怎么可能与史氏闹到如此境地。若是她,早就把那史氏笼络好了,再把这贾府牢牢捏在手心,定要让那贾府重振威名,再把那荣国公之爵拿回来。可在瞧那位,不过只是关起关门过小日子,真正短视。那郡主之名怕也是那贾赦促成了。王氏想着,不觉对那贾赦更加好奇了起来,自己那位夫君倒是靠边站了。 第五十七回 无论王氏对那贾赦多好奇,还是没有机会得以相见。无奈,王氏便日日在房中研习从警幻处所得玉简,不觉受益匪浅。只是贾政不在身边,且身边也无一她看的上眼之人,倒是无法让她实践一番。如此,王氏倒是把那重心移到他处,她一边专心讨好起史氏,一边笼络贾府众仆来。 王氏能在前世放倒梓莘且旁人皆无所查,自然颇有手段,非一般人也。如今她又有了警幻所赐的百宝箱,更是如虎添翼。虽百宝箱内里颇小,只够放两锭五两的银子,但架不住那“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几字。且不论是贾府下人,亦或是王氏之人,大多所图也不过就是那些许银两,所谓忠心也不过建立再此之上。王氏如今手下四位媳妇子都是能干之人,若听得那家有那需银钱之时,必定借着王氏之名出手相助,如此倒是让王氏多得了不少人心。 王氏原主就是个惯会演的,如今换成了这位可谓更是有过之而不无极。她可不是原主那般短视之人,自然不会把那些阿谀奉承之人摆在心上,她要不过是在贾府中的根基。她对那那史氏,虽不能亲自晨昏定省,但初二、十六两日必定让身边吴十家的为请安,且每次前去自然不会空手。史氏自然满意非常,觉得老二家的真是倒是乖觉。又想到那赖头和尚所言,更是信了几分,对王氏越发上心了。 王氏如此一番作为,收货颇丰,自鸣得意一番之后,更加卖力作为。时日便如那白驹过隙,一晃眼十月已至。 因贾敏产期将近,这日午膳过后,梓莘便拉着钱妈妈、李妈妈又有那蔓枝、绿柳二人备起贺礼来。李妈妈瞧着梓莘,只觉她如今肤白如玉,且无半点瑕疵,脸上细润光滑,连毛孔似是不见了。再看她眉眼如画,举手投足还带着那妩媚慵懒之气,比起一年半年刚刚成亲,更是美上几分。只是……李妈妈瞧着不觉叹了口气。 梓莘自然是觉察到李妈妈今日不对之处,她放下手中笔杆,入眼就是那李妈妈眉头紧蹙,她瞧着奇怪,出口问道, “妈妈可是有什不快之处?但说无妨。” 钱妈妈瞧着也跟着叹了口气,梓莘更是奇怪。蔓枝转了转乌溜溜的大眼睛,拖着绿柳请安出门,往那排房而去。不一会,又见那赵妈妈,孙妈妈一同进入东厢。 绿柳见状,不觉伸手点了点蔓枝脑袋,笑骂,“就你聪明。” 蔓枝并不躲让,笑眯眯的摇头晃脑,却也不答话。 梓莘瞧着自己跟前的赵钱孙李四位妈妈,诧异的眨了眨眼睛,心中颇为不解。自打进了这府邸,四位妈妈还从未如此整齐的一同在她面前。先是赐了几位妈妈坐,梓莘这才问道, “几位妈妈今日可是有话对我说?” 钱妈妈管着银钱,性子颇为爽利。听闻梓莘如此问,左右看看无人搭话,上前一步,满脸忧色, “我的好郡主,且给我们说说您这是如何打算,也好叫我们几个老婆子放宽心。” 梓莘眨巴眨巴大眼睛,茫然的瞧着四人,愣愣吐出两个字,“打算?” 钱妈妈瞧着,不觉着急,她虽然是宫中出来,当下那些规矩忘的一干二净,她一拍大腿,嚷道, “姑娘,别告诉老婆子,你如今还没个章程?那头那位奶奶,可是好谋划就差把手直接伸到我们这儿啦!” 梓莘仍是不解。擎苍斋如铁桶一般,先不说她自己,贾赦也不会允许有人对此指手画脚。其他碍事之人皆已不在,且不管王氏如何蹦跶,她又何必理会?如此,梓莘不觉开口宽慰道: “妈妈们多虑了,这园子造好,我等是要搬过去的。那头如何我们又何必在意?这院子内无事便是安好。” “我的好姑娘,你可当真要放弃这荣国府了?”一贯话不多的赵妈妈难得开口,她直直的看着梓莘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是姑娘有此意,我们也好另作打算。” “是啊,是啊。”孙妈妈接口连连点头。 对于王氏如今作为,梓莘也不是全然不知,只是没有放在心中罢了。想着,梓莘眉头微蹙,瞧着四位妈妈的神色,也沉重起来。 李妈妈瞧了梓莘这般,心知她是把几个妈妈的话听了进去,她上前几步,为梓莘倒了杯水递了过上,又道 “姑娘。有些话我们几个早就想说。我们到姑娘身边皆有六年,陪着姑娘一点点过来,如今姑娘得了郡主之衔,还享那公主俸禄自然替姑娘开心。可是姑娘,这天家威严不过是唬唬人的,日子可要我们自己好好过。” 梓莘接过水杯,瞧着李妈妈,记忆中她还从未对自己说如此重话,心中到无不悦,也知道她全然都是为了自己好,便点点头洗耳恭听。 李妈妈看梓莘似是有所动,与那钱妈妈交换了个眼神,那钱妈妈接过话头,问道: “姑娘可知那王氏这两月间各处打点花费多少?” 梓莘一惊,心突突狂跳起来,那钱妈妈倒也不卖关子,一一道来, “先头出去的赖总管一家,也不知道那二奶奶用了何方法,赖总管小儿子又回府当差,如今管着外书房的笔墨杂物。又有那厨房的杨妈妈,她有个小女儿如今十五,前些年脸上生了疮留下个大疤,眼看着到了岁数到了,急到不行。一月前二奶奶知道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子,这不过一月功夫,疤痕淡去不少,这皮肤也白皙了。说是不出二月就能恢复,二奶奶已经让那丫头进院伺候。还有……” 这钱妈妈越说,梓莘越是心惊胆颤。这王氏居然每次出现的恰到好处,真是要钱给钱,该出力的时候不遗余力。王氏这行事作风突变,倒是让她措手不及,隐隐又觉似曾相识。只是,这王氏到底想做甚?只是收买人心吗?梓莘不觉怀疑。 “姑娘,”钱妈妈终于说完王氏这些时日的壮举,心中更觉烦闷,“这蒋家虽然已不再,可是到底是二奶奶外祖家。我且听闻二奶奶手头倒是有几副极好方子说是要先给太医院。另外,前日我也听说这二奶奶除了那治好疤痕的之药之外,还有好几个美容养颜之方,正在找人开筹备铺子,要卖那特制的胭脂水粉……” 梓莘眉毛抽了抽,心中暗道,莫非这王氏被穿了? 四位妈妈面面相窥,这一番说辞之后,却不见梓莘答话。不觉心急了起来,那素来沉稳的赵妈妈忍不住又开口道: “我的好姑娘,王氏如此上下运作,旁人或许不知道,可是这对于我们却是那司马昭之心。姑娘,我还是那句话,若是姑娘想要离了这荣国府,我们也要另作打算。” 梓莘回神,扫了一圈四位妈妈,轻叹一口气,淡道, “妈妈都是跟我数年,我的脾性妈妈最是了解。若是可以,自然是甩了这许多麻烦事最好。可是,如今瞧着上头作为,这院子都修到了府内,怕是我想多懒也是不成的。这些时日,果真是我思虑不周,日后还要仰仗各位妈妈。” 得了梓莘肯定回答,四位妈妈乐滋滋又相互看了一眼,已是有了万全准备。那孙妈妈上前,仔仔细细打量起梓莘。梓莘瞪着孙妈妈笑道, “妈妈这是作甚?” “哎呦,我的好姑娘,且别动,让我好好瞧瞧。按说这仪宾如此粘着姑娘,怎得会还没动静?姑娘,把手伸出来让老婆子好好看看。”孙妈妈大约四十来岁,眉毛粗短,如此紧蹙略显滑稽。 梓莘闻言脸红不已,下意识的把手藏在身后,赧然道, “妈妈说的什么话,我自然是极好了!妈妈可是忘了你可是每旬都帮我好好瞧过的。” 孙妈妈点头,思索片刻,不由面皮也微微显出些许红晕。想了想,她还是道,“莫非是仪宾,恩……姑娘那时……可觉仪宾有何不妥吗?” 梓莘连忙摇头,想着就要扯开话题。四位妈妈对她虽是极好,可她也不想与几人讨论自己这等私密之事。 李妈妈瞪了孙妈妈一眼,拉起梓莘的手,笑道, “姑娘莫恼。这孙婆子,也不知道一会私下瞧了?唉,姑娘啊。我等都是宫里出来,从先帝到如今太上皇也瞧了不少。太上皇这些年来只宠着太后一人,却从未有人多话,皆因太上皇子嗣繁茂。可若是太后娘娘一早便有那儿子傍身,又怎会有大皇子之事?姑娘如今虽好,到底膝下空空,姑娘也要另作打算。” 梓莘不解瞧着李妈妈,听那弦外之音,不是要她为贾赦纳妾吧? 李妈妈瞧着,心知她是误会,立即拍了拍了梓莘的手,又道, “姑娘千万误会。这妾侍断断有不得。姑娘既然不打算离了这府邸,将来虽住在那园子里,到底不是分家了。夫人年纪渐渐要大了,那房若是生下了一男半女,怕是这称呼都要改。姑娘还是趁着年轻,早些要孩子吧。我们几个如今身子还算硬朗,也好为姑娘带小少爷,小小姐。” 梓莘闷闷的不想说话,强扯着笑脸请四位妈妈回去休息。 京城十月天气已经冷了下来,前日梓莘已换上了厚实的冬衣,且令人在屋里熏起了银丝碳。如今暖暖的东厢里只有梓莘一人。几位妈妈的话她自然是听了进去,只是,那最后几句,不免扰乱她的思绪。贾府之事虽繁琐,到底她是知道一二。如此,她要做的不过是扰乱原来剧情。这所有设计之中,并不包括她自己。生孩子的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早已否决了。 细细想来,若是想要离了这里,怕是还要等上二十来年。这二十来年到底要如何度过,她从未认真想过。一直以来,她从未考量过这贾府对于她来说究竟为何物,只是觉得自己与贾府之事只是走走过场。待那众女子出现之后,只需给予她们不用命运即可。可要如何改呢?真的只是靠自己知道原先那些事儿,以及修炼所得吗?梓莘本能的摇了摇头,觉认真思索。说起来,她从未给自己一个目标,说的好听叫随波逐流,说的直白便是胸无大志。 前世,梓莘念书所成,考上大学,也不过是合了“应该”二字。在她概念里,读书就该一路到大学,大学之后找一份专业对口也是应该的。这般,她打小书便是念的不错,工作之时也颇得赏识。若是问她有何目标,又有何爱好,似乎除了大学时想要写小说之外全无。 初来此地,在福建住了五年,梓莘更是恪守着“应该”好生修炼,似是修炼到大圆满之后,就有了自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她想要生活究竟是怎样呢?梓莘细细想着,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第一世,她是前首辅张钰遗留孤女。在威闽侯府那三年被外租家照料的极好,原本天真的性子渐渐有所有回转。后嫁入贾府,见夫君人品才貌及佳,心中自然是极欢喜的。后又见婆母仁慈,心中倒是真把她当做母亲孝顺。 那一世,她身边没有那赵钱孙李四位妈妈。没有空间利用,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香消玉殒。 那一世,她十六岁出孝成亲,十八岁生长子,二十二岁再次有孕,长子却意外身亡。如此刺激之下,她生下次子,却一命呼呜。 第二世,她是家境不错的娇娇女。从小相貌出众,顺风顺水,从不知道“求不得”为何物。 那一世,她简单快乐,唯有在那毕业之前恶补所谓“人心险恶”。虽躲过了诸多设计,最后却被闺蜜陷害。 那一世,她所有坚持的理念似是在最后那一刻土崩瓦解。 这一世,她有了“有求必应”空间。 这一世,她有了对她忠心耿耿四位妈妈。 这一世,她有对她深情厚谊的伴侣。 只是,她自己呢?她到底要的是什么?梓莘蹙眉,想着前些日子与那贾赦不渝,心中似是有了答案。一些她长久以来不愿面对的答案呼之欲出。 第五十八回 立冬已过,京城天气便是一日冷过一日。 王氏穿着厚实的冬衣,简简单单梳着个圆髻,脸上不施粉黛,只是薄薄的抹上了层自制面霜,隐隐还有花香气。柚子瞧着镜子里的王氏,又看了一眼首饰盒,笑问: “不知今日奶奶要用何物?” 王氏自是知道如今自己如今只能用那银饰,珍珠等物。那惨白的颜色并非她所喜,摇了摇头王氏淡道, “如此就好。吴十家的可否到了?” “吴十家的一早就来,如今可是等好些会了。”荔枝正在布置着餐桌,回头冲着王氏灿然而笑,问道:“奶奶可是现在就叫她进来。” 王氏抬了抬手,淡淡扫了荔枝一眼,声音里带着清冷,道:“请吧!” 柚子瞧着荔枝欢喜出门的背影,又偷偷瞧着王氏镜中模样,低头并未说些什么。须臾,那吴十家的低头进入屋内,只觉热气扑面,瞬间驱散了些许寒意。 王氏抬眼扫过了吴十家身边的荔枝。荔枝立即会以转身进入内间,转眼端着托盘而出,上头摆着个精致锦盒。王氏指了指镜盒笑道, “你去夫人处带代我请安,把这个一同拿去。并请示夫人,我今日要去那水月庵一趟。” “是!”吴十得令,身后跟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往那荣禧堂去了。 屋内再无人说话,静静的伺候王氏用完餐。荔枝每每开口想说些什么,都被那柚子不动声色制止。大约过了一刻左右,才见吴十匆匆而回,后头小丫头托盘内的锦盒换了模样。吴十上几步,呵呵而笑; “奶奶,这是夫人所赐五十两银子,让奶奶代为交于尘虚师太,祈福用的。” 王氏瞧着锦盒,脑中冒出那原主所为,嘴角扯出抹嘲讽的微笑,挥了挥手让人收了起来。如今得了史氏首肯,王氏不再迟疑带着周瑞家的,吴十家的两个媳妇子,及石榴,杨桃两个大丫头等洋洋洒洒两车人马出门往水月庵而去。 * 梓莘且不知王氏一早出门,她一夜无眠,皆在思索前日之事。贾赦睁眼,瞧着怀中之人秀眉微蹙,低头亲了亲梓莘头发,笑道, “怎得了?昨日回来便见你不对劲。可又是那两位找你麻烦?” 梓莘摇了摇头,她轻咬嘴唇抬眼看着贾赦。眼前依旧是一幅好颜色,那双桃花瞳含情脉脉,微翘的嘴角显示着此人的好心情。梓莘眉头更紧,拉着贾赦衣襟在往他怀里拱了拱。贾赦略惊,伸手轻拍着梓莘背脊。感受着从贾赦掌心传来的温度,梓莘烦躁之意渐消,心慢慢平静下来,不觉自嘲的笑了笑。曾几何时,她自以为傲的情绪居然如此容易被波动。 贾赦觉察到了怀中之人,放松下来,笑道,“可是近日修炼太累?” 梓莘在贾赦怀中摇了摇头,微抬下巴,笑道,“昨儿几位妈妈好一番进谏,也不知道那些话在她们心里憋了多久。” “哦?”贾赦抬眉,他自然知道梓莘身边几位妈妈的忠心,闻言不免好奇起来。 梓莘调整一下姿势,躺在贾赦怀中,不再看他的眼睛,无意识的玩着他的衣带,轻叹一口气,道: “唉,几位妈妈是不忍我这样懒下去了。这些时日,二房那位都动作颇多,且似是更有章法,不免让妈妈们担心了。再瞧瞧我,对着婆婆毫无讨好之意,对外头也是懒得交际。名下产业也是丢给他人打理。每日无所事事的专看些闲书。” 贾赦抓住梓莘不安分的手,心知事情绝是不是她说的那般轻描淡写,会被她放在心上的事情着实不多。 梓莘被贾赦抓住了手,茫然抬眼瞧着他,猝不及防瞬间被贾赦看得透透。贾赦瞧着梓莘茫然模样,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 “这世上之人多种多样。有那运筹帷幄,也有那谨小慎微。有那活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也有稀里糊涂快乐明朗的。娘子何须纠结。你如今身居在此,也算是我的推波助澜。我只想着再有机会与你一起,若是修炼有成,我等怕是比旁人多出好些时日。如此,自然有比旁人多的时间做些无聊之事。何况娘子所为并不无用不是吗?若是有那想不明白的事情,日后总有明朗的一天。” 梓莘把头埋入贾赦怀中,只听她闷闷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若是有了琛儿,琏儿他们可否一同修炼。” 贾赦呆愣,深怕自己听错,手僵在那里不敢妄动。梓莘抬头,脸上已是灿烂笑容,她亲了亲贾赦下巴,继续道, “若是不能修炼,也不知道我们可否在此陪他们走过这一世。” 贾赦翻身压住了梓莘,在她耳边低喃,“娘子放心,你我如今皆是不同,他们自然也是能修炼的。若是不成,有我在的一日便可保他们一日安宁。” 梓莘微笑,心中压着已久大石终究放下。此处有自己所爱之人,又有那上古遗留空间,又何必畏首畏尾。不想当那典型穿越女,便摆出那置身事外的高冷之姿。实属幼稚之举。如今既然已经入局,又岂能真正脱离?之前所思所想,不过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刻意融入,特地疏离皆不是上上之举,不如顺其自然罢了。 而后,梓莘并无太多时间思考这些,那贾赦迫不及待了要与其好好修炼一番…… * 马车内摇摇晃晃,虽昨儿一夜好眠,此刻王氏依然有些昏昏欲睡。今日车行两路,那拨人车马怕是已经到了水月庵,替她进庵祈福。王氏自己却有更要的事儿要做。在这已有二月时间,王氏细细瞧着早已断定这警幻所言之人,应是贾赦无疑。她且不知此人到底是穿越亦或者重生的。总之,实在是个大麻烦。想着她眉头微蹙,薄唇紧紧抿着,却把同车周瑞家的看的心惊胆颤。 “奶奶,可要用些点心?”石榴察言观色,也已觉察王氏脸上薄怒之意,却不知道这怒气从而何来。 王氏闻言,眉头舒展,嘴角勾起微笑,目光慢慢扫过同车二人,淡道,“不用了。今日之事,几位可是心中有数?” 周瑞家的心快跳几下,几乎是本能的咧嘴而笑,脱口而出:“奶奶放心都安排妥当。” 王氏请“恩”一声,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身子慢慢靠向坐垫,双目微闭起来。周瑞家的抬眼瞧着王氏,不再言语心。她稍稍定了定神,心中只求自己男人给力,那差事万不可出半点差错。她深知如今的这王氏越发心狠手辣。前些日子她得到消息,似是陈妈妈身染重疾,怕是就要不好。想着,她又多看了王氏几眼。虽还是那平平五官,却是多了动人之处。王氏颤了颤睫毛,周瑞家的立即低头,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不可多管闲事,只管好好当差便是。 马车进了庄子,又直奔一座小院。马停车止,杨桃周瑞家的先行下车,立即摆好了脚凳。如此才由那石榴掀帘扶着王氏下车。王氏抬眼看着这两进宅子,脸上带着微笑,由石榴杨桃扶着进入了垂花门。刚刚进门,却见十来人扑扑一同跪下。 王氏扫了一圈,这些人有男有女大约都是在二十上下,相貌皆为扑通,瞧着过目即忘。她满意向周瑞点点头,另这些人先下去,自己则带着丫头婆子往正房而去。庄头也姓王,人称老王头。听王氏今日要来,早已命人备下了炭火,把屋子烤的暖暖,王氏进屋便觉干燥暖和,抬眼多看了庄头几眼。老王头呵呵而笑,在一旁搓手。 周瑞家的见状上前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塞入老王头手中,命其下去候着。老王头转身出门代开银票瞧着是一张二十两小额银票,嘴角歪了歪,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却还是把银票揣入怀中。 这里虽不比贾府有上好的银丝碳,倒是这屋子似是那北方极寒之地有夹层。如此王氏脱下厚重外衣,换上家常衣物,这才宣周瑞进见。 周瑞进门扑鼻而来是荷花香气,有瞧着屏风后头隐隐绰绰的人影,立即低下头跪在屋中。王氏听到声响,心中颇为好笑。她自是知道,要让男人对自己忠心死心踏地除了那银钱之外,更需些许别样情愫。如今虽不见周瑞,听得那番动静,便知这警幻给的方子怕是有效了。 “你辛苦了。”王氏拖长音,慢慢说着。一旁周瑞家的又是多看王氏几眼,心中不知为何升起那些许不安。 这王氏虽相貌普通,音色也不是绝佳,可是落入周瑞耳中怡然不同。他低着头不敢抬起,磕磕巴巴的回话, “小人不……不敢。外头那些都是……都是应了奶奶要求找到的。” “恩。”王氏轻嘤一声,那周瑞跪在那里身子曲了曲,脸几乎要贴在地面上。那周瑞家的哪里见过自家男人如此,心中不免着急,却有碍着王氏不敢多言一句。 “你下去吧,让外头那些人分开男女,每二人一组进来我瞧瞧。”王氏语气柔和,那字字句句落入周瑞耳中似是在耳边低喃。已经是冬日,他却觉得自己后背已经湿透。 周瑞退出房门,冷风一吹,只觉清醒不少,可那软言细语,屏风后的淡淡倩影似是深入骨髓,再也无法忘去。他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打掉自己痴心妄想,转头笑着照着王氏要求吩咐下去。只到王氏见完了所有人,这才再度进入屋内。 “周瑞,你这次差事办得极好。这些人你还需费心好好调孝文。另外让你打听的事情,现下如何了?” 王氏轻撇茶碗,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此时周瑞依然平静,恢复了那往日伶俐,笑道, “奶奶所托哪敢怠慢。小的已经打听清楚,大爷几位通房丫头皆是住在小秦庄上。听说里头还有个是刘姨娘已经生怀六甲。” “当真?”王氏重重搁下茶碗,不觉兴奋起来。 第五十九回 冬日的白日时辰颇短,不过是那申正时分,天空已有那昏暗之色。 京城布局是那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如此,那京城内极南之地,有那一片低矮破旧瓦房。这瓦房虽旧,各自门前却也打扫的干干净净,窗户上偶有破损之处,也被重新糊上新纸。这南边与北边不同,丝毫不见脏乱迹象。似是住在这块的人,家境虽寒,倒也有几分生生傲骨。 周瑞紧了紧身上大袄,瞧着这边一排屋舍,认真数了数,便在那左起第三间的门前立定。因是冬日,窗户被严严实实遮住,厚实木门遮挡了里头的声响。周瑞踌躇片刻,还是抬手敲了敲门。半晌之后,屋内仍无半点声响。他想起王氏吩咐,顿了顿,加了几分力道拍着门,一边高声说道, “请问刘四在家吗?” “吱呀”一声,隔壁的房门应声而来,里头探出一张苍老的面孔。老妇穿着粗布衣衫,身子似是因为严寒蜷缩起来。她上下打量周瑞一番,开口问道, “你是何人,找刘四作甚。” 周瑞立即转身对着老妇作揖,笑道,“老妈妈,这边住的可是那姓刘一家?你可知他们家有个丫头如今是在贵人处当差?” 老妇闻言慢慢走屋中走出,她双手被在身后走的极慢。周瑞瞧着老妇心中突突的狂跳几下,面上到底没有露出半分怯意。他自然知道拍门的这户人家并不是要找的之人,那番举动为的不过是引出如今应话的人家罢了。 周瑞如此作为,全然是因为王氏吩咐。瞧着如今一切如王氏所料,心中倒是对王氏更是佩服不已。 老妇终在周瑞面前立定,淡淡说道, “老生夫家姓刘。这边只有我一户姓刘人家。你要找的那刘四便是我家四子。我倒是有个小女儿小时候卖给那人牙子,如今听闻是在家荣国公府当差。且不知道你所言那位……” 周瑞闻言脸上立即露出欣喜之色,对着那老妇拱了拱手,大笑: “恭喜刘家妈妈,贺喜刘家妈妈,您闺女如今是已是我家大爷过了明路的姨娘。前段儿刚刚被诊出了身孕。大爷欢喜的不行,令大奶奶好生照顾。刘姨娘一切安好,只是打小离了家,想的紧。大爷这次命我前来就接您老进府照顾刘姨娘。” 老妇瞧着周瑞,眼角含笑微微摇头, “我刘家如今虽然贫困潦倒。昔日无奈之时也有那卖儿卖女之举。即是此,老生听爷这般说辞……爷你若不是欺我没见过世面,便是在说笑吧?” 周瑞微惊,方才听那老妇所言已觉她谈吐不俗。再仔细瞧着,那老妇虽是身姿佝偻,脸上层层叠叠布满褶皱,在瞧着终觉哪里似是不同。 老妇见周瑞呆愣,倒也不再多言,就要往回走。周瑞快走几步挡在老妇跟前,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刘家妈妈,此是我家大奶奶托我交于您的。您这是要进府伺候,怎得能让您做白工。” 老妇动也不动,只是瞧着周瑞似笑非笑,弄得周瑞心中发毛。周瑞只恨自己疏忽,居然没有把这刘家人都摸个清楚。 “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个实话吧。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老妇声音淡淡,语气平平。周瑞闻不到她半点情绪。 周瑞呵呵而笑,举着荷包倒也不敢妄动,他心中百转千回,一时拿不定主意,片刻笑道, “妈妈多虑了。我自然是一心为刘姨娘好之人派来的。” 闻得周瑞如是说,老妇不再多言,绕过他往屋中走去。眼看着老妇就要关门,周瑞转身目送那老妇,他的双脚却似是被钉在原地。 关门之前,周瑞只听到那老妇冷笑道, “这位爷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这刘家女儿卖出那一天,便于刘家没有半点关系。日后不论是飞黄腾达,亦或是自甘堕,落都是她自己的事情。我们刘家虽穷,倒也不至于上赶着要做那姨娘亲戚。” 嘭的一声,大门应声而关。周瑞眨了眨眼睛,轻哼一声,把那荷包踹回袖中。细细想了一番,倒也不着急回禀那王氏,往东南处而去。 * 王氏眼睛微眯坐在东厢炕床之上,屋中熏的暖暖,她仅着居家常服,长发发随意固定在脑后。一想到今日收获,她不觉更是得意万分。 自打接管王氏这个身份,她也曾细细研读了原主生平,心中倒是颇为遗憾没有早些来此,那般也好跟那蒋氏学上几招。其实那原主本性倒也不恶,人也不算伶俐,从那蒋氏之处所得也是一知半解,不能运用的得心应手,故总是布了个好局,却得了最糟结果。如今换了她来做王氏,倒是有个不错起点。 王氏自是知道如今靠自己一人不成事,便让周瑞在各个庄子挑选了那看似毫不起眼之人。她可是懂得最好的密探就是那跟你说上十句话,你转身却想不起那人长相声音的。今儿所见之人她非常满意,更重要便是得到嗝噎大房的消息。这贾赦能赶走通房妾室,可见对那梓莘是极用心,且不管是因为郡主之衔,还是动了真情,王氏毫不在意。她信奉“没有拆不散的伴侣,只有不努力的小三。” 王氏回顾了那原主和梓莘几次交手,一时对原著中连名字都不存在的大房原配不知评价。唯一可认定的就是此人断然不会是那穿越亦或是重生之人。这样倒是让她放心不少。如今王氏定下首要任务便是要把那“恩爱非常”大房搅和的鸡犬不宁。 梓莘虽不知道王氏打算,倒也算是那行动派,既然决定要再次好好生活,断然不能让自己未来孩儿立于危险之中。可如今再去讨好史氏,怕是已经晚了。不过好歹有那郡主身份,倒也不怕那史氏作怪。 如今梓莘忧心另有他事。要知道且不管那王氏,史氏有何打算,断然不会亲自去做,只是吩咐身边得力之人。她手头的赤胆忠心丸极其有限,不可能让全部人服下。这如何使用便是第一要紧。 若是只有她与贾赦二人自然是不怕的。可是若是日后有了小怕是不同,且不说她第一世时长子之死本就透着古怪。 梓莘拾起庶务,先是让李妈妈按照她的要求,把这贾府下人好好梳理一番。虽国公府用人自然要有他的定律气派,却也发现不少可有可无之处。她一一记下,又看起来那关系一栏,不觉扶着额角,颇感头痛。纵使知晓原著,也只这贾府大多为家生子,自然是错综复杂。可瞧着那认得干娘干爹杂乱,这许多甚至是差了年纪辈分。又想到那宝玉对着年长自己许多的贾芸都能说出“像我儿子”之类的话,倒也不奇怪了。 急急的脚步声响起,梓莘抬头,见那李妈妈满脸忧色快步上前。她未开口询问,便听李妈妈说道, “郡主,庄头来报,那今日有人去瞧过刘姨娘。” 梓莘皱眉,那些人送走皆是贾赦安排,如今会有人能瞧到刘姨娘怕是贾赦有所行动了?她才想开口宽慰李妈妈几句,只听蔓枝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大声说道, “郡主,大姑奶奶生了,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均安。” 梓莘大喜,拍了拍李妈妈手,眼神安抚了她一下,便让小丫头拿出那日拟好礼单,稍稍打扮一番,往荣禧堂去了。且不管与史氏和有何龃龉,对于贾敏她是真心交好。 王氏也得了消息,所不同是那是陆妈妈亲自来报。王氏倒也毫不掩饰自己惊诧之意,落入那陆妈妈眼中,却又是另一番解读。瞧着王氏失魂落魄模样,自然行到那王氏曾经两次落胎,那一次还是因为守孝生生打了下来,若是当时没有此事,怕是如今也是要生产了。如此,瞧着那王氏模样,心中倒是生出了几分同情。 王氏只觉自己心中泛起那深深恨意,那恨意断然不是她自己了。王氏略惊,难道原主并未离开?只是自己因警幻之故压住了她?待会神瞧着陆妈妈神色,立即记起王氏之前遭遇,强扯着嘴角,吐出几个字,“真好,真好!” 陆妈妈瞧着王氏如此,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只觉什什么对于她来说皆是讽刺,只是讪讪笑着,想要告辞。 王氏瞧向那石榴,石榴立即转身进到里间,拿出几张单子交到陆妈妈手里。陆妈妈瞧着上头之物,不觉尾毛抽了抽,诧异的瞧着王氏,上头皆是名贵之物。 王氏似是没见到那陆妈妈诧异,举手指了指那几张单子,嘴角扯出弯弯的弧度, “妈妈知道我如今不便前往母亲处,这里几张劳烦陆妈妈交于母亲。这一张便是给敏妹妹的礼单。我年轻怕是有不周之处,还望母亲谅解。另两张方子一张是转给那产妇所用,另一张算不上方子。不过是写滋补之物,是给奶娘服用,对哥儿也是极好的。如此还请母亲一同瞧了。” 王氏笑的真挚,只是眼光微红,强撑着模样让陆妈妈一刻不想多待。结果王氏递来的之物,连同那报喜所得赏赐之物,逃出了及第院。她回头看着一眼那及第院牌匾,又想到了王氏方才模样。她轻按胸口,不知从何时开始,每每来这人之后,似是对王氏更有不同。 陆妈妈颇为不安回到荣禧堂,还未走到那东厢,只听里头传来史氏笑声,跟着是那轻柔悦耳之声, “母亲瞧着可是还要添置些什么?三日之后的洗三之礼我已备下,母亲觉得那这金金花生如何?本想着要送那长命锁,怕与母亲送重了。” “嗯,我瞧着这已足够。郡主费心了,尽是特特打造如此别致之物,敏儿有你这大嫂,真是她福气。” 贾敏生子,史氏自然是高兴不已。 林家几代单传,子嗣上头似是颇为困难,如今瞧着贾敏一举得男,从此真正坐稳那个位置自然是开心不已。又瞧着梓莘递来礼单,更是满心欢喜,爱屋及乌,对那梓莘厌恶之情一时间也去了些许。且不论她对自己如何,倒是对贾敏相当用心。 陆妈妈对着外头丫头说上几句,便有那小丫头在里头通报。陆妈妈走入东厢,恭敬献上王氏之物。梓莘瞧着嘴角微翘,心中倒是更是惊奇。王氏对贾敏不满也不是一时半儿会,如今居然宋词大礼? “好好,都是极好了。郡主,老二家似是身体一直不拖,不如你与我走一趟,一同去瞧瞧她。”史氏瞧着梓莘,心中倒是又有一计。 梓莘对那王氏颇为怀疑,只是不好贸然上门,如今听史氏提及,哪有推辞之理。当下便说, “母亲,儿媳早就想要去瞧瞧弟妹。只是怕打扰弟妹清修,如此自然是极好。我且可问她要那敏妹妹洗三贺礼。” 史氏瞧着梓莘笑意妍妍,更是哈哈大笑起来。如此,一行人往那及第院而去。 第六十回 梓莘坐于软轿,随史氏往及第院而去。进贾府这些时日,梓莘去及第院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与那王氏本就是无话可说,两人又无相互讨好之意,自然也无需假装亲密。若不是近日王氏之举有些异常,王氏服丧也不出来,梓莘断然不想前来。 入了院门,在瞧着院中景致梓莘不觉微微一愣。本来那中规中矩的院子只有棵孤零零的大树。如今倒是种植上了不少新鲜之物,又摆入了些许盆栽,如今十月天气,还能见到几抹绿色。史氏瞧着也颇为新奇,对着那前来迎接的吴十家的问道, “这几棵盆栽倒是长的不错,可怎得放在外头?如今天色不早,还不找人搬进屋去,冻坏了多可惜。” 吴十家的小心跟在史氏身后,她扫了一眼院内,恭敬答道, “回夫人的话。这都是二奶奶意思。说是屋中如今开始熏碳,白日里放在屋中倒是极好,这夜里若是还放在里头,倒是不利屋中之人的康健。长此以往,怕是要弄坏了身子。” 梓莘在史氏身后两三步距离,闻言不觉脚下微滞。 史氏挑眉,眼中露着差异之色, “还有此说?我倒是是从未听你们奶奶提及。” 吴十猛然想起史氏房中的盆栽,立即凑到史氏跟前谄媚笑道, “前日我们奶奶得了蒋夫人的手札,如今还在瞧着。说是有了养生心得便要先给夫人。” 史氏诧异瞧着吴十,随后点了点头,对着那陆妈妈说道, “这老二家的对着养生之道,自是比我们更懂一些。回头把我房中那些个也移到外头。” 陆妈妈点头称是。梓兮你瞧着史氏如今之态,倒也不觉奇怪。这人本能就会亲近对自己好的人,且瞧着这二月见王氏用心已见成效,倒也感慨起来。她不觉懊恼起来,自己不把史氏当回事,又怎得求她对自己上心。只是原先瞧着王氏之举,并未想过这两人会有联手一天。 胡思乱想之际,梓莘已跟着王氏一行人来到王氏东厢。在外间稍坐片刻,隐隐她已闻到一股奇异幽香。在瞧着摆设,或许是因为如今王氏守孝,夸张艳丽之物已经收起。却也不见那新设之物,不免有些简陋了。梓莘瞧向史氏,似是她对于这屋内摆设也不曾满意。 “夫人,群主,这边请。”清脆之声响起。梓莘抬头瞧见一个相貌极好的丫头,顿时愣住。原是听李妈妈说起,今日亲见了,这王氏习性倒是全然改了。 史氏倒是习以为常,便有那陆妈妈扶着起身。梓莘跟着史氏进入东厢,目光对上王氏那刻,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许许多多被她尘封不想记起之事,如山洪倾泻,瞬间把她掩埋。 戌正时分,内院中隐隐响起初更之声。梓莘恍然回眸,瞧着那烛火盈动,心中依然久久不能平复。纵使她设想过王氏种种,却断然没有想到此人如今居然已是被自己拿前闺蜜换了芯。王氏前世相貌出众,绝不是这里那原主之貌。只是那眉眼飞扬的模样,她绝对不会认错,加之她如今修炼略有所成,已可瞧出些许端倪。 贾赦回房,瞧见梓莘坐在床沿发呆,倒也不打搅她冥想。只是待他换了常服再次回到屋内,却见那梓莘保持那姿势没动过,不觉眉毛微蹙上前搂住了她, “怎么得了?可是那位接着敏妹之事为难你了?” 梓莘摇了摇头,低头眼泪一滴滴落下。贾赦顿时慌了手脚,此次重逢从未见过梓莘如此。他伸手拂去梓莘泪水,却被贾赦捉住了双手。 “恩侯,我今日见到了王氏。她……已经被那警幻换了芯,如今的王氏已是我上一世的那位闺蜜。” “闺蜜?”贾赦重复着梓莘所言,慢慢记起这词还是来源自于闺中姐妹。他点了点头,似是恍然大悟,“难怪这王氏如今行事大大不同。她倒是厉害,居然把脑子动到刘姨娘的娘家。” 闻言,梓莘猛然抬头,贾赦勾了勾嘴角,眼中射出些许杀意。他闭起眼睛压下心头戾气,这才说道, “此时本事今日便要与你想谈。我随不待见那头,何奈那边多事,便叫人好生盯着。那位借着被泼狗血更换了伺候之人,又不动声色让那陈妈妈自行请辞。近日更是让那周瑞在庄子里上蹿下跳,专找那为人机灵,却相貌普通之人。那周瑞趁机打探起刘姨娘的事儿,我瞧着便偷偷放出风声。果然,那头就找上了来。“ 梓莘皱眉,略略一想,不觉又哑然失笑, “怕是警幻与她交换了不少好处。这王氏原是个惜财如命,我那闺蜜也无散财童子之习,瞧着如今她出手阔绰,怕是不同担心银钱之事。还有那些个方子……” 说着,梓莘更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怪不得她如今倒是想要卖那胭脂水粉,怕是也是从警幻处得了方子。” 贾赦瞧着梓莘模样,不免有些担心。他伸手揽着梓莘入怀,问道:“方才你可是为她落泪?” 梓莘伸手揽住了贾赦腰际,脸紧贴在他胸口,轻道,“自然不是因为她。不过是记起了些事儿,感慨罢了。” 此时,贾赦自然多说无益倒也不多问,只是轻拍梓莘背脊安慰她罢了。 “如此倒是极好。我与她之间本就是有那未解因果。如今都是可一同解决。”梓莘声音渐冷,似是下了极大决心。 * 贾敏喜获麟儿,林府上下皆是欢天喜地。待洗三那日,瞧见哥儿虽不甚白胖,却也哭声宏亮,史氏自然是欣喜万分。待抱得外孙,更是眼眶湿润,激动不已。 第六十一回 空间内微风拂面,凉风徐徐好不惬意。贾赦独坐竹屋之内,为自己泡上一壶新茶。一边又拿出前日意外所得一部身*法细细研读起来。这空间之内,灵山封顶倒是有那十来株茶树,贾赦与梓莘瞧仔细辨认,却也瞧不出那茶叶品种。也因不懂那制茶之术,只得分别品茶了茶树嫩芽,熟叶,所得滋味各有不同。这嫩芽灵气充沛,喝上一壶,便够在外修炼数十日。熟叶滋味更甚,如今所得功效尚不明朗,只觉喝下后身心舒爽。 这茶树数量虽不多,倒是每三月可收货一旬。如此那嫩芽所泡之茶便是他最爱了。自打那先帝让贤,他贾赦才真正忙碌起来。新帝上位,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丙辰之乱”与大皇子交好官员多收牵连,更不提那一同参与之人。此事究根论底不过是各为其主,如今过去五年,若是有人借此寻衅滋事,倒也不奇怪。于此,这贾赦躲在暗处之人,便忙的不可开交。今日难得有空,便想着把那前日所得功法好好瞧上一遍,却猛然听闻梓莘所言,不觉愣住。 梓莘上前几步,拿起贾赦跟前已然放凉的茶盏,一饮而下这才觉得浑身舒畅。她匀了口气,这才慢慢说道, “今儿我和是瞧见王氏给敏妹妹的方子。那瞧着都是滋补之物,对大人小孩都是极好。可若不是我前日读了此地医书。根本不知那两者放在一起变比那砒霜赌上百倍。居然是让那哥儿身子日渐衰弱,妹子生养困难之物。那王氏定是警幻所换无疑。若是先头那个,也算是与妹妹有些私人恩怨。可是如今这位真是无冤无仇,何必出手对付?” 贾赦眉头微皱,只是呆愣的瞧着梓莘白玉般面颊上晕染出的绯红,他目光渐远,耳边嗡嗡作响,却不断重复“拨乱反正”四个字。 梓莘说的起兴,却见贾赦无甚反应,猛然抬头却见惊醒之景。也不知道那贾赦先头忙些什么,如此居然有走火入魔之兆。梓莘毫不迟疑,当下灵光乍现,迅速把那茶树熟叶泡入水中,含上一口,垫脚嘴对嘴喂于贾赦。 贾赦脑袋昏昏沉沉,又似回到那在天际流浪之时。脑袋中有着许许多多的记忆,皆是告诉他那些行为皆出自他之手。可是他却记得,自己明明不过是因为悲伤过度,抱着小儿子睡了过去,这醒来已经二十余年…… 贾赦迷糊之际,只觉那柔软清凉之物贴上了自己,跟着那股子清凉之感顺着喉咙直入丹田。那清凉之气进入丹田之后,并未散去,反而形成白色雾气,慢慢裹住了丹田。就在那白雾似要散去,又有那清凉之物入口,如此循环往复,贾赦神识终于渐渐清明起来。他回过神,首先入目的就是便是梓莘交集之色。 贾赦运转灵气,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在沉寂些许年之后,他居然在此时突破了。贾赦哈哈而笑,一把抱住了梓莘, “娘子,如今我倒是再也不怕你那身法了。” 梓莘皱眉,用力挣扎几下,倒也觉察如今他的不同。贾赦瞧着那杯中之物,笑道, “我倒是因祸得福,有了如此机缘,此次都是多亏娘子了。若不是娘子,怕是那又要再次着了警幻的道。” 贾赦摇头叹道,“今儿你我倒是各有收获。如今你已知道那警幻是想要让此处恢复她预设轨迹。而我也算是晓得那警幻攻击之法。” 梓莘不再挣扎,抬头瞧着贾赦欣喜模样,只听他解释道, “警幻虽能预设出小世界,只是天地万物各有规律,此处一旦形成,便是她也不好插手。唯有可利用便是那精神攻击之法。再那意志极弱,或是突逢变故时下手。我等能再次出现皆是因为这个。” 梓莘细细想来,果真如此。那王氏可不是在经历被泼狗血之后,精神极不稳定吗?再说自己,醒来时也是恰逢变故。只是这般,在此事行事可不是要束手束脚,无法开展了? 想着,梓莘愁眉不展,问道:“恩侯,她可以把我,还有那王氏丢来此地。怕是以后还有他人。若是如此,你我行事,可不要那出处收她压制?” “自是不怕的。你是因为有我不是?那王氏嘛……”贾赦拖长了音微笑摇头,“以你为这交易是如此简单呢?怕是那警幻留她再次不过是个媒介罢了。” 梓莘点头称是,却又若有所思起来。 * 入夜,及第院连通王氏卧房的净房内热气腾腾。虽银丝碳各有定数实为难得,可架不住王氏如今手头阔绰,得些好东西自然不再话下。待净房内熏被热,王氏这才移步入内。半人高特质木桶,热水灌满了三分之一,上头飘着各色花瓣,另有那些许药材。打从警幻处得了方子,王氏便没有松懈过。她日日以此沐浴,在涂上那特质膏药,如今虽原主底子不佳,倒也略有气色。王氏瞧着自己日已好过一日肌肤,倒也颇为满足。 再次埋入浴桶之中,王氏头依靠在桶壁,双眼眯起,微烫的水刺激着她肌肤,隐隐还有些痛痒,王氏深知那是药效起了作用。 “你到时好兴致。” 悠悠之声在屋内响起。王氏睁眼,便在那烟雾缭绕中见得警幻人影。她略略动了动身子,却无搭理之意。警幻瞧见王氏爱理不理之态,横眉喝道, “大胆。见本仙再次,还不快快叩拜!” 王氏冷笑,哗啦啦起身。饶是警幻见多识广,却也被王氏毫不避讳之举惊到。瞧见警幻之色,王氏又坐回桶中,懒懒说道:“所以还是不要这些虚礼。何况这不过是我梦境,上仙就不必耀武扬威了。” 警幻额头青筋浮起,瞧着王氏只想一朝结果了她。可又想到如今状况,无奈之下只得生生吞下不悦。她顿了顿,衣抉纷飞,瞬息间已经坐在一边。她再瞧了王氏一眼,冷道,“可还记得你我之约?” 王氏也不睁眼,闻言便知这警幻来意,嘴角浮起一丝嘲讽, “着急什么?你那些个事儿离今儿还有好些年,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那贾敏生了孩子又如何?也要立的住。” 警幻瞧着王氏如此,心中倒是得意起来。其实,她对此处只是并不了解,自然无法插手干预,能入王氏梦境已是极致。只是王氏并不知晓,只以为她是因为那贾敏产子之事,前来兴师问罪,又道, “你且放心,我给那贾敏下了些好东西,瞧着时日差不多,自然会送去解药。如此自然不会耽误你那绛珠仙草之事。” 警幻点头,只是想到此处种种不妥,皱眉道,“你别忘了还要找出此处异样的根源来。” 王氏睁眼对上了警幻的眼睛。瞧着那警幻仙子的媚态横生,不觉心中有所疑问,可这话确实不好直接出口。王氏冷笑几声,开口回道,“我可记得你我二人协议,从未说过是找出此处不妥根源。” 警幻微微调整了坐姿。如今虽是冬日,她仅着一件嫩绿色宽袍广袖,衬得内里那桃红色肚兜更是夺目。王氏歪了歪嘴角,同为女子,她对那警幻有意无意的卖弄风姿全然无感。警幻自然把王氏不屑之意瞧入眼中,她微微而笑。须臾,似有那无形之气从她体内迸发而出。王氏只觉心中一荡,再瞧那警幻之时,不觉神色大变。她捏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手中,隐隐传来的痛感,尚能让她保存一丝理智。 警幻见王氏面色潮红,牙齿紧要下唇,身子微微颤抖,已知今日是够了。她衣袖一会,那无形之气瞬间聚拢在她袖中。王氏顿时神色松懈,半躺在水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再瞧警幻眼神中再无轻视之色。方才王氏强压着心头想要扑到眼前之人行那等子事儿。可是,她又隐隐觉得若是真是如此,怕是自己性命不保。 “如何?若是你全然听我指派,事成之后我便把这全部教给你。”警幻语气波澜不惊,瞧着王氏之时,却有多了几分得意。 王氏咬牙绝,却说不出一个字。 “罢了,也不为难与你。你且好好行事。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可不只是今日之事了。”说着,警幻也不理那王氏,一甩手化作淡淡幻影。 王氏慢慢睁眼,眼前依然烟雾缭绕,隐隐透着暗香。她揉了揉微酸的眼睛,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此刻只觉头重脚轻。方才果然是做梦!一想到那警幻使出招式,心中认定那自然是妖媚法术。警幻给予她的玉简之中,就有相似之功。她微微调整呼吸,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这警幻入梦,到底耗损她些许元气,王氏如今倒真是累了。她缩了缩脖子,缩入水中,这才觉得舒服多。 想着那警幻刚刚所言,她自是知道这根源是因那贾赦,只是若是如此轻易说出口,怕是自己再也没有那利用价值,如此王氏更是决心咬住秘密,绝对不松口。 王氏心中略带,却听闻外头传来声嘶力竭的惨叫,她猛然坐起石榴,杨桃立即进来为她擦拭穿衣。 “外头何事?”王氏皱眉,虽隐隐有猜测,那荟姨娘如今怀胎六月,也是时候了。 石榴与杨桃对视一眼,二人加快了穿衣速度,那石榴答道, “奶奶莫急,是那荟姑娘忽然发动。好在奶奶早就在院中备下了这接生妈妈。” 石榴的声音平静,可是那捏着衣服的手却不停颤抖起来。她虽才十五,但会被王氏瞧中当那头等心腹扶植,自是知道不少阴司之事。 王氏瞧着石榴故作平静模样,虽然还不够沉稳,却已是满意。她一转头脸上已是那焦急之态,高声斥责, “如此大事怎可草率,可是去请了大夫?” “奶奶方向,今日是王顺家的当差瞧着那荟姑娘不对,一早已经去请。”石榴高声回道。王氏瞧着石榴如此上道,更是满意了几分。 这及第院本就不大。王氏出门几步,便道了西厢。王顺家的,程起家的皆在,又有那吴妈妈,程妈妈候着。在一瞧人群中有个肥硕女子,面上露着隐隐不安。那女子瞧见了王氏,眉毛挑了挑,连连后退几步。 “二奶奶……奶奶,安……安好!”女子颤抖着声音,白皙滚圆的脸上,一双小眼睛里带着不可言说惊慌。 王氏扫了女子一眼,诧异唤道,“邹姑娘?你怎得变成这副摸样?” 邹姑娘紧捏拍子,怯生生的瞧了王氏一眼,真正欲语还休。只是若是之前的那纤弱女子倒是惹人怜爱。如今她扭着水桶腰,瞧着便如东施效颦,着实滑稽可笑。 王氏还未开口,这房内有又传来荟姑娘高喊声。王氏皱眉对着邹姑娘质问, “你且说说这是怎么了?不是让你好生照顾荟姑娘。倒是照顾成如此模样?” 说着,那王氏还对着邹姑娘上下打量,目光落在她腰身上,嫌弃的摇了摇头。 邹姑娘自然气到不行,心说,如今我和这幅样子,还不是你害的!想着刚刚搬来此地,她小心敬慎,却已然着道。初出有苗头开始,那身边之人皆说多想了。如此时时刻刻重复,又有那大夫实实来瞧,真以为自己不过是胡思乱想。可如今,这倒成了她的把柄。全然怪她没有伺候好。 “啊……”惨叫划破长空,王氏听了不觉心头一颤,随即又平静下来。 须臾,便有个接生妈妈从里头出来,脸上露着惋惜之色,摇头叹道, “唉,可惜了。荟姑娘虽生个哥儿,却是个死胎。” 王氏顾不得许多,急急的冲着接生妈妈问道,“荟姑娘可好?里头可是收拾妥当,能否让大夫进去瞧瞧?” 接生妈妈点点头。她是一月前被接到此地,瞧着那荟姨娘肚子,便知事情不好。也曾偷偷劝着那荟姨娘少吃多动,却被好一顿排揎。如今在瞧王氏如此,心中倒是要赞一声这位奶奶好手段。 王氏似是记起什么,转头问道,“妈妈,这荟姑娘怎得这般早就发动了?” 接生妈妈暗道果然来了,面上却不显半分,只是摇头惋惜,“似是食用了化血之物,还需等大夫来瞧。” 这厢接生妈妈话音刚落,里头却传来嘤嘤哭声,“荟姑娘没了……” 第六十二 闻得屋中大喊,外头众人皆惊,面面相窥,不约而同望向王氏。 王氏乍闻此言,似是不明其意,愣愣扫向众人。待对上了众人眼睛,她才缓缓明白过来,只见王氏眨了眨眼睛,一刚清泪滴滴答答瞬间落下。 如此,对比屋内的哭天抢地,外头但是异常安静。唯有那王氏无声落泪。接生妈妈瞧着王氏之举,竟一时且不知真假,心中打鼓,也不知道要从何劝起。 程妈妈瞧了一眼自家儿媳,那程起家的立即上前,微微屈膝,出声劝道:“这死者已矣,奶奶还请节哀。荟姑娘在天有灵,自然知道奶奶心意。” “这及第院的风水是怎得了?这孩儿一个个怎就立不住!”王氏抽抽搭搭,石榴早已奉上帕子。众人闻言也是一惊,细细给那二房算了算,有过孩子不少却果然都没挨到出生。如此王氏伤心落泪也属正常。早知道,她可是曾二次落胎。 程妈妈瞧见了如今的了话头,倒也不推让,不理那一旁吴妈妈,上前几步,柔声说道, “奶奶莫要伤心。也都是那荟姑娘没福,如今接下去得事儿才是要紧。” 王氏点点头,似是明白了程妈妈未尽之意,她略略一想,便道: “唉。这荟姑娘到底伺候了二爷一场。虽不是那过了明路姨娘,却也是为了二爷生子而亡。程妈妈,程起家的,还劳烦你们二位走一趟,送那荟姑娘去庄子上。且命那庄头好生操办,定要寻一块好地安葬。回头再去一趟水月庵,为荟姑娘做场法事吧。” “奶奶心慈,我二人定然好生办差。”程妈妈与那程起家的不约而同的说道。语毕,两人对视一眼,抬脚就要往屋内而去。 一直在内瞧着外头情形的大夫倒是再也坐不住。听得王氏已有安排,立即提着药箱走出,在王氏面前拱手而立, “事已至此,老夫先告辞了。” 王氏点头才要开口,却见一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倒在王氏跟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奶奶,荟姐姐是被人害死的!奶奶要给荟姐姐做主啊!方才那接生妈妈也说荟姐姐提早发动是吃了那化血之物。” 王氏去瞧那丫头,叫她梳着双丫髻,圆圆的脸蛋瞧着颇为讨喜。 “你是何人?又怎得如此肯定?”王氏语气中仍是带着些许哽咽之意。 小丫头瞧着王氏如此,只当她与自己一般伤心。她哭道,“我叫夏儿,二月前到了这里伺候。” 王氏点头,又问,“夏儿,你可知人命关天,切不了妄言。你说荟姑娘是被还是,可有证据?” 夏儿抬头,愤恨的向邹姑娘望去。 邹姑娘瞧得夏儿目光连连摆手,她咽了咽口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更是着急憋红了双眼。 大夫上前一把抓住了邹姑娘手腕,号起脉来。片刻之后,王氏拿眼去瞧那大夫,却见他皱眉不语,脸上倒是带起那古怪之色。 * 转眼已到了亥正时分,及第院堂屋之内跪着那一溜人。王氏坐与上座,另有那大夫,接上妈妈各入座。 王氏此时已是困顿不堪,今日先是被那警幻入梦大伤元气。后又有那夏儿要为荟姑娘出头。 荟姑娘之死,自然是她一手策划,目的便是一石二鸟,伺机把那邹姨娘一同除去。若是可悄悄进行,到底有碍名声。她原意也是要大正旗鼓,自己也好撇清关系。 只是她却不曾想过当场发作。本想着有人为荟荟姑娘出头,正好借机行事,却不想这都已经一个时辰,还没折腾完,倒也有些精神不足。好不容易这一干人等皆是口供完毕,各个仰首瞧着王氏的,等候发落。 “奶奶明鉴,我是冤枉的!”闻得众人把那冒头指向自己,邹姑娘哪里还管那许多,额头碰地连连磕头,似是只有如此方法能表示她清白。 方才她一时情急说不出话,大夫说是滋补过甚,是针片刻,放出些浓血来,这才好些。却不想事情这害死荟姑娘之罪居然就要落在她头上。 王氏心中但是想要大笑,面上却是硬撑着的冷硬,问道: “今日你可以是做了那活血化瘀的药膳?” 邹姨娘抽出拍子按着眼角。那是她惯会的,做的得心应手,漂亮可怜。她如此作为,不过是想让大夫对她说上几句。可是,她却忘了自己已不是那娇弱女子。如今由她那浑圆的身子,做出那等动作,瞧着确实惊人。那大夫早就别过脸,不忍在看。邹姨娘假哭,瞧不到众人之举,只当是自己辩解有效,更是哭哭啼啼没完没了。 王氏耐心似是被耗光了,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立即上来几个促使婆子紧紧抓住了邹姑娘。邹姑娘大惊失色,如此倒也不哭,只是瞪着王氏。 “先不论今日之事是否出自你手。且说那接生妈妈一早便说荟姑娘怀相不好,似有那胎儿过大之嫌。荟姑娘把那妈妈好一顿训,你与她一间屋子住着,怎得却也不曾听你向我来报一句?”王氏语速极快,在场的人却也都听明白。 “再有,那荟姑娘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听了劝,食用些清淡药膳,怎得就与你的搞错了?”王氏冷哼一声,连自己都快相信此时真的是那邹姑娘作为。 邹姑娘百口莫辩,支支吾吾不想放弃一线生机,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王氏挥挥手冷道, “放心,我自然不会如此就要了你为荟姑娘偿命。你不是说自己问心无愧?如今正好,倒是跟着那程妈妈一同去庄子。等二爷回来再做定夺。” 邹姑娘睁大眼睛,心中一时百般滋味,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倒也不想做那无为挣扎。听得王氏说是等贾政来断了便觉得了一线生机。 及第院闹出如此动静,贾府各位主子自然是得了消息。史氏素日是极重保养之人,每日戌正便已安歇及地院之事,还是一早听那陆妈妈转述。史氏笑道,“不知道此事陆妈妈如何看?” 这陆妈妈近日过于亲近王氏她自是知道。早就想要找机会敲打一二,如今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对于那二人生死,其实史氏并不在意。 那位邹姑娘史氏早瞧着不顺眼,明明是那来路不明之人,却要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着让人讨厌。在说那荟姑娘更是一桩天大丑闻,如此一次结果二人,史氏自然满意。再者史氏也不相信王氏有这般能耐,怕只是放走两人斗法,王氏当了回渔翁。 陆妈妈瞧着王氏,浅浅而笑, “夫人,荟姑娘的事儿各处透着蹊跷,似是步步都赶着凑巧二字。可是世上哪里来那么多巧合。故,我看着定是人为。” 史氏点头,笑问,“不知道妈妈觉得是何人而为?” 陆妈妈摇头,脸上分明写着无奈, “我想着,许是这事儿各有各的安排,只是不曾想凑到了一块。” 这陆妈妈丝毫无那为王氏开脱之意,倒也无半分胡乱揣测。史氏闻言点头,心中倒也安心不少。如今她与王氏关系颇好,这陆妈妈不管是捧,还是贬介都是刻意。如此侃侃而谈,才更像是局外之人。史氏笑道: “妈妈所言极是。如此到是与我猜测极为相近。” 陆妈妈笑容淡淡,不管心中何想,面上不敢露出半分异常。 及第院虽是在半夜闹腾,梓莘这边次日一早便得了信儿。听闻那李妈妈细细说来,梓莘眉头不由越皱越紧。她熟知那王氏作为,却不知道那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她连这种忆起前世之人,也不敢轻易出手伤人性命。这王氏到好,连消带打,亦是居然出掉二人。果真是迎合“拨乱反正”之说。 “郡主打算如何?”李妈妈瞧那梓莘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不免又有几分难受。她深知梓莘不是那等人,可是世道如此,也只有顺应而为。 梓莘回神,对上了李妈妈眼睛,不由笑道, “妈妈我无事,方才不过走神了。如此且看那头如是说,若是大张旗鼓哀悼,我们的礼也不能轻了。毕竟这荟姑娘还是这里出去的。若是那头不声不响,我们也不要上赶着去了。难不成还要自诩那荟姑娘娘加不成?” 李妈妈点头称是,瞧着梓莘真是无事,这才安心下来。她轻叹口气,想起一事笑道, “郡主,如今她们几个出嫁,倒是着急回来办差。不知道郡主意下如何。” 梓莘也想起那四个陪着自己度过那五年之人,不由笑道, “劳烦妈妈告知她们几个,且不着急。如今倒是生下那一儿半女才是要紧。我这儿管事媳妇的位置,且都给他们留着呢。” 李妈妈也不觉真心笑了起来。若是那个得力,她也好放心了。如今年纪越来越大,许多事儿都觉的力不从心。若是梓莘身边无人可用,她断然是不放心去荣养的。 第六十三章 闻得屋中大喊,外头众人皆惊,面面相窥,不约而同望向王氏。 王氏乍闻此言,似是不明其意,愣愣扫向众人。待对上了众人眼睛,她才缓缓明白过来,只见王氏眨了眨眼睛,一刚清泪滴滴答答瞬间落下。 如此,对比屋内的哭天抢地,外头但是异常安静。唯有那王氏无声落泪。接生妈妈瞧着王氏之举,竟一时且不知真假,心中打鼓,也不知道要从何劝起。 程妈妈瞧了一眼自家儿媳,那程起家的立即上前,微微屈膝,出声劝道:“这死者已矣,奶奶还请节哀。荟姑娘在天有灵,自然知道奶奶心意。” “这及第院的风水是怎得了?这孩儿一个个怎就立不住!”王氏抽抽搭搭,石榴早已奉上帕子。众人闻言也是一惊,细细给那二房算了算,有过孩子不少却果然都没挨到出生。如此王氏伤心落泪也属正常。早知道,她可是曾二次落胎。 程妈妈瞧见了如今的了话头,倒也不推让,不理那一旁吴妈妈,上前几步,柔声说道, “奶奶莫要伤心。也都是那荟姑娘没福,如今接下去得事儿才是要紧。” 王氏点点头,似是明白了程妈妈未尽之意,她略略一想,便道: “唉。这荟姑娘到底伺候了二爷一场。虽不是那过了明路姨娘,却也是为了二爷生子而亡。程妈妈,程起家的,还劳烦你们二位走一趟,送那荟姑娘去庄子上。且命那庄头好生操办,定要寻一块好地安葬。回头再去一趟水月庵,为荟姑娘做场法事吧。” “奶奶心慈,我二人定然好生办差。”程妈妈与那程起家的不约而同的说道。语毕,两人对视一眼,抬脚就要往屋内而去。 一直在内瞧着外头情形的大夫倒是再也坐不住。听得王氏已有安排,立即提着药箱走出,在王氏面前拱手而立, “事已至此,老夫先告辞了。” 王氏点头才要开口,却见一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倒在王氏跟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奶奶,荟姐姐是被人害死的!奶奶要给荟姐姐做主啊!方才那接生妈妈也说荟姐姐提早发动是吃了那化血之物。” 王氏去瞧那丫头,叫她梳着双丫髻,圆圆的脸蛋瞧着颇为讨喜。 “你是何人?又怎得如此肯定?”王氏语气中仍是带着些许哽咽之意。 小丫头瞧着王氏如此,只当她与自己一般伤心。她哭道,“我叫夏儿,二月前到了这里伺候。” 王氏点头,又问,“夏儿,你可知人命关天,切不了妄言。你说荟姑娘是被还是,可有证据?” 夏儿抬头,愤恨的向邹姑娘望去。 邹姑娘瞧得夏儿目光连连摆手,她咽了咽口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更是着急憋红了双眼。 大夫上前一把抓住了邹姑娘手腕,号起脉来。片刻之后,王氏拿眼去瞧那大夫,却见他皱眉不语,脸上倒是带起那古怪之色。 * 转眼已到了亥正时分,及第院堂屋之内跪着那一溜人。王氏坐与上座,另有那大夫,接上妈妈各入座。 王氏此时已是困顿不堪,今日先是被那警幻入梦大伤元气。后又有那夏儿要为荟姑娘出头。 荟姑娘之死,自然是她一手策划,目的便是一石二鸟,伺机把那邹姨娘一同除去。若是可悄悄进行,到底有碍名声。她原意也是要大正旗鼓,自己也好撇清关系。 只是她却不曾想过当场发作。本想着有人为荟荟姑娘出头,正好借机行事,却不想这都已经一个时辰,还没折腾完,倒也有些精神不足。好不容易这一干人等皆是口供完毕,各个仰首瞧着王氏的,等候发落。 “奶奶明鉴,我是冤枉的!”闻得众人把那冒头指向自己,邹姑娘哪里还管那许多,额头碰地连连磕头,似是只有如此方法能表示她清白。 方才她一时情急说不出话,大夫说是滋补过甚,是针片刻,放出些浓血来,这才好些。却不想事情这害死荟姑娘之罪居然就要落在她头上。 王氏心中但是想要大笑,面上却是硬撑着的冷硬,问道: “今日你可以是做了那活血化瘀的药膳?” 邹姨娘抽出拍子按着眼角。那是她惯会的,做的得心应手,漂亮可怜。她如此作为,不过是想让大夫对她说上几句。可是,她却忘了自己已不是那娇弱女子。如今由她那浑圆的身子,做出那等动作,瞧着确实惊人。那大夫早就别过脸,不忍在看。邹姨娘假哭,瞧不到众人之举,只当是自己辩解有效,更是哭哭啼啼没完没了。 王氏耐心似是被耗光了,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立即上来几个促使婆子紧紧抓住了邹姑娘。邹姑娘大惊失色,如此倒也不哭,只是瞪着王氏。 “先不论今日之事是否出自你手。且说那接生妈妈一早便说荟姑娘怀相不好,似有那胎儿过大之嫌。荟姑娘把那妈妈好一顿训,你与她一间屋子住着,怎得却也不曾听你向我来报一句?”王氏语速极快,在场的人却也都听明白。 “再有,那荟姑娘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听了劝,食用些清淡药膳,怎得就与你的搞错了?”王氏冷哼一声,连自己都快相信此时真的是那邹姑娘作为。 邹姑娘百口莫辩,支支吾吾不想放弃一线生机,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王氏挥挥手冷道, “放心,我自然不会如此就要了你为荟姑娘偿命。你不是说自己问心无愧?如今正好,倒是跟着那程妈妈一同去庄子。等二爷回来再做定夺。” 邹姑娘睁大眼睛,心中一时百般滋味,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倒也不想做那无为挣扎。听得王氏说是等贾政来断了便觉得了一线生机。 及第院闹出如此动静,贾府各位主子自然是得了消息。史氏素日是极重保养之人,每日戌正便已安歇及地院之事,还是一早听那陆妈妈转述。史氏笑道,“不知道此事陆妈妈如何看?” 这陆妈妈近日过于亲近王氏她自是知道。早就想要找机会敲打一二,如今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对于那二人生死,其实史氏并不在意。 那位邹姑娘史氏早瞧着不顺眼,明明是那来路不明之人,却要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着让人讨厌。在说那荟姑娘更是一桩天大丑闻,如此一次结果二人,史氏自然满意。再者史氏也不相信王氏有这般能耐,怕只是放走两人斗法,王氏当了回渔翁。 陆妈妈瞧着王氏,浅浅而笑, “夫人,荟姑娘的事儿各处透着蹊跷,似是步步都赶着凑巧二字。可是世上哪里来那么多巧合。故,我看着定是人为。” 史氏点头,笑问,“不知道妈妈觉得是何人而为?” 陆妈妈摇头,脸上分明写着无奈, “我想着,许是这事儿各有各的安排,只是不曾想凑到了一块。” 这陆妈妈丝毫无那为王氏开脱之意,倒也无半分胡乱揣测。史氏闻言点头,心中倒也安心不少。如今她与王氏关系颇好,这陆妈妈不管是捧,还是贬介都是刻意。如此侃侃而谈,才更像是局外之人。史氏笑道: “妈妈所言极是。如此到是与我猜测极为相近。” 陆妈妈笑容淡淡,不管心中何想,面上不敢露出半分异常。 及第院虽是在半夜闹腾,梓莘这边次日一早便得了信儿。听闻那李妈妈细细说来,梓莘眉头不由越皱越紧。她熟知那王氏作为,却不知道那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她连这种忆起前世之人,也不敢轻易出手伤人性命。这王氏到好,连消带打,亦是居然出掉二人。果真是迎合“拨乱反正”之说。 “郡主打算如何?”李妈妈瞧那梓莘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不免又有几分难受。她深知梓莘不是那等人,可是世道如此,也只有顺应而为。 梓莘回神,对上了李妈妈眼睛,不由笑道, “妈妈我无事,方才不过走神了。如此且看那头如是说,若是大张旗鼓哀悼,我们的礼也不能轻了。毕竟这荟姑娘还是这里出去的。若是那头不声不响,我们也不要上赶着去了。难不成还要自诩那荟姑娘娘加不成?” 李妈妈点头称是,瞧着梓莘真是无事,这才安心下来。她轻叹口气,想起一事笑道, “郡主,如今她们几个出嫁,倒是着急回来办差。不知道郡主意下如何。” 梓莘也想起那四个陪着自己度过那五年之人,不由笑道, “劳烦妈妈告知她们几个,且不着急。如今倒是生下那一儿半女才是要紧。我这儿管事媳妇的位置,且都给他们留着呢。” 李妈妈也不觉真心笑了起来。若是那个得力,她也好放心了。如今年纪越来越大,许多事儿都觉的力不从心。若是梓莘身边无人可用,她断然是不放心去荣养的。 第六十四章 数数日子甄佳来着时日说长也不长,只是恰恰够她收拾这一干人等。只是有那王氏干扰,如此这般,下头人不觉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如何讨好卖乖,这才有了今日之事。杨桃听到声响,偷偷抬眼余光恰瞥到甄佳面色不愉,立即低垂眼睑,不敢妄动。她轻咬嘴唇,细细回忆起今日之事,自己明明一心维护,怎得也被罚?思及,她微微抬眼瞧着柚子那一脸波澜不惊,瞧不见丝毫喜怒,心中虽忿忿不平到底不敢流露半分。 甄佳被扶着入座,瞧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人,她接过柚子递来茶盏轻抿一口,拿眼不懂声色瞧着跪在地下的那一群。虽已是入冬,前日她刚命人收起里头薄毯换厚实的,今日还未铺上,如此甚好。想着,她的嘴角不觉察的上扬几分,自顾自的喝茶也不多看众人一眼。青石板泛着寒意,哪怕熏着炭炉杨桃依然觉得寒气从膝盖钻入,渐渐已经麻木。她虽是刚提拔上来,可是打小养在爹娘身边也没吃过这等苦。她紧紧抿着嘴唇,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强自忍耐不让身子摇晃半分。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多宝阁上自鸣钟那滴答声自顾自的想着。吴十家的侧立一边,瞧着底下跪着的吴妈妈心中浮起一丝冷笑,只是想到自己身份,又细细思量了片刻,略略犹豫还是上前半步,只是她还没开头,只听扑通一声,那吴妈妈俨然已经倒在地上。甄佳瞧了吴十家,终于抬了抬手,冷道, “如此先扶着你家婆婆家去瞧大夫吧。” 吴十家的诺诺称是,不敢多说一字,快步上前。艰难的浮起吴妈妈,吴妈妈只是一时不稳听闻甄佳之言,顺势随着吴十家的除了这东厢。今日她被吓的不轻,虽出了门却觉脚下轻浮,心中百感交易,方才她也是瞧见儿媳脚步轻诺怕是自己全家被牵连,才出此下策。想着她轻拍拍了吴十家的手,瞧着她的眼神满是歉意。吴十家瞧见自己家婆母全然没了平日跋扈,立即收敛起那些个小心思。二人眼光一触,往日的龃龉短时烟消云散,徒留兔死狐悲的伤感罢了。 见倒了个今日首犯,甄佳自觉差不多了,这才撸了平自己袖子,慢慢问道, “今日之事,我也不想多言,且听各位说说自己错处。若是知错,我便揭过了,若是不知……”甄佳顿了顿,拿眼冷冷扫过一圈,又道,“我这儿地方小,供不起各位大菩萨。” 此言一出,甄佳只听到那冷气倒抽的声音,却不见有上前。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露出森森冷意。 杨桃只觉自己双腿已不是自己的,但是脑子却异常清醒。她直了直身子,却又对着甄佳重重的磕了磕头, “二奶奶,奴婢知错了。还请二奶奶大人大有大量绕过奴婢一次。今日奴婢的错有三处,第一处,便是不该死守陈规。第二处,便是明知奶奶规矩没有吩咐不得出内还擅闯。第三处最不该便是与那吴妈妈在奶奶门前争执。” 众人闻言,便如醍醐灌顶,心中大叫不好。甄佳把各人反应净收眼底,微微点头眼神飘向了立在一帮的柚子。柚子立即会以,走向那几乎贴在青石板上的杨桃。杨桃听到脚步脚步渐进,却不见甄佳说一个字,不觉心中一跳。待柚子浮起对上她波澜不惊的双眼,立即心如死灰,脸色惨白当下明白方才甄佳所言根本就是框人的,今日无论谁先开口,其他人定是不会善了。自己如今不过成了筏子用来惩治众人。她不免想起自己这些时日小心敬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又想起自己听闻的那陈妈妈机遇,那点子心思当下全灭了。二奶奶果然好手段!如此不打不骂,却把她们收拾的服服帖帖,怕是今日之后不敢再有人造次了。 柚子所想百转千回却也只是在那一瞬间,果不其然她这里刚刚想明白,那厢已经响起了甄佳声音, “如此看来各位还是明白的,如此也罢了。除了柚子待我回了夫人各位还是家去吧。” 甄佳话音刚落,耳边便是那此起彼伏的求饶声。甄佳却是充耳不闻,眼神一扫,那柚子却已经扶着杨桃出去,不消片刻外头进来好些个粗使婆子驾着那一屋子的人全都出了及地院。甄佳只觉今日心情舒畅,转头回了卧房补觉去了。昨日因为王氏之事,根本没睡好,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抬手拿起随身安放的玉简按在额头沉沉睡去。 史氏如今对着甄佳倒是多了几分欢喜,瞧着她如今大动干戈正合它意,眼瞧着府内大动土木,史氏本就来气只想着对着梓莘出上一口恶气,如今正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想着便叫人去请甄佳。陆妈妈瞧着史氏神色,立即递上一杯热水劝道,“夫人喝水。” 史氏瞧了一眼陆妈妈,知她是有话要说,便挥手遣走众人只留陆妈妈一个。陆妈妈见人散去,在史氏耳边轻道, “夫人,一会郡主奶奶来了,断不可再绕着圈子说话。这为郡主奶奶惯会装傻充楞。夫人不妨明说,如今二奶奶这里人去了大半,不如就让问她要了几位妈妈过来。我冷眼瞧着她那几位妈妈便是她的左膀右臂。要掣肘郡主首先还是要拿住了几位妈妈。” 史氏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可以一想到那几位是太上皇钦赐,又觉为难。只听那陆妈妈又道, “夫人,我们不是问她要了人来伺候,不过就是大年节的忙不过来,找几位半是半老的来协助。夫人自当是会好生供奉,不会委屈了几位妈妈不是。旁的不说,那李妈妈定然……” 史氏会心一笑,当下端起茶盏喝上一心口心中熨帖。 梓莘下决心不在混混沌度日,自然的不会让自己两眼一抹黑。那厢及地院的闹出的动静,她自然立即知晓。闻得此事,她冷然轻笑,双拳不觉紧握,略略想着那贾赦炼制的那“赤胆忠心丸”已是许久没用,怕是如今有了用武之地。才想着,外头传来了四丫稚嫩的声音, “郡主,夫人跟前的珍珠姐姐来了。” 梓莘眼皮一跳,那一旁的蔓枝链式露出那不屑之色,再瞧梓莘一眼,顿时收敛起来,连着带出淡淡微笑。梓莘摇头无奈的摇了摇头,那蔓枝已经走向门边打起帘子, “大冷天的姐姐怎么亲自来了,快请快请,四丫还愣着作甚,快去给珍珠姐姐到了热茶来。” 珍珠轻巧走进屋内直直在梓莘面前福身笑道,“给郡主奶奶请安,郡主奶奶大安。” 梓莘抬手虚扶,笑道,“何须多礼,快坐吧。” 珍珠也不推辞顺势坐下,那头四丫已经捧着热茶上来,对着珍珠甜甜一笑,“姐姐快尝尝,这是蔓枝姐姐特特命我冲的蜜露。” 珍珠这才瞧向四丫,只是几日不见,只见她虽还梳着双丫髻,双髻上却带着一对精致的金丝缠绕的蝶儿,双耳只是点着粒米大小单颗珍珠耳钉,却是难得一见粉色珍珠。身着袭淡青色袄裙,袖口,领口裙边滚着白色皮毛,瞧着倒是比她还富贵几分。再看她蔓枝几个,各个穿着簇新衣衫,头上朱钗,双耳的耳坠还有那腕子上皆是各色首饰,心中不觉妒火中烧,面上却还是淡淡。只是端起茶盏,便闻得一股甜腻的味道,入口却是滑爽,甚至还有那一丝丝凉意。这样天气饮着倒是极好。珍珠放下茶盏,刚想夸赞几句,又见那四丫笑吟吟笑着自己脸上带着隐隐得意,那嘴边的话不觉咽下。只道, “多谢郡主奶奶赐茶,珍珠却是不好多待了。夫人特命我前来请郡主奶奶商量要事。” 说着她便拿眼去瞧梓莘。 梓莘略略一笑,对着蔓枝抬了抬眼,那边蔓枝已经笑道,“还请珍珠姐姐这里稍坐片刻。我伺候郡主换身衣裳。”说着又转身吩咐,“四丫,你在这好生陪着珍珠姐姐。” 四丫用力点了点头,珍珠见蔓枝等人扶着梓莘出去,屋里只剩她与四丫两人,立即拉着她压低声音问道, “怎样了,我瞧着郡主倒是喜欢你,你可打听到了?” 四丫脸上不见方才喜色,低头对着手指嗫嚅道,“如今我是跟着蔓枝姐姐,郡主奶奶待我也是极好。可是……”说着抬起头头,对着珍珠一双眼里蓄满了泪水,“蔓枝姐姐口风可紧了,我只敢略略提及,怕被觉察不敢多提一个字。” 珍珠气结,可瞧着四丫这等样子,倒也不好多说一字。她略略一想才想说些什么,外头却想起急急脚步声。珍珠微愣,四丫倒也乖觉立即跑了出去。等了许久,待她喝完了蜜露,也不见那四丫回来。她竖起耳朵,却不想这里不知拿了什么做门帘,隔音却是极好,她是听见想动,却听不到旁人谈话。如此她倒是坐立难安。 且说那梓莘正在由蔓枝伺候着换衣,李妈妈笑盈盈的进屋,瞧见梓莘脸上笑容更甚, “我的好小姐,南边来人啦。” 第六十五回 蔓枝整伺候着梓莘更衣,闻言立即屈了屈膝笑道, “恭喜郡主,贺喜郡主,珍珠姐姐如今还在外头候着,我这便去告诉她,也好回了夫人同咱们一起高兴高兴。” 梓莘扑哧一笑,挥了挥手遣走了蔓枝,又瞧向李妈妈,刹那间有些恍然。算来嫁入贾府已近两年,回想起昔日在威闵侯府的零零总总,一时竟有那恍如隔世之感。虽自打她来了之后从未疏忽过南边的年礼节礼,可得知自己并非穿越后又回想起这两世外祖家对自己皆是百般疼爱,而不论是前世自己悲伤过度不愿亲近侯府之人,还是今世因知晓各种关系故意淡然处之,待外祖家皆是从未真正亲厚过,如今心中难免愧疚,有了亲近之意,到底隔了千山万水,着实又不知道从何入手,只得多多书信往来,以及在年礼节礼上更用心思,以此略表歉意。 她轻叹一口气,淡道: “妈妈怎得如此高兴?算了算日子,时下已近年关,外祖父治家严谨,外祖母又是极重规矩的,这关头哪有不打招呼便走亲访友的,又不是打秋风……便是有个突发状况,合该遣个下人来告知一声或是送上拜帖,哪有这般直接上门道理?哪有不遣人来报直接上门的道理。” 李妈妈掩嘴而笑,上前几步帮着梓莘收拾妥当新换上的衣衫。只见那镜中女子容颜清丽,也不见首饰繁琐,却显的气度不凡贵气逼人,当下笑道, “郡主说的没错。自然不会是老夫人那里来人,可也真的是打南边来的没错。您可猜猜来者何人?” 梓莘瞧着李妈妈笑意盈盈的脸上闪着捉狭的笑意,微微一愣,当即了然了一二。昔日在外祖家虽是被保护的很好,但是止不住有那些个沾亲带故的女眷给她添堵,可能让李妈妈如此,怕只有一人。想起往事,梓莘不由笑道: “能让妈妈如此,怕是也没几人了。只是我不明白,便是那丁姨妈找上门,怎得妈妈非但不怨,还笑成这般?” 李妈妈扶着梓莘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这才高深莫测的拖长了音,“这次,与那位同来还有两位小姐,其中一个便是那英家表小姐。” 梓莘愣住,想起那位英姿挺拔的丁家表哥,又想到那位赫赫有名的英家表姐,呆呆的吐出几个字, “原来那位丁家表哥娶了她啊!” 如此,倒是不得不提及一段往事。话说,梓莘初来乍到得知自己身世还没几日,便随着父母灵柩到了福建。她父系这房彼时已无嫡支族亲,旁支窥视其产,幸有天家护佑保住了财产。待料理完诸多事宜,梓莘又被安顿在威闵侯的外祖家守孝待嫁。 许是那林妹妹的遭遇太过深刻,加之来这之前深受打击,故梓莘对谁都是淡淡的,后又得空间秘密,她更是深居简出一心修炼。连同对那外祖母也不甚新近。那威闽侯夫人深知外孙女因忽生变故倍受打击,也不怪她冷淡,反倒是更加怜惜疼爱。饶是如此,身为家财万贯的孤女,梓莘落在旁人眼里到底肥肉一块,那侯府诸人就算有那异心到底不敢造次,可到底有那混不令的远亲觊觎那丰厚家财,用尽心思。 当年随那天武帝一起平定天下的除了马背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外,少不得一群幕僚。威闵侯便是幕僚之一,深得天武帝信任。天下初平,百废待兴,威闵侯上奏治国之策另有致仕奏本。天武帝自然不允,召见威闵侯,二人详谈一日一夜,便有如今世袭罔替的福建李氏一族。李氏一族自打退居福建,便恪守本分,虽严守家大必分,倒也团结互助,从未闹出过兄弟阅墙之事。何奈树大有枯枝,不论历代威闵侯如何治家严谨,有那个别之人明面上不敢,私下却免不了各种龃龉。 这位丁姨妈乃老威闵侯三堂叔家五房庶出的孙女,算起来与梓莘之母李氏乃同一曾祖父的同辈姊妹,两人虽无过密的交情,到底未出五服,故日常倒也常有走动。李家家规有云,凡庶出子女皆有例,切不可比肩嫡出,不可嫡庶不分。另这李家男子,从小家教所致,大多有妻无妾,便是有那二三通房,也少有庶出子女,更是少有贪花好色之人。这丁姨妈之父也算另类,故她在一群嫡出姐妹中更显突出。她那嫡母虽未苛待于她,到底觉得嗝噎,便时常拿家训说话,丁姨妈之父也不好多言,更不敢提记在嫡母名下之事。 如此,这丁姨妈虽是养在嫡母跟前,吃穿用度到底比不上嫡出姐妹。又常来往于侯府之间,瞧见了侯府嫡女的富贵,更觉低人一等,竟生出忿忿不平。到了论嫁之时,心心念念的想要嫁一高门,从此富贵荣华。原想着自己有那李家之名,虽是庶出,到底也不差了。可最后嫁了当地一户丁姓名绅,夫婿也是读书人,从此便求夫婿高中,她有朝一日也能诰命在身。谁知那位中了举子后便屡试不第,最后由岳家张罗着在衙门谋个差事,一心扑在儿子教育之上。三岁启蒙,五岁读书,待到了儿子长到七八岁,丁举人自觉能力不足,不能耽误孩子,便由丁姨妈求着进了侯府私塾。 丁举人之子聪明好学,模样更是出挑,不肖两年便于侯府嫡出几个儿子成了好友。大秦男女之防不似前朝严苛,侯府中梓莘这一辈男孙居多,所出女孙不是已嫁人,便是才牙牙学语。几个男孩儿见梓莘貌美可人,又得了父母教训,要好生对待这位妹妹,虽见梓莘是有些冷淡,心中大多还是欢喜,便时常带写新鲜玩意儿来与梓莘,这丁举人之子跟着一来二去倒也与梓莘相熟。丁姨妈便从儿子只言片语中,听出儿子的他的些许心思。想着虽梓莘与国公府已然定亲,可她听闻国公府长子年纪不小。也不是没那以守孝三年过长,不好耽误对方为由解除婚约的。她又想着当年李氏出嫁时十里红妆,且还从张氏族亲中打听到张钰留下的财帛,心中邪念横生,到底生出了好些事端…… “郡主放心,昔日那位满心算计,却落得那般下场,如今怕是不敢造次。何况,她虽是李家出嫁女,夫家不显到底还需李家扶持,她儿子将来想要出仕途,怕是也要仰仗李家。” 说到此处,李妈妈勾着嘴角,眼中倒是闪过冷意,一想起当初之事,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丁姨妈。她心中不由念了句佛,感谢上苍保佑,若是那是被算计了,也不知道郡主如今会落得何等田地。 梓莘讪讪而笑,对于李妈妈的话不予置否,只是笑道,“只怕是恶心人的事儿还是少不了。且看着吧。” 说着,眼前似乎有浮起那位表哥温软如玉的般的微笑……那些她想要刻意忘记的事儿还是来了。哎,前一世她伤心欲绝,故虽在侯府三年不肯见人,倒也躲过一劫。今世到底有些不同的吧!若是认真说来,怕是对那位表哥也有过心动吧…… 丁姨妈在外头只是侯了片刻,便由那李妈妈接入了擎苍斋的偏厅,心中倒是得意起来。这一路前来,瞧着国公府雕梁画柱,无一不显这富贵,比起那侯府更胜一筹,只觉眼皮跳了跳。不请自来确实有**份,何况当年又有那样龃龉,可她也知道如今那位身份不同,光脚不怕穿鞋,她倒是不介意在国公府门口闹上一闹。看这李妈妈如此乖觉甚是满足。 待偏厅坐下,瞧见只是偏厅可多宝阁中皆是不凡,好几样居然是昔日她在李氏出见着的。待小丫头奉上茶果,她心中开始算计盘起多宝阁中物件。耳边茶碗轻碰,见到那与自己同来两位女子,心中又是得意了几分。其中那位做夫人打扮的女子,那女子大约二十出头,生的平头正脸,脸上浓妆艳抹,梳着随云髻,插着金丝绕成的百花步摇,发髻间零星点着粉色珍珠,一袭桃红绣牡丹长袍更是称的她富贵逼人。相形之下更是称的另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子娇俏可人。女孩梳着垂鬟分肖髻,也不见多余头饰,只是插了对多绢花,白皙的脸上更是不施粉黛,扑闪着一双大大的杏眼,笑起来的时候双颊露出深深酒窝。她轻抚着自己垂肩上辫子笑意盈盈,让人一见便生出几分好感。且她身量未足,五官也未张开,瞧着虽是一团孩子气,倒也颇有几分颜色。 丁姨妈心中得意,面上也不觉露出几分。这十五六岁的女子便是她家中最小庶女,虽长的颇似她那位姨娘,如今瞧着倒是不错助力。她可是遣人打听过了,她那位表外甥女婿最是惜花之人,虽婚后收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两年时间足够再绝色的容颜也够人生厌。她算准时机,此次前来,便是要报那四年前那刻骨仇恨。她细心谋划两年,断然没有不成事的。 丁姨妈得意洋洋,却听那门帘掀动,以后两年未见梓莘,想到那日出的大丑,心中愤恨却有想象这得手之后痛快,心扑通扑通急速跳了起来。